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點多了,下兩小時了都。”蔣熾看著牆上的鍾表,可這雨還沒一點轉小的意思。
“急什麼。”李錦掏出根煙,點了:“對面那倆不也還坐著麼。”
蔣熾這才無聊地朝對面瞟過去眼,程今洲也側目朝那邊看。
“躲雨也還沒走呢。”蔣熾仰著下巴,還記得她之前來這兒買了瓶飲料的事。
“嗯,你同學?”李錦問。
蔣熾在學校見過時鄔,也知道時鄔,但不在一個班,於是點了頭又搖頭:“不同班,一個年級的。”
說話間,對面砂鍋店裡的男生站了起來,轉回頭從自己書包裡不知道掏什麼東西,蔣熾認出來,立馬揚了下手,指過去:“不過對面那個跟我同班,叫林清北,我們班的學——霸!”
最後兩個字拖著音,像是成了這句介紹的重點。
程今洲就靠在他旁邊,松松懶懶地有一搭沒一搭聽他啰唆。
這些話更像是蔣熾特意介紹給他聽的,大家都在一個高中,低頭不見抬頭見,多認識點人總沒好處,以後總能遇上兩回。
隔著層有些朦朧模糊的雨幕,蔣熾看著砂鍋店中的兩道人影,倏地“欸”了聲,坐正了,伸胳膊撞下隔壁的程今洲,問:“不過那兩人是在幹嗎呢,談戀愛?”
程今洲擰著瓶蓋的手頓下,視線順著重新看過去,淡淡地落在女孩身上,像是真在思考:“像嗎?”
蔣熾點頭:“像啊。”
雨聲淅瀝著,水汽蕩漾。
停頓幾秒,程今洲後腦勺往後挨住牆,手插回口袋,閉著眼笑:“我怎麼沒什麼感覺。”
她就算養了條狗,他應該都清楚。
第04章 004
等到雨停,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了。
榕樹間隱約響著窸窣蟲鳴,似乎已經可以預見到一場雨過天晴的好天氣。
林清北看著她動作:“我送你。”
時鄔側過頭看他一眼,但並未領情:“不用了。”
她彎下唇:“已經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去。”
說完,她收拾好包站起身,拿上包出了砂鍋店,沒再管身後的人。
一條街到這個點隻剩身後的砂鍋店和修車廠還透著燈光,潮湿的路面被踩在腳底。
黎江靠海,原本就晝夜溫差大,一場暴雨更拉大了這種溫差。
時鄔下巴縮在領口,忍不住微眯眼。
修車廠在的這一片都算是城中村,陸續在拆遷和新建商品房,隔一陣子就傳上頭撥不下來錢,於是工程一直緩慢龜速式地進行,常見外地務工和混混身影。
而這片,又一直沒全覆蓋地安裝攝像頭,所以治安不算好,時鄔盡量繞大路。
路邊稀稀拉拉的老平房,開著夜間營業的蒼蠅飯館。
她低頭看了眼現在時間,片刻,等到她再將目光重新挪向前方的時候,就被站在前側的黑影猝不及防地嚇了下。
“時鄔?”聽見動靜,喬湖生認出來,眉頭微蹙看著她。
“嗯。”時鄔條件反射地應了聲,心跳還慌張,眼神落到男人的臉上。
男人比她高了一個頭,黑短發,像是在旁邊飯館裡剛吃完,喝了酒脖頸紅著,站在電線杆後沒叫人注意,一直走到跟前,才撞上視線。
二十幾米外就是吆五喝六的飯館,一桌幾個人有一頭沒一頭地瞧著這邊。
時鄔平常地照以前那樣喊了聲“湖生哥”,他和時清歲以前是同學的緣故,她見過他幾次,吃過兩頓飯,但她有段時間沒見到喬湖生了。
喬湖生往後瞥了一眼,沒理身後那桌人,“嗯”了聲,打量著她問:“怎麼這會還沒回家?”
“剛才和同學吃飯,躲了會雨。”時鄔實話實說。
“噢。”就好像沾親帶故地也算她個長輩似的,理由還算說得過去,就沒再問什麼。
喬湖生看著她,笑笑,隻揮了下手:“行,先早點回吧,女孩子晚上在外頭注意點。”
他扯下嘴角,客套著又多講了兩句:“要是哪天沒事就去我那店裡吃個飯,帶上你姐,小黎他們也在。”
時鄔隻點頭,乖乖說了聲“好”。
兩人雖然認識,但並沒有熟到哪去,簡單打聲招呼也就走了。
一直到看著時鄔走遠,喬湖生才叼著根煙重新回到桌上,唯一一個臉生的黃毛還在往後伸著頭,張望著時鄔的背影,問:“她誰啊?”
“時清歲妹妹。”喬湖生隻隨口說了這個。
“哦,大老板家的。”黃毛吭哧地笑了聲,但腔調黏糊,聽起來就不像是帶著褒義的好話。
喬湖生把煙拿下來搭耳朵邊,沒搭他茬:“行了,喝你的。”
小桌繼續熱鬧,但也就隻不過隔了半分鍾,喬湖生就又站起,“嘭”的一聲忽地發作,朝黃毛那腰窩狠勁踹過去。
-
晚上時清歲從中藥館回來後,沒什麼事便早早睡下了。
時鄔到家時已經過了十點,怕吵醒時清歲,她動作放輕地洗了個澡,便回到自己的臥室。
一場大雨過去,院子裡花架旁零落幾枝散葉,隻院中央還亮著昏黃的燈。
最中間的堂廳左右各連著間房,建了兩層樓,院子裡東西兩邊也各蓋了間,院落寬敞,時鄔住二樓,平時這裡也隻有她和時清歲兩人。
夜色濃鬱,時鄔跪在床邊拉開床頭的臺燈,剛洗完澡她頭發還湿著,身上隻穿著簡單的純色短袖短褲。
整個臥室大概二三十平米,靠窗戶的地方有張書桌,被她堆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和習題本,時鄔坐在床邊,將擦得差不多的毛巾隨手放到一旁。
去趟砂鍋店耽誤了一晚上的時間,直到這會時鄔才想起來地拿出手機,點開下午要看的最近通話記錄。
她有定期清理記錄和短信的習慣,平時都在學校,需要電話聯系的人很少,頁面幹淨一目了然,但屏幕上的通話記錄隻七八條的樣子,最近的一次是在前天。
茶樓的老板沒打電話給她。
她沒來。
像是在茶樓等了三小時的下午就已經猜到了,時鄔對這個結果並沒有多少情緒起伏,她將手機隨手撂到床上,拿起剛才的湿毛巾去扔到外面陽臺的洗衣機裡。
已經習慣了晚睡,時鄔這個點還沒什麼睡意,回到臥室後,她準備先看會題。
書桌位置正對著窗外,天還是黑兮兮的不見星月,時鄔拉開椅子坐下來,剛打開書,一旁的手機就亮了兩下,是群消息,精準地說是李夏妮的消息。
米奇和米妮:【我媽明天單位值班,朋友們,好久沒見,明天出來玩嗎。】
“……”
就剛四五個小時沒見。
怕他倆記不住七中的作息時間一樣,李夏妮又絮絮叨叨地提醒了一句:【真的,後天就要回學校上晚自習了。】
米奇和米妮:【劃重點,這是一個月一次的假期。】
幾秒後,時鄔字還沒打出來。
華子:【哥要復習。】
米奇和米妮:【……】
光盯著屏幕,時鄔都能從那六個點的省略號裡,讀出李夏妮沒罵出來的兩個字:“神經。”
因為衛格樺是他們班雷打不動,蟬聯的班級後三名之一。
時鄔也在一段時間內好奇衛格樺每天在家不是學習就是復習,看起來智商也不是有問題的一個人,是怎麼做到這麼割裂的。
但衛格樺很有道理:“他倆都是老師,桃李滿天下的知識分子。哥在外頭再混蛋,回家也是要父慈子孝地演一下的。”
所以華子這人,你就細品吧。
幼兒園和他爺爺奶奶承包的那幾十畝地休闲農莊,不給他還能給誰,妥妥這輩子高情商衣食無憂的命。
大概也是看出來衛格樺那邊沒戲了,李夏妮不再理他,而是轉頭直接開始私聊時鄔:【鄔鄔,明天下午有沒有空?】
米奇和米妮:【我想吃衛格樺他爺爺奶奶散養的走地雞,一百八一隻的那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