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中有把各個年級前三名張貼在榮譽牆上的習慣,他剛轉來,又是第一回考前三,年級組裡沒他照片才把他喊出來補拍。
“那這會照片是不是已經洗出來了?”蔣熾想一出是一出的,還挺為程今洲著想:“要不咱走行政樓後頭繞一圈,繞出來正好回教室,你還能順道看一眼你榮譽牆上的照片。”
蔣熾覺得沒人能拒絕得了這種榮譽時刻,以後七中學子逢人路過都得參觀一下。
可程今洲心說他沒事去看自己照片幹什麼,他每天不找鏡子光端碗水都能瞧見自己這張大帥哥的臉。
但又轉念一想,那邊距離學校超市近,他正好還想再去一趟買點東西,於是就點了頭:“行啊,我正好再去超市買瓶奶。”
“......”
從行政樓正前方的花壇繞到後方的榮譽牆,總共也不過三分鍾的事。
蔣熾奇奇怪怪地斜眼瞄著程今洲邊刷手機,邊握著牛奶不時喝一口的動作,一直等到路走到一半時,他才終於忍不住地開了口:“你昨晚,看了幾部啊,這麼猛灌牛奶?”
程今洲第一下還沒聽懂,視線從手機上抬起,朝他稍稍挪過去:“?”
蔣熾:“......”
他在裝什麼純啊喂,也沒聽時鄔的口味是純情少男啊喂。
直到這種沉默蔓延了接近半分鍾,大概也是男生和男生間的那點溝通天賦,程今洲終於在蔣熾扭扭捏捏又猥瑣的眼神裡,悟明白點他大概是在說什麼了。
“我看你二大爺。”程今洲盯著蔣熾手裡的那盒特侖蘇,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回到黎江就沒見喝過牛奶的人,今天怎麼就突然想起來買一盒在手裡吸著了。
他微蹙眉,夾點難以形容的嫌棄成分:“先吃點豬腦子補補腦吧你。”
但蔣熾有他自己的重點:“我二大爺說不準也是你二大爺!”
“......”
“那你今天幹什麼這麼猛灌牛奶?”蔣熾打破砂鍋問到底地問:“怪我嗎,你想想昨晚那場面吧,誰知道是不是時鄔前腳剛走你後腳就寂寞懷春了。”
“......”
“我媽早上剛發的微信,提醒我多喝牛奶長個兒。”說完,程今洲稍有冷淡地望眼蔣熾,順手將手裡的空瓶子丟身後的垃圾桶裡:“聊天記錄要看嗎?”
蔣熾:“......”
對不起,是他髒。
校園道路上的樹蔭在腳底投下大片陰影,七中的建築分布傳統,行政樓正對著學校正門,一直繞到行政樓後,就是通向學校超市和操場的路,教學樓就建在行政樓的右側。
而榮譽牆就張貼在行政樓後的一排公告欄裡。
兩人貧了一路,這會距離飯後有一會了,後操場聚集了不少自由活動的學生,幾條互通的小路上都零散分布著人影。
“不過你還真別說,你年級第三,林清北年級第二,時鄔年級第一。”蔣熾伸手朝榮譽牆的上方指過去:“就還挺像那繞不開解不開的緣兒~”
風吹來,頭頂香樟樹層層疊疊地窸窣作響,光斑也松灑灑地落在藍白色校服的肩膀和領口上。
程今洲聽著耳旁蔣熾的話,動作稍頓,挑眉望向他:“年級第一?”
“嗯。”蔣熾點點頭:“是啊,時鄔是年級第一。”
話落,兩人已經走到了榮譽牆前,程今洲的視線隨即掃向最上面一排高三組的位置,年級第一的照片。
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公告欄上的那張照片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了,色彩有些發白,照片中時鄔扎著高馬尾,身穿校服淡淡地看著鏡頭,雖然歷經過時間,可依稀還是能看出那個時期的時鄔比現在青澀很多,拗著那股勁的眼神和表情卻和現在如出一轍,很漂亮,平日裡看起來頹頹喪喪,但隻要細看,那雙眼睛裡盛滿了坦蕩無畏的野心。
“她是年級第一。”程今洲忽地重復了這樣一句,他嘴角掛著不明顯的笑容弧度,似有些不屑,又似是相信。
“是啊。”蔣熾望了他一眼,以為他是什麼大男子主義不樂意承認人家優秀呢,找證據似的,指:“除去高一時鄔經常缺課的那段時間,除此外,她一直都是第一。”
“從最下面的高一換到最上面的高三,兩年了,照片邊緣都褪色了,也沒人能越過她。”
第18章 018
七班班主任調座位的傳統是將這天放在周五, 那天有一節他的自習課,剛好拿來用。
但比周五更早到的,是衛格樺。
“真的, 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衛格樺在電話那頭給他拋了一堆的好處, 還不忘煽情道:“咱倆小學時候沒做成同桌, 我一直遺憾來著,現在終於有機會能彌補了。”
“......”
怎麼說呢, 有的人為了找個同桌, 就什麼扯淡的話都樂意往外蹦。
程今洲記事記得早, 雖然關於衛格樺的記憶不多,但也清晰,甚至清新到記得他們當年上的是三六班,班主任是他媽, 衛媽媽沒事就把上課偷吃辣條的衛格樺拽到走廊上罰站。
而那個時候程今洲和時鄔的座位剛好在靠走廊的窗戶邊, 偶爾寫字眼睛疲憊了往窗外看時, 就能看著一個黑黢黢的小男孩單手舉著辣條袋子,朝自己燦爛地笑。
以上, 就是程今洲對衛格樺的全部記憶了, 外加沒承受得住誘惑, 跟時鄔兩人確實吃過他幾根辣條。
“按照名次選座位,班級第一選,緊接著就是班級第二?”程今洲正坐在體育館的長椅上, 他剛跑完十公裡,腦門汗津津的, 運動服也被他脫了撂在一旁, 歪著頭,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間, 手上邊整理一隻鞋的鞋帶邊和對面打著電話聊天。
“是啊。”衛格樺那頭也不知道正在哪晃悠呢,身邊的雜音還有人喊著“衛哥好”:“時鄔選完就是你,幸福吧,班裡四十二個座位,四十一個都隨你挑。”
說完,衛格樺停了秒,又突然糾正:“哦不是,是四十個,時鄔旁邊的位置留給李夏妮了。”
聞言程今洲收鞋帶的手停了停,他微挑眉,從下巴到脖頸都是汗,還能抽著空思考了一下這裡面的邏輯:“那李夏妮是不是,名次在我後面?”
“......”衛格樺突然有點不太好的直覺,說著:“是啊,你第二,她第九。”
程今洲繼續問:“那是不是時鄔身邊的位置,我要是先進去坐,也行?”
“......”
衛格樺結結巴巴:“那、那倒是也沒錯。”
總不能坐下後時鄔再給他一腳撅出去。
今晚的一通電話打到最後,程今洲也沒給他個準信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手上的電話掛斷,程今洲看著蔣熾從前頭體育館的入口進來,撂下了手裡的那隻鞋,問:“課上完了?”
他媽最近剛給他報了個小課,說是從哪哪來的名師畫家,一周隻有三個晚上有課。
“是啊。”蔣熾提著個顏料小桶唉聲嘆氣地歸來:“你說人心是不是險惡,改個畫還得拿透明板子隔了,看到最後板子拿起來的時候我心都死了。”
“行了。”程今洲笑他:“你不是下個月就統考了,也就這段時間。”
“不太行。”蔣熾:“我媽望子成龍著呢,想讓我後面繼續校考,撈個好點的大學。”
他嘆氣:“省前一萬才能差不多有學上,還不如直接復讀一年更靠譜點。”
蔣熾屬於文化分勉勉強強,專業分也勉勉強強的類型,要是統考完最後幾個月文化分上得高點,說不準能有個不錯的二本,但這離他媽望子成龍的目標差了十萬八千裡,家裡邊也一直意見不一,他爸覺得孩子有個學上就成,她媽非重本看不上,飯桌上一提這事就吵,都已經高三了,蔣熾偶爾看著自己爸媽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樣,會迷茫地滋生出一種不如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最近總是被一種厭膩感折磨著,像置身在一場噩夢中。”蔣熾忽地高深了起來,跟著程今洲一道坐在這空曠的體育館裡,竟然生出了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寥感。
“還是好好學習吧。”程今洲煞他風景地起身:“不然想網抑雲都隻能用別人的句子。”
“出自哪啊?”蔣熾仰著臉問。
“《一個孤獨漫步者的遐想》。”
看著程今洲拎著訓練鞋往淋浴間走的身影,蔣熾撐著下巴嘆了口氣。
有時攤上個博學多才的表哥也挺教人絕望的,他就順嘴一問,還真叫程今洲裝上了。
十幾分鍾後,洗了個澡,程今洲換了身衣服背著挎包出來,頭發還湿漉漉的,一身清清爽爽的朝氣。
這會才過八點,學校裡的教學樓依舊燈火通明,蔣熾拎上自己的小桶,兩人一塊朝出口走。
“你今晚有事?”蔣熾問。
程今洲“嗯”了聲,他關上體育館的燈,將掛在門把手的鎖“吧噠”一聲鎖起來,手裡拋著鑰匙回過頭:“怎麼了?”
“沒,不是你傍晚發消息,說晚上有事嗎,就想問你是什麼事來著。”蔣熾難得的有點頹喪,被名師罵了一晚上畫的依託答辯,這會家不想回,修車廠也沒心情去,逮著程今洲就想跟程今洲身後晃蕩,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學習。”程今洲輕飄飄地拋出了個比上刀山下火海還叫蔣熾為難的安排。
蔣熾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了離家出走的這個D選項。
“還有幾個月呢,你這成績,就文化分,重本也夠上了吧。”蔣熾回憶著去年的分數線。
其實要是沒從北京回來,程今洲說不準能在之後全國範圍的比賽上拿個獎,然後被大學特招進去,畢竟現在就連清華都有射箭隊,國家和大學近年一直很重視這方面的人才培養。
可程今洲當時隻彎著腰幫路前頭的老奶奶撿掉在地上的橘子,淡聲說了句他還沒解約,但也不打算頂著現在這個隊的前綴繼續比賽。
蔣熾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導致的,想上網搜一搜相關信息,出來的也都是寥寥幾條在豆瓣開帖罵程今洲祖宗十八代的,總體熱度還沒隔壁職高開直播搖花手搖出二十萬粉絲的精神小伙高。
但蔣熾當場還是稍息立正地給程今洲鼓掌:“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