第20章
要慶幸她剛才沒有開大燈,床邊的落地燈昏黃,陸行洲應該看不到她臉紅。
她擋著身體看著陸行洲,耳根發燙,說:“我準備去洗澡。”
陸行洲嗯一聲,目光從沈靈珊身上移開,說:“去吧。”
他走到衣櫃前,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幹淨衣服。
沈靈珊看著陸行洲,問道:“要不然你先洗吧。”
她知道陸行洲潔癖,平時回家都要第一時間洗澡。
今天因為她全身都淋湿了,他這會兒肯定很難受。
陸行洲道:“我去隔壁洗,你趕緊洗,別弄感冒了。”
他說完拿著衣服就出了臥室。
沈靈珊看著陸行洲出門後,才拿著睡裙進了浴室。
*
陸行洲到隔壁房間洗澡換了幹淨衣服,然後就到陽臺上去打電話。
這時已經快凌晨,李勤大半夜接到自家總裁的電話,一刻也不敢耽擱,趕緊接了起來,“陸總?”
陸行洲坐在陽臺沙發上,右手夾著煙搭在沙發扶手上。
他低眸抖落煙灰,淡淡地開口,“把跟周振海的合作停了,派人盯著,不準任何人找周氏合作。”
“啊?”
李勤聽愣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忍不住問:“您說的是沈小姐的繼父嗎?”
“你年紀輕輕耳朵就不好使了?”
陸行洲今晚心情差到極點,嘴巴越發毒,“腦子不好使就趁早離職,什麼時候還需要我說第二遍?”
“是是是。”李勤嚇死了,趕緊道:“我明天一早就立刻去辦!”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掛了。
李勤握著手機出了一腦門虛汗。
這閻王又發什麼瘋?
前幾天不是還給沈小姐買項鏈嗎?今天就要拿人家的繼父開刀。
這是沈小姐惹他不高興了?
陸行洲打完電話,在陽臺坐著抽完了煙,才起身回了臥室去。
臥室裡,沈靈珊已經泡完了腳鑽進被窩裡睡著了。
她本來想等陸行洲,可也許因為今晚情感上受到太大傷害,她躺下來就覺得頭疼,很快就睡了過去。
陸行洲進屋看到沈靈珊蜷縮在被窩裡,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他站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臉頰,然後抬手關掉燈,轉身離開了臥室。
*
第二天上午八點,南希開車來到八珍樓。
小何助理已經在門口等她,見她過來,微笑道:“夏小姐你好,陸總在樓上等你,請跟我來。”
南希點了下頭。
昨晚凌晨,她正準備睡覺,忽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
她看歸屬地是北城,就接了起來。
卻沒想到給她打電話的居然是陸行洲。
她聽見對方說他是陸行洲時,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警覺地問:“怎麼了?是不是靈珊出什麼事了?
陸行洲在電話裡告訴她,昨晚沈靈珊被她媽媽扔在南山上。
昨晚十點多山裡的雨下得正大,她聽見陸行洲說昨晚靈珊被她媽媽扔在山上時,氣得眼淚都差點掉出來了,在電話裡把夏清漾一頓痛罵。
陸行洲聽她罵完,說了句,“明早八點,八珍樓,我有事問你。”
南希跟著小何走到三樓,走到包間門口,就看到陸行洲已經到了。
陸行洲坐在窗邊,看向她,客氣地說:“夏小姐,請坐。”
南希點了下頭,走到陸行洲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小何助理幫忙沏了茶,然後就退了出去,幫忙帶上了門。
南希看向陸行洲,問道:“你想問我關於靈珊的事?”
陸行洲嗯了聲,看向夏南希說:“我能查到的事情畢竟有限,但我想知道更多關於靈珊的事,聽靈珊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
南希點了點頭,開口慢慢道來。
“我和靈珊是小時候在舞蹈班認識的,那時候我五歲,她隻有四歲。她小時候其實並不喜歡跳舞,可舞蹈班的老師說她很有天賦,她媽媽就一直逼著她跳。”
“她媽媽是我見過最偽善的人,嘴上總說逼著靈珊跳舞是為她好,可說白了她那時候不過是把靈珊當搖錢樹,逼著靈珊跳舞不過是為了等她將來賺錢養她。”
“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媽媽可以對自己的女兒那麼狠心,我小時候學跳舞,稍微磕著碰著我爸媽都心疼得要命。可夏清漾不,她對靈珊特別地冷漠,靈珊小時候剛開始學跳舞的時候經常摔倒受傷,可她永遠都隻能自己爬起來,夏清漾甚至不許她哭,隻要她一哭,夏清漾就會狠狠瞪她。”
“靈珊六歲那年,在學校表演的時候跳舞摔斷了腿。她爬不起來,哭著看向臺下她媽媽。她朝她媽媽伸手,想她媽媽去抱抱她。”
“可夏清漾卻覺得靈珊摔倒是因為她不用功,她嫌她丟人,不僅沒有去抱靈珊,甚至站起來直接走了。”
陸行洲聽到這裡,忍不住從桌上的煙盒裡抽出支煙。
他看向南希,問:“介意我抽支煙嗎?”
南希道:“不介意,我也抽。”
陸行洲點了支煙。
南希繼續說:“那一次靈珊傷得很重,在家裡修養了三個月才能重新回到舞蹈室。”
“但其實那一次,她在家裡求過她媽媽,說她不想學跳舞了,可不可以不學跳舞了。”
“她媽媽就問她,你不學跳舞你能做什麼,學習學習比不過別人,算數算數也沒有別人頭腦聰明,罵她跟她爸爸一樣是個沒出息的草包,跳個舞就天天哭,上臺表演還能摔倒,罵她丟人現眼。”
“其實如果她媽媽一直是這樣對靈珊,靈珊也許對她媽媽不會有那麼深的感情。可她媽媽又特別會示弱,特別會pua靈珊,常常打靈珊一巴掌,又給她一顆甜棗吃,每次她們母女倆被沈誠越家暴,她就把靈珊抱在懷裡,跟她說,她們娘倆在這個家裡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跟她說,媽媽隻有你,靈珊也隻有媽媽。”
“她一直跟靈珊說,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靈珊好,每次她被沈誠越打了,她就抱著靈珊哭,一直說媽媽隻有你。”
“所以靈珊從小就把她自己的命運和她媽媽的命運緊緊地綁在一起,盡管她不喜歡跳舞,可她仍然一直努力跳到了現在。你知道嗎,人一天隻有二十四個小時,靈珊從六歲開始,幾乎每天都要在舞蹈室裡跳十幾個小時,她沒有童年,也沒有青春期,她所有最美好的時光全都是在舞蹈室裡度過的。”
“她受過很多傷,一直到現在,一到陰雨天她的腿和腰都會痛。有時候腰痛發作起來會沒有辦法從床上爬起來。”
“她這麼努力,最初也不過是想救她媽媽,她想自己早點賺到錢帶她媽媽離開那個家。可她媽媽呢,七歲那年,她媽媽和沈誠越離婚了,就那樣把靈珊丟在那個家裡,一個人離開了。”
“就算是這樣,靈珊也沒有怪過她媽媽。她說媽媽太辛苦了,看到她能夠脫離苦海,她很為她高興。她仍然很努力,因為想賺錢給媽媽買房子,讓媽媽過好日子。”
“結果沒多久,她媽媽再婚了,過了沒兩年,又生了一對兒女,一家四口過得很幸福。”
南希說到這裡,看向陸行洲,說:“你能感受到靈珊的悲慘嗎?她被她媽媽拋棄了。她為她媽媽努力了十幾年,但其實她媽媽早在她七歲那年,就已經決心拋棄她了。”
“所以不要怪她對她媽媽的愛有那麼深的執念,她是那麼愛她的媽媽,幾乎為她媽媽奉獻了自己整個青春,所以她根本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她的媽媽其實根本沒有愛過她。”
陸行洲忽然想起去年的秋天,在舞蹈室外面第一次見到沈靈珊的時候。
他到現在終於知道,她身上為什麼會有那種深的破碎感,破碎到令人升起保護欲。
*
陸行洲回到家時還不到九點。
他手裡拎著給沈靈珊從八珍樓帶回來的燒鵝,進屋遞給劉姨,說:“拿去廚房加熱一下。”
“靈珊呢?還沒起床嗎?”
陸行洲沒在客廳看到沈靈珊,但她的鞋似乎都在鞋櫃裡。
劉姨回答說:“應該還沒有起來,沒有下樓呢。”
“嗯。”陸行洲吩咐道:“先備早餐吧,我上樓叫她。”
他說著徑直上樓。
進屋時看到沈靈珊還蜷縮在被窩裡,在接電話。
她的表情難得地很不耐煩,說:“我忘了,沒什麼事我就掛了。”
電話是夏清漾打來的,質問沈靈珊為什麼昨晚到家不給她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沈靈珊懶得跟她說話,說完就直接把電話掛了。
陸行洲進屋問道:“怎麼了?”
沈靈珊道:“我媽媽,她打電話來問我為什麼昨晚到家不打電話給她報個平安。”
她把手機鎖屏放回床頭櫃上,從床上坐起來,看著陸行洲道:“是不是很好笑?明明是她自己把我扔在山上的,她把我扔下的時候,難道不知道那麼晚了我一個人回家會有危險?”
“她當然知道。”
陸行洲走到沈靈珊面前。
他想起剛才南希跟他講的那些事,抬起手溫柔地揉了揉沈靈珊的臉頰。
他看她一會兒,殘忍打破她所有幻想,“她隻是不愛你沈靈珊。”
沈靈珊心裡其實早就知道媽媽不愛她。
可當被別人點破時,心中還是有很深的痛感。
是人都看得出她媽媽不愛她,隻有她自己一直活在自我欺騙中,死都不肯承認媽媽不愛她。
她怕自己成為一座孤島,在這個世上徹底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
但昨晚的事已經令她徹底清醒。
她看著陸行洲,酸楚地笑了一下,說:“我知道,其實大家都知道她不愛我,隻有我自己在自欺欺人而已。”
陸行洲看著她。
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沈靈珊,想要什麼禮物嗎?聖誕節快到了,給你送個禮物怎麼樣?”
沈靈珊知道陸行洲在哄她開心,她臉上立刻綻開了笑容,望著他問道:“什麼禮物都行嗎?”
陸行洲點了下頭,看著她道:“隻要你別讓我給你摘天上的星星。”
沈靈珊從床上站了起來,雙手摟住陸行洲的脖子,看著他高興地說:“那我想養一隻小狗。”
陸行洲聞言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