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濃密的睫毛閃了閃，眼皮緩緩睜開，希菲看到了正為她擦淚的神染一。
神染一看見她睜開眼，先是一驚愕，然後又忙招呼雲卷。
雲卷撲到她床邊，欣喜而泣：“你醒了！希菲你終於醒了！你昏迷了整整一個月，差點就死掉了！軍部幾乎出動了所有的軍醫才將你的命救回來！”
希菲抿了抿嘴幹裂的嘴唇，看向床頭的水杯。
神染一察覺到，連忙給她端了一杯溫水，喂她飲下。
等緩解了嗓子的幹涸後，希菲才問：“我記得最後好像看見了青空和聖遼，她們人呢？”
空氣是死一般地沉寂，雲卷顫顫巍巍從口袋裡掏出三枚軍徽，聲音顫抖：“她們…已經被埋在軍陵了。”
神染一連忙扶住掙扎著想要起來的希菲，希菲握住熟悉的軍徽，眼淚唰一下就落下來。
“哇嗚————！”
先是小聲壓抑著哭聲，接著止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聲音都哭啞到失聲，但淚還流不盡。
“希菲，不要哭，青空知道了會難過的。”雲卷邊哭邊說，“而且她被授予了一等軍功，名字被永遠刻在第三城牆上。”
希菲被雲卷抱住，失神地盯著軍徽看。
全天下還有比這更慘的事情嗎？在得知自己身世的那天，收到了好朋友的死訊。
除去那名古人類的記憶，按照她原本的記憶，她現在心理和精神上都還沒有成年吧。
神染一用僅剩的那條胳膊摟住她們，希菲抬眼望去，那與記憶中相似的臉龐幾年來似乎從沒有過變化。
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還記得我們約定的承諾嗎?
我現在有了名字，你認出我了嗎？
第086章 實習兵（27）
寒風凜冽在軍陵裡, 幾個人站在青空的碑前，任由風肆虐拍打在身上。
墓碑上的照片是青空入軍第一天拍攝的，她明眸皓齒, 笑起來連碑前的花都燦爛幾分。
碑文上寫著：謹以此紀念後勤隊不屈的意志與偉大的靈魂。她們將永遠長眠於第三城牆, 守護安全區。
雲卷壓住心底的悲傷，勸希菲：“你的傷才剛好，我們回去吧, 以後還有機會來看。”
希菲脖頸上還圍著神染一那天給她們編織的圍巾, 寒風在圍巾旁打轉，將圍巾上到毛球編織物吹得來回飄。
她從口袋裡掏出自己未編織完的手套，和粉白色的花朵放在一起。
青空喜歡粉嫩顏色, 除了她們特地買來的花朵，還有漫畫書和塔羅牌也一堆堆地擺放在墓前。
她們幾個又去看望了蘭隊和李生, 才緩緩走出陵園。
走到陵園門口時，正好撞見抱著一捧花的蜻忬。
蜻忬看起來生了大病一場，頭重腳輕、眼皮浮腫，一副殘柳破衰樣。
希菲問：“墨秋也犧牲了？”
“之前墨秋被調去第一城牆卸能源石，在那邊多留了幾天就遭遇了城牆被毀。後來打掃戰場，蜻忬把墨秋從雪裡挖出來了，已經被凍成冰柱了。”雲卷輕輕嘆息，“蜻忬本來身子就弱，現在一直哭, 哭到眼淚都流不出了。”
希菲深深望了眼蜻忬離去的方向，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第三城牆。
神染一和雲卷因為撤退有功，被授予二等軍功。神染一因為指揮得當, 加上前任沉少將和蘇指揮的保薦，她將接替蘇變成為指揮隊新任指揮官。
而希菲作為敢死隊唯一活著回來的士兵, 將被授予特等軍功兼一等重大軍功。
核心政府特地派了專機來接她們到核心城領取榮譽胸章，同時授予現場還將被轉載到安全區各地。
以往希菲都是蹲在直升機門口，隨時等待著戰鬥。現在坐在柔軟的軟椅上還有些不適應。
核心城下面燃燒著能源石，這些被當作燃料的能源石就支撐著核心城飄在上空。
如果還沒恢復記憶，希菲說不定會很期待核心城。現在她恢復記憶了，對最繁華興盛的地方已然是索然無味。
她被移植別人記憶後，方老師帶著她從應急通道中離開。但她常年呆在實驗室，沒過太久就被軍部的人追上。
方老師情急之下，將懷裡的人塞進了垃圾桶，自己中彈當場身亡。
核心城的垃圾會被定時處理，基本都會運到E區F區這種貧困潦倒的區進行焚毀。
希菲也就這樣來到了E區。
她自嘲地笑笑，自己還真的是從垃圾桶裡撿來的孩子。
“希菲，待會總統和各位大臣可能會在出機口迎接我們，你跟在我身後，學著我的樣子行禮。”神染一坐在她身旁，囑咐希菲。
“嗯，我知道了。”希菲想問問她關於小時候的事情，但這個時間點實在開不了口。
根據流程，嘉賞大典結束後，會有一場酒會，到時候可以直接把酒會翹了，再詢問神染一。
希菲心裡，還是期待神染一能記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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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議長自從指揮波浪戰並成功奪回第三城牆後，他的支持率一路飆升，成功反壓司千尋成為安全區第一任總統。
這次共嘉賞三十名士兵，全部來自軍部。作為軍部司令長，謝子艾自然陪同總統身邊。
他們身後站著零零散散的十幾名大臣和貴族，看起來迎接隊伍有些拉跨。
但核心政府並不是不重視這次接待，主要是老議長一上位總統，就立刻著手清掃司千尋的勢力。司千尋能憑借多年積累的實力穩住自己的位置，但其他人卻沒那麼好運。
一批批大臣被查出貪汙受賄、玩弄職權，現在都被關押在警署所，實在湊不齊人來迎接。
不過司令長和總統大人親自接待，足以是給這些勇士最高規格的接待禮了。
專機剛一落下，記者們的攝像頭就齊齊對準機艙門。
總統笑彎了眼，朝前迎上去，一把握住神染一的手。
神染一也露出標準的微笑，幫總統將面子拉滿。
有代表神染一在前面寒暄講話，其餘人能松口氣，在這麼多人面前與總統講話真的會打顫。
神染一用完美得體的禮儀與總統大人交談，交談之言簡直可以直接列到禮節會面標準語言課本裡。
希菲站在她身後，眼神打量完禿頭年老的總統，又將目光移到總統旁跟隨的司令長身上。
明明他比總統還要小十幾歲，但看起來卻比總統還要蒼老疲憊。虛弱無比的身體明顯支撐不起稜角分明的軍服，整個人面色蠟黃，仿佛一根隨時會被折斷的枯木。
注意到希菲明晃晃探究的眼神，謝子艾沒追究，反而衝她溫和一笑。
謝子艾早就從軍部那裡得知，這是安全區除他以外另一個SSS級異能者。若是放在十年前，他肯定會大力培養這個好苗子。
但現在自己加速衰老的身體讓他有心無力，無暇再去關照別人。
況且相較身體上的衰敗，心理上的虛無更加嚴重。
授獎儀式在總統府舉行。金碧輝煌的堂廳熠熠生輝，掛在她胸前的勳章代表著最高榮譽，在燈光照耀下更加耀眼。
隻是希菲垂著眼，對被授予的榮耀沒有往日的張揚和炫耀之心。
這樣一場聲勢浩大的嘉賞儀式卻令她刺骨寒心，她止不住地想起第三城牆埋葬的朋友們。
“第一軍部實習兵希菲，作戰有勇有謀，於波浪戰立下赫赫戰功，被授予特等軍功兼一等重大軍功。自今日起，統領第三城牆先鋒隊，任先鋒隊總隊長一職。”
希菲敬過軍禮，接下軍徽。
嘉賞大典結束後，總統大人特地在總統府為大家舉辦了一場酒宴。
這些被嘉賞的人大部分都是剛踏入上流社會，酒會宴席就是用來結交的好時機。
但希菲卻不在乎這個，她徑直拉著神染一離開總統府。
雲卷本來在酒會宴席的角落偷吃小蛋糕，看見希菲急匆匆拉著神染一離開，心裡疑惑不解，擦了擦嘴就準備跟上去。
還沒走出總統府，剛好撞見正在交流的雲父。
雲父眼睛一亮，趕忙牽著雲卷到自己合作伙伴面前，驕傲得意地說：“你們看，這就是我女兒，赫赫有名的雲卷！”
幾位合作伙伴都和雲家有很深的產業合作，一時紛紛誇贊起來。
雲卷頭皮發麻：“爸爸，你老別吹了，我還有事。”
聽女兒這話，雲父不滿意了：“這怎麼能叫吹呢！我女兒出生入死掙來的榮耀，我不僅要吹還要好好寫在家譜裡流傳百世。”
“……我們家沒有家譜。”
“那就從我寶貝女兒寫起，以後我們家雲卷就是雲家姑奶奶。”
講來講去，雲父還把自己講哭了，談自己女兒多不容易，引得雲卷隻能先哄雲父。
另一邊，希菲拉著神染一跑出了總統府，漫無目的地在核心城散步。
希菲不懂路，神染一也沒戳破她，帶著她望公園那邊轉。
天早已黑透了，但核心城繁華明亮的燈光照得天空紫一片紅一片。
公園兩旁的燈光都亮了，將這裡照得宛如白天一樣，種植的花花草草在燈光下泛著夢幻的顏色。
“染一，你直到12歲入學才被接回神家嗎？以前沒有來過核心城嗎？”希菲邊賞花邊問。
神染一搖頭：“12歲前就來過核心城了，來過很多次了。12歲那應該算是正式入神家。”
“你怎麼突然打聽這個？”
希菲垂下眼，猶豫著要不要託盤全出。但是她的身份太過特殊，萬一告知神染一，日後一旦暴露出來，怕是會牽連神染一。
想到這，希菲還是打了個模糊語：“昏迷時做了個夢，夢見核心城和你了。以前也總是做夢，不知道是不是受傷的緣故，感覺比以前更真實……”
希菲說著說著，突然頓下腳步，身旁的人早已不知何時愣在那裡。
希菲三步並兩步，邁上前歪著頭問：“染一，怎麼不走了？”
神染一還未開口，隻見一名秘書疾步走過來，微微頷首：“神小姐，希小姐，總統有話要對你們講，還請你們隨我來。”
神染一和希菲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被叫過來的不止她們一個，幾乎得到獎賞的人都在這裡了。
借著秘書，雲卷好不容易才從那邊脫身出來，她打著哈欠幽幽問：“你們兩個去哪裡了？”
“這裡一股腐朽的味道，我帶著染一出去透透氣。”
雲卷嘴角抽搐：“你說話注意點，這可是總統府。”
希菲聳聳肩，並不在意。
秘書匆匆來報：“請大家跟我來，總統大人正在招待室等你們。”
總統府雖然是新建的，卻比想象中大太多，長長的走廊一眼望不見盡頭。
越往深處走，神染一眉葉擰得越深。
當初總統府修剪時在智腦上發布過修建工程招標。為了防止腐敗貪汙，還特地將面積工程圖一並附在智腦上。
她特意看過，總統府的招待所不應該走著條路才對。
況且這條走廊也怪怪的，體內有什麼東西仿佛要被激發出來。
秘書緩緩推開門：“到了，請大家在這裡耐心等待一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