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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越

第3章

逾越 3173 2024-12-23 13:47:09

“多少錢?”時鄔習慣性地回頭,往收銀臺前的方向問。


隨著話說出口的瞬間,視線又撞上了那道人影,時鄔才重新反應過來人睡著,沒人理她。


她拿著汽水,下一秒正要抬腳往外走,耳旁就響起板凳腿因為後移而輕微“滋啦——”一聲,收銀臺前睡著的人似乎已經被吵醒了。


時鄔回過頭,愣愣看著他略微抬起頭地坐在原位,停了片刻,才終於慢騰騰地從座椅上起來,手掌撐著臺面,撩起視線往時鄔看,準確點是往時鄔手上拿的那瓶冰水看。


“四元。”對面報了價,聲音還絲絲沙啞著。


他個頭高,站在快要成危房的店裡顯得整個房屋都逼仄,校服袖口被卷到小臂上方,隨後在時鄔打量他的目光中伸手,泰然自若地將桌上的塑料牌重新扶了起來:“沒現金,掃這兒。”


外頭似乎有雨滴落了下來,掀起一陣淡淡的塵土氣息。


時鄔視線落他身上。


是沒錯了,程今洲。


從大城市回來,頂著“天才”和“失敗者”的紛擾頭銜,一副就算落魄到死也難泡的金貴樣子。


第03章 003


林清北是在差不多二十分鍾後到的,時鄔那會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連手邊的汽水都喝得隻剩下一半。


外面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細細雨絲在光下閃著光亮。


林清北走進店裡的時候,後背的白襯衫已經有些潮湿,他收了傘,將傘放到收納籃裡,才朝時鄔走過去。


“時鄔。”林清北喊了她一聲。


時鄔應聲才從砂鍋前抬起頭,像是才發覺他過來一樣,“嗯”了一聲,禮貌地和他客套:“來了?”


林清北點頭:“嗯,老師臨時有事拖了會,抱歉。”


“沒關系。”時鄔說。


林清北人如其名,長得不差,清俊的類型,混不到校草也能算個班草,隻不過回回都隻考個年級第二,萬年老二的高考目標也就兩個:清華,北大。


“我還是沒參加的想法。”時鄔盡量叫自己看起來真誠叫人信服些,說:“你知道的,我對這個沒太多興趣,之前也沒接觸過這些,競賽並不適合我。”


林清北鏡片後的那雙眼睛注視著她:“真的不考慮了?”


時鄔“嗯”了聲,她知道競賽組缺人,但找上她的確有些病急亂投醫。


而更現實的一點時鄔並未直接說出來,就在競賽特招或保送的這條賽道上,七中乃至於整個黎江,教資水平和對相關賽事了解的程度,遠低於會遇上的那些對手。


就像是每年逆流洄遊的魚群,或許隻要基數大就總有那麼一兩條能闖出去,但孤注一擲的精力與時間花出去後,更多的隻是成為獎杯之下的炮灰。


而林清北從初中時就開始接觸這些,換句話說就是,他比七中的任何一個學生都有可能,但時鄔不是,她不會把精力放在一個既沒經驗也沒興趣的事情上,即便是競賽組老師覺得她很有可能成為闖出去的那條“魚”。


她是一定要考一個好大學,帶時清歲一起走的。


她不會冒險。


“好,那我會轉告老師。”林清北點了頭。


“嗯,謝謝了。”時鄔說話滴水不漏:“希望你能取得一個好成績。”


這話題說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但林清北望著她,片刻後扶了下鼻梁上的鏡框,又忍不住慢聲開口:“那你,不參加競賽,有沒有是因為我在的原因?”


“沒。”時鄔聞言視線直白地落在他身上,嗓音卻是十分的平淡,也直接:“你多想了。”


“抱歉。”林清北垂下眸說。


夜幕中,對面修車廠的燈光從那寬闊走廊往外透,白晃晃的在雨夜中明亮。


“噠”的一聲,林清北也終於在她對面拉開板凳坐了下來。砂鍋的香氣縈在鼻端,時鄔視線停留在他肩頭,又自然地越過他肩頭,順著望向前,看見了修車廠走廊下的那幾個人,和程今洲。


雨下得大,雨絲穿過榕樹葉,醞釀了足足一天,這會像是潑盆的架勢。


距離她買那瓶汽水已經差不多過去二十分鍾,似乎直到這會,程今洲才徹底地將精氣神緩回來,他手裡拿著泡面,肩寬腿長地從商店裡出來,邊走邊不緊不慢撕著包裝,低著頭,咬著叉,面無表情,全然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吵醒你了?”李錦看了眼正從屋裡出來的少年。


“沒。”程今洲過去,隨便從圍在一起的幾人身旁勾了板凳坐下,手肘撐著膝蓋,湊到一旁供熱水的保溫水箱前,擰開水龍頭:“睡了一下午,也睡得差不多了。”


熱水汩汩流出,沒幾秒就接到了泡面盒水位線的位置。


那輛皮卡還被千斤頂撐在那,鼻間都是雨水和汽油混合的特殊氣味。


“你們學校明天放假?”李錦問他。


“不知道。”熱氣騰騰間,程今洲啪的一聲將叉子叉到盒蓋和泡面盒上,固定著放到一旁,等幾分鍾。


他下午請了假,隻腦子裡大概有個班主任說過放假這事的印象。


但說的是這周,還是下周,他沒數。


話剛落,旁邊的蔣熾停了手裡的遊戲,插進來一嘴:“嗯,明天放,這周末雙休。”


他也是七中的學生,身上洗得發白的校服看起來比程今洲的舊些,老油條地說著:“別放假了還早早爬起來白跑一趟,那得難受一整天。”


“嗯。”程今洲垂著視線勾勾唇,說知道了。


“不過咱們這附近還挺多你們學校的學生的,這一下午看著了好幾個。”李錦說著揚下下巴,往對面的砂鍋店示意過去:“我怎麼記得七中離這兒不算近。”


程今洲那會頭還在疼,手插著兜坐著,後肩省力地將勁全靠在牆壁上,聞言隻掀起眼皮,漫無目的地順著李錦示意的地方看過去。


蔣熾也好奇地伸出頭張望。


相隔大概二十米的路對面,本以為隻是路過買瓶水的人正坐在店裡,面前放著從這兒買去的汽水,除此外,對面還有個男生。


但程今洲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坐在那,淡淡地看了那男生兩秒——不認識。


李錦觀察著他的反應。


他們幾人年齡相差都不大,這修車廠是他爸開的,他不上學後就經常和朋友們來這邊待著。


而程今洲是上個月才回來,他家跟蔣熾家有些表親關系,再加上轉到了一個學校,同級,自然走得近。後面跟著蔣熾到他這來修車,蔣熾那小子也原本就愛三天兩頭往這跑的,一來二去的幾人就熟了。


所以李錦對程今洲的了解,多數都是從蔣熾那聽來的,蔣熾又是擱家裡頭聽自己爹媽闲聊聽來的。


要說黎江這個地方能點得上名的人,程家佔兩個。


程今洲的爹程賀行是生意做得響亮,十年的光景,在深圳搗鼓水貝珠寶發家,那地方佔了全國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珠寶市場份額,有人被騙得傾家蕩產,就有人賺得盆滿缽滿。


而兒子程今洲,萬裡無一的射箭天才,頭腦聰明,小學時就被選進了省隊,之後又到北京,十五歲就拿了第一個冠軍,是個人看他都是以後能為國爭光的苗子。


但估計連程今洲自己也沒想到,時間走過兩年,到這一年的自己竟然不是在訓練館,而是回到了黎江,在這個隨處可見機油汙漬的修車廠裡,放空思緒地聽著闲言碎侃和雨聲。


風灌進來,修車廠門口的鐵皮被吹得“轟轟”響,鍾表掛在對面沾些灰跡的牆壁上,秒針滴答地開始繞第四圈。


五分鍾時間到,程今洲伸手拿過剛才撂在一旁的泡面,打開蓋子,用叉子挑了兩下,垂下眼吃第下一口。


“要不等雨停再回去吧。”蔣熾眯眼,瞅著外面黑漆漆的天,冷飕飕地拉上了身上的校服拉鏈:“這雨大成這樣,這會兒回去,打傘也得湿個透了。”


“行啊。”李錦蹺著二郎腿笑哼:“這雨估計下不了多會,要是不停,你就擱這住著也行。”


兩人說話的功夫,程今洲手裡的泡面見了底。


他站起身,將手裡的泡面盒子扔到一旁垃圾桶裡,又拿過掛在一旁臉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手,隨後就往後院走,幾分鍾後,再回來時手裡已經多了件薄外套。


從這兒到後院一路都有屋檐,但雨大,來回一路程今洲身上還是被淋湿,肩頭的短袖被洇湿一小片。


李錦仰臉看著他動作:“冷了?”


“不是。”程今洲拿了瓶水,重新在剛才的板凳上落座:“待會回去。”


李錦:“今晚不在這住?”


程今洲點頭,“嗯”了一聲。


剛變天時,修車廠就來了兩輛趕長途的貨車,這會都住在後院。這兒單間才一晚五十,不貴,能在晚上落個腳,也不至於叫這些養家糊口在外奔波的人舍不得的程度。


程今洲剛來他這時就給了他三千現錢,讓他把最裡面的那間給他留著。


李錦一開始沒打算要他錢,平時這兒一般住不滿人,誰想在這住也就隨便住,晚上還能一塊打打牌吃吃夜宵。


但程今洲把那沓錢撂給他就走了,隻說要是還繼續,到點了他會再交錢。但一直快到月底程今洲才過來住了兩晚,再就是這兩天。


李錦也挺好奇的,程家就算是老宅子,程賀行發跡後也翻新蓋了一番,在黎江城西也有房,回哪不比住他這修車廠舒服。


但程今洲沒說,他也就不多問,滿不滿人,都把那間給他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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