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而程今洲這個人妙也就妙在這了,瞥了他一眼,沒認同這兩個字,隻是說自己今年才十八,走哪條路都是走,沒到非得要折腰的那個地步前,那人就還是盡量活得痛快些,自我些,有勇氣些。
要是真有哪天天塌了,要他頂著,那他從街頭給人磕到街尾也沒什麼——人活著要能屈能伸些。
能伸的時候痛快的伸,真哪天屈了,也拿出點有口飯吃就還能翻身的魄力來。
蔣熾當時聽完蹲在紅綠燈前沉默了好一會,最後抽了根煙:“哥,你比有骨氣的人還牛逼些。”
身後的燈一關,操場這邊的這條路就暗了大半。七中的體育館建了有幾年,不算新,建得也潦草,像是一個描貓畫虎的半吊子工程。
除去定期去箭館練射箭保持手感,程今洲也會早上或晚上照以前那樣跑步鍛煉鍛煉,不然總不能等半年後高考完,他想繼續比賽,結果到時候發現連反曲弓都拉不開。
月明星稀,點點星光和教學樓的燈光交映成輝。
路過尚在營業的學校超市前,程今洲看了眼,隨即就腳步換了個方向折了進去,蔣熾一頭霧水地跟著進去。
“吃宵夜啊?”蔣熾問。
程今洲站在貨架前,拿了瓶草莓味的酸奶,又拿了袋面包,說:“不是,給時鄔買的。”
蔣熾:“嗯?”
程今洲拎著這兩樣東西到收銀臺前,順手又拿了幾顆貌似見過女生常吃的牛軋糖:“想待會跟她一起學習。”
“嗯???”蔣熾滑稽地拎著個小桶,身上弄髒的衣服都還沒換,頓覺自己今晚來找他就純屬多餘。
他這輩子交友就該警惕戀愛腦。
結完賬,買的東西裝進了個小塑料袋裡拎著,程今洲邊下超市門口的臺階,邊垂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道:“離晚自習下課也就還剩半小時,你要先走嗎?我先坐樓下等等。”
“......”
蔣熾都不知道這人是怎麼能短短兩星期就把關系發展到這樣的,總覺得哪裡不對,但似乎又很水到渠成,頗有些時鄔給點陽光他就燦爛的不要臉架勢。
“算了,陪你一會吧。”蔣熾悠悠嘆了聲氣。
那大師下課後還給他媽打電話了,就算這會走,他也得在外頭孤魂野鬼似的晃悠到他媽睡著了再說。
兩人那會剛好走到行政樓後頭,蔣熾瞄了眼前方的榮譽牆,問道:“時鄔是怎麼同意跟你一塊學習的?”
如果攔不了哥們談戀愛,那他願意從哥們身上學習經驗。
平心而論的,又或者蔣熾現在跟程今洲走得近自帶濾鏡,總之他覺得時鄔比程今洲拽多了,還不是程今洲那種面上的拽,而是一種潤物細無聲的學霸氛圍——林清北可能瞧不起人,但時鄔多少有點不把人當人。
“還沒問。”程今洲那會正一邊肩膀斜靠著路燈,一邊垂著頭刷手機上的信息,似乎一點也沒覺得自己這回答有問題。
“......”
蔣熾:“那你信誓旦旦地說今晚要和她一起學習?”
“是啊,急什麼。”程今洲點頭,老神在在地嘆口氣:“班級第一和班級第二,多好的搭配。”
說完,他還抬了下眼,視線淡淡地朝榮譽牆那邊掃過去:“而且,你不覺得,林清北那照片,擱我倆中間特別礙眼嗎?”
“......”
蔣熾:“......”
當學校榮譽牆是你家結婚證呢。
高情商:我想進步。
低情商:林清北擱在中間礙眼。
晚風吹過還帶有潮意的發梢,程今洲抬手揉了下後腦勺的碎發,就肩膀挨在那的,開始給時鄔打字發消息:【放學後能不能跟你一起學習?】
超時:【我還在學校,待會可以一起回去。】
樹葉窸窣作響,昏黃的路燈和陰影交織。
幾分鍾後,烏篷船回復過來,問:【怎麼了?】
程今洲垂眸勾了勾唇角,站那兒臉不紅心不跳:【太想進步了。】
第19章 019
教室窗外夜色愈深, 點點星光浮隱若現,整道夜幕宛如打翻混合了湛藍和深黑的調料盤。
時鄔面前攤著的資料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紅黑色兩種筆跡寥寥幾處在重點地方做著標記, 她看了兩秒手機上的消息, 隨後情不自禁瞄了眼在一旁寫試卷的李夏妮。
感受到她的視線, 李夏妮奇奇怪怪地看向她,眨眨眼:“有事?”
“沒。”時鄔搖了頭, 放回了手機。
那會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二十分鍾, 時鄔將晚自習看過的內容拿過來一目十行地復盤了遍, 結束後,就合上了這本資料,手指搭在唇邊,視線放松地淡淡望向窗外。
沒幾分鍾, 下課鈴聲剛一打響, 身旁的李夏妮就光速收起了桌面上的書本, 隨後一股腦丟進書包裡。
雖然回家不一定掏出來看,但最起碼此時此刻和回家的路上, 她會因為帶了一書包的作業而感到滿滿的安全感。
“你說衛格樺去哪去了?”李夏妮低著頭給自己書包拉上拉鏈:“成天忙得像是日理萬機, 今晚晚自習也請假了。”
“電玩城那邊。”時鄔說, 她站起來,將書桌裡的兩本薄冊子裝進書包裡:“他下午接了個電話,我剛好聽見, 應該是去給小學生拉架了。”
李夏妮:“......”
小學生其實是個誇張的形容,大抵是一些十幾歲的黃毛少年。
“依舊是熱心市民啊衛哥。”李夏妮嘆息著嘖了兩聲, 默默給他頒發了一張好人證書。
晚自習第二節和第三節中間也就隻相隔十分鍾的課間, 書包收拾好後,兩人就拿上東西出了教室, 下樓。
“今晚得自己坐公交走回去了。”李夏妮背著書包走在時鄔的身旁,嘆氣:“偶爾這種時候,就會格外懷念有小電驢蹭的日子。”
許是學生時代存在的一種特殊別扭勁,好比李夏妮要帶滿滿當當作業回去的“安全感”,七中整體不上第三節晚自習的學生並不多,七班也隻不到十個,以至於樓道裡放學的人影稀稀拉拉,伴隨著頻率不同的腳步聲和不知道是哪個樓層傳來的大聲交談。
時鄔拎著書包,垂眸看著腳底的臺階,不時地聽著李夏妮的話“嗯”一聲,有些思緒發散地心不在焉,想著程今洲說在樓下等她一起回去的事。
十一月中旬往後,黎江的夜晚開始逐漸有了涼意,但牆壁上的爬山虎依舊鬱鬱蔥蔥。
七班就在二樓,兩人順著樓道下去,總共也沒幾步,邁著大步跑下樓的男生風風火火從肩旁擦過,在即將下到最後幾級臺階時,時鄔抬起眼。
人少,像進校時一樣,許多學生愛走高二和高一那邊的連廊,以至於高三教學樓前的那塊空地上隻有從兩側樓梯下來的寥寥幾道人影,程今洲後肩松散地倚在連廊的石柱上,他個頭高,白色的運動服襯得他挺拔利落,衣架子一樣清瘦但不單薄,他沒玩手機,身邊也沒旁人,隻在蒼穹夜幕下雙手插兜地站在那,眉眼平順立體,挎著包,映著教學樓照過來的昏昧燈光,目光偶爾淡淡往從樓道裡出來的人影掃。
一看就是正在等人的模樣。
“我明天一定要把那本真題刷——”李夏妮剛把flag立到一半,就順著時鄔的視線瞥到了前方那道連廊旁的身影,嘴裡沒說完的話硬生生止住,還沒想出來他怎麼還在學校,就緊接著見著轉校哥掀起眼皮,目光朝這邊掃過來瞧見時鄔的身影後,勾著唇,手從外套兜裡拿出來,旁若無人地朝這邊擺了擺。
“......”
夜晚9:16分,夜班公交晃晃悠悠地校門口駛過,月白風清,植物葉面也開始在夜間滲透出一種涼意。
行朝巷距離七中不過走路二十分鍾的路程,老街和巷子縱橫交錯,時鄔一直是選擇自己走著回去,程今洲也是。
李夏妮早在一下樓看到程今洲的身影時就躲起來了,像是心虛不能見人,又或是不小心窺見了什麼驚天大瓜,總之就是一種目瞪口呆的誇張神情,捧著手機,瞄了時鄔一眼,又瞄了程今洲一眼,直接眾目睽睽下掉頭走了,彎腰弓背著不知道是要和誰發小作文長篇大論。
“餓嗎?”程今洲瞥了一眼身側的人影,忽地問。
兩人那會才剛出校門,距離行朝巷還有好一段距離,他垂眸看了她一眼,沒等時鄔說什麼,就已經從手上拎著的塑料袋裡拿出了之前買的酸奶,擰了下,擰開,將瓶蓋半松不緊的酸奶遞到她面前:“剛學校超市買的,餓的話先墊墊。”
“嗯,謝謝。”時鄔下意識地仰起臉接過。
她打開喝了一口,隨即才在目光望著前路,手上重新擰好瓶蓋的動作中,冷不丁地說了句:“我能擰開瓶蓋。”
程今洲:“.......”
時小鄔是不是對浪漫過敏。
是吧,一定是這樣吧。
不然怎麼會在前頭一對穿著校服的情侶已經勾著脖子難舍難分親上了的這種氛圍裡,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等會兒去你家還是我家?”時鄔眼睛望向他,說著:“去你家吧,你家沒人,不用擔心動靜大,也不會有人打擾。”
“......”
其實話說出來的時候,程今洲發誓是沒多想的,但這話說得太有歧義,聲傳出去,前頭正嘬著的那對情侶忽地就停了下來,鬼鬼祟祟地朝後瞄。
而程今洲那時視線朝前碰巧和前面的兩人對上,緊接著,不知道是什麼觸發點,一種詭異的感覺開始在兩個男生之間蔓延,除了時鄔外,三人各懷鬼胎。
女生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擔心地看了時鄔一眼,隨即就轉過了頭,反倒是那男生,面上蕩起一種春風般的笑容,甚至是莫名其妙“哥倆好”式的朝程今洲挑了挑眉,帶點“哥們牛逼”的意思,還沒等兩秒鍾轉回頭,就背刺地換了副嘴臉:“看吧,長得帥的都是渣男。”
“嗯。”女生點頭,又踮起腳朝著男生臉上嘬了一口:“親親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