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程毅感覺下肢癱軟，手臂也變得麻木，他攥緊池雪的外套，不知道應不應該止血，用什麼止血，慌亂到眼神無法聚焦。
“你怎麼樣……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你堅持一下！”
他見女人臉色如紙，大口喘息，神情卻鎮定。可越是如此，他越自責，顫抖著雙手，撫摸上池雪的臉頰，“全是血，為什麼……”
池雪皺眉，臉上血腥氣濃重，她掐住程毅的手腕，男人的手掌和手臂還在淌血，傷口很長，血肉模糊。
他那張臉很好地證明了什麼叫一個頭兩個大，淚水衝開傷口和腫包急速流下來，形象慘烈，令人揪心。
不過池雪還是要揭開真相，避免他傷心過度，“別動，是你的血，你受傷了，我沒事！”
池雪脫掉外套，裹在程毅手上，“看，我好好的，別擔心……”
她內裡的T恤依舊雪白，腰側多了道口子，皮膚上有淺淺的紅痕。明顯是匕首劃破的，不敢想象再近一點會怎樣。
程毅看得清楚，倒在池雪身上哀嚎，“讓你跑的，你傻啊！管我幹什麼……”
“沒事了，沒事了，你疼不疼？”池雪安撫道，臉上被他蹭得全是血，僅剩的幹淨T恤也慘了。
出租車司機從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一對男女的經歷，好心提醒他們先報警，之後將車子穩穩停在急診大廳門前，車費都沒要就離開了。
池雪的手機已經爛在巷子裡，她朝程毅對了個眼神，用他的手機撥通電話後，程毅簡單描述了事發過程。
***
急診室裡，男醫生見她滿臉是血，喚她坐下，先查傷情。池雪還來不及解釋，就感到直衝腦頂的痛感，甚至比剛才挨打還強烈。
她慘叫一聲，又是來不及講話，隻聽見程毅對著醫生發脾氣，“你輕點，有你這麼檢查的麼，是不是醫生啊！”
旁邊的護士趕忙拉住程毅，勸阻幾句，池雪也才插進話，“先給他看吧，他傷得重，手上全是血……”
“我先幫您清理一下。”護士見怪不怪，動作輕緩地卸下程毅手上的衣服，看見傷口後嘆了一聲，立刻喊來另一位醫生來幫忙。
男醫生朝新來的醫生打小報告，“喝酒了……”
“哦，喝完酒打架，還帶著女朋友？”新來的醫生年歲大些，態度輕松，手速卻飛快，疼得程毅咬緊牙關，頭腦空白，一時接不上話來。
“傷口清理好了，需要縫合，跟我換個地方。”醫生帶著程毅朝外走，池雪趕忙追上幾步，“麻煩您給他用美容線，別留疤！”
“哦，會的，我的技術還不錯！”醫生的自信讓池雪松了口氣，馬上微笑感謝。他欣然接受，又開始拿兩人打趣，“女朋友對你不錯嘛，都沒怪你！”
程毅勉強動了動嘴角，笑比哭都醜，臉已經腫脹到變形，“她今天救了我的命……”
“嚯，是麼，一會兒好好跟我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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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池雪帶領程毅逃跑的路線是兩道山牆的夾縫，入口常年被私搭亂建的棚屋遮擋。過去也有人在裡面堆放雜物，地點隱蔽。可能是因為消防安全，近期清理得幹淨。
她也不知道跳進去會怎樣，或許又要被大塊頭圍堵在死路，亂刀捅死都沒人收屍。可她當時沒有別的辦法，那裡面又黑又臭，敢追進來也需要點膽量，真是一招險棋！
可能還會冒出來野貓、流浪狗，汙穢的垃圾，都說不準……
他倆蓬頭垢面，一身臭氣加臭汗。等到程毅包好傷口，警方問話結束，已是萬籟俱寂的後半夜。
巷子裡被程毅安過不止一處攝像頭，但光線昏暗，影像記錄是否能用還要再分析。警方勘查現場後，幫池雪撿回手機。
她本來建議程毅去自己的小屋湊合一下，可程毅神情冷峻，一改先前的失魂落魄，帶著池雪回到了別墅。
第二天，兩人終於恢復人樣，全請假在家療傷。池雪用著程毅的舊手機，插入SIM卡，登錄通訊軟件，總算與外界有了聯系。
中午，吳翰打來電話，惶恐不安，“池姐，昨晚你怎麼了，怎麼給我發完消息又打了兩個電話？我給你回電，你又關機了？是我想多了吧……”
“哈哈，沒什麼，下車的時候誤觸而已，安全到家了呢！”
“哎呀，我還是覺得昨天應該親自送你和程哥回去，程哥喝得有點多。姐，你不用跟我客氣的！”
“哦，怎麼會……你誤會了，害你擔心了。”
兩人繼續闲扯幾句，池雪才掛斷電話。事情發生得緊急，回想起來令人後怕，池雪到底也不明白那兩個人來搶什麼東西，程毅和警方是單獨談話的，沒給她透露半分。
聯想他春節假期後的種種行為是帶些反常，兩人見面約會並不頻繁。仔細想想，從搬走以後池雪就沒再來過別墅，仿佛程毅知道有人會來鬧事，有心讓她躲開。
程毅在冰箱前站著，兩條手臂包得像粽子，行動遲緩。
“你還想著做飯呢，點外賣吧！”
“其實我也沒什麼胃口。”
他還是那種自責的表情，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更顯消沉。池雪看得聖母心發作，其實她手上也有創可貼，還能忍忍，“我來做吧，你等著！”
程毅貼在池雪身後，笨拙地為她戴上圍裙，“你昨天可真是機智勇猛，我還聽見你罵人了……你小時候是不是這一片的小霸王啊？”
“是啊，還有幾個小弟，身上都紋著我名字呢……”池雪刷鍋煮面，隨口胡謅的一句把程毅逗得前仰後合，笑到嘴角的傷口快裂開了。
再轉身時，程毅已經避開池雪去接電話。
池雪有些不自在，本來要攪散雞蛋在湯中飛蛋花的，後來直接敲碎兩枚雞蛋，丟進鍋裡煮荷包蛋。然後再切碎西紅柿，少許蔥花，一股腦兒地全扔進去。
永州人民從小都認得的病號飯，西紅柿雞蛋面湯。同上一次的黃桃罐頭，功效不相上下。
池雪感覺自己除了機智勇猛，還溫柔賢惠，奈何碰上程毅這麼個心機深沉的家伙。假如她昨天重傷了，還真替自己不值……
一想起程毅在出租車痛哭流涕的場面，她又撇嘴偷著樂，醜死了！要是她手機沒摔壞，一定拍下來留念。保證程毅以後再也不敢說自己哭得醜了……
再說手機，微信記錄能找回來，但古早的短信消息徹底丟了，還有很多照片和文件，可能要到維修店去看看。
她嘆了口氣，問自己什麼時候會將葉永浩的聊天記錄刪除，依舊舍不得。
鍋蓋跳動，湯水沸騰。池雪關閉爐灶，招呼程毅出來吃飯。碗裡的蒸汽撲上程毅的鏡片，他不講話時，臉上冷冷的，心裡還是藏著事。
“能講了嗎，跟誰結仇了？總得跟你的救命恩人說清楚吧！”
程毅擱下筷子，緩緩點頭，“是我和葉國偉的糾紛沒有和解，他找了兩個混混來報復我。馬上就要開庭，他不會再逍遙法外了。是我疏忽了，你不應該被牽扯進來的。”
“你和他去年不就在寫字樓裡……”池雪盯著他的眼睛，他擅長含糊其詞，可池雪心思缜密，“春節前，是他給你一直打電話？什麼糾紛，到底是他告你還是你告他啊？”
程毅把碗底的湯喝光，結尾還抿抿嘴表示好吃，他輕輕一笑，像是對即將開庭的案件胸有成竹，“我告他敲詐勒索，他要進去待十年了。”
池雪一愣，她預感到可能是經濟糾紛，可能是程毅在外面惹人記恨，但沒想到會和葉家有關。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是，沈冰清是否知道，但又想起去年的通話，沈冰清終於解脫了……
“我聽見那人說帶點東西回去，把你往死裡打，到底在找什麼？”
“剁手指啊……”程毅冷哼，舉起手晃了晃，“有你在，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我才有機會還手，不過我寧可你早點跑。”
池雪無奈，白了他一眼，就算她隻是個路人也不會置之不理的。而且那樣的話，最後是兩敗俱傷……葉國偉已經毀掉了葉永浩，現在又如瘋狗般禍害程毅，池雪怎麼能放任這種事情發生！
“你忘了你自己說的，我這麼多年一個人！對呀，我一個人，那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刀子可不長眼，我能見死不救麼？”
池雪背過身去，端起碗筷放到水池裡，用輕松的口氣討論著沉重的話題。
“還說什麼，他給我的，你也能給我……給我什麼啊？現在想扔下我一個人不管了？你要學葉永……”
“別說了，我沒那個意思。”程毅抬手捂住她的嘴，眼底情緒復雜，漸漸湿潤。
池雪的目光越過他，瀏覽房間裡的一切，時空交疊，物是人非。這些日子有個疑問一直盤繞在她心裡……
程毅手上的藥布味燻得人頭疼，她皺起鼻子，撥開他的手，“那時候，葉永浩說他的病很快就能治好，治好了就回永州，治好了就……”
池雪打量眼前的人，他隻將情緒圈在眼眶裡，或明或暗，不易察覺。今天池雪第二次提到葉永浩，那雙墨眸中的不悅要溢出來了。
可是，該發脾氣的人是池雪，“你之前看過我的手機，看過我們的聊天記錄，是吧？”
“是。”他答得幹脆，一雙手攬上池雪的腰，被推開，又輕輕撫上來。
“虧我還傻呵呵地跟你解釋，怕你有心結，其實你全知道，看我掏心掏肺地跟你講話，你特別滿意吧！”
“池雪，我隻看過一次，就在你和陸總他們喝醉的那天晚上。”他解釋完居然鎮定自若地笑了一下，“這麼久了你才發現……所以說，你昨天救我幹嘛，你就是有股傻氣！”
“別以為我不敢！”池雪氣極，在他肩頭狠狠砸下一拳，“還有沒有下次了，你都不道歉麼？”
“當然沒有下回，不會的！”
池雪質問完立在原地，昂起頭瞪著男人，任他再胡攪蠻纏，臉皮如牆厚，如今被她當面揭穿也得跪地求饒，下個保證書什麼吧。
“別動手動腳的，快說！事情很嚴重……”
池雪被他箍緊腰身，掙扎半晌，剛避開他的雙唇，又被男人捏住下巴，“是麼，你看看你，記性不好，還雙標！”
“不可能！你的傷口要破了……快松開！”
程毅挨了池雪一腳，舉手投降，勾勾嘴角，坐回椅子上，“是誰大半夜的翻我電腦，看我寫的備忘錄，還差點把我存的東西刪除了？”
“啊？”池雪恍然大悟，終於理順了他的邏輯，“那正好，是你在先，我在後！”
“那正好，算不算扯平了？”程毅學著她說話的口氣，懟得池雪一個大大的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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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池雪發覺，假如程毅有心，她是絕對吵不過他的。
離開顧問公司後，她開始考慮搬家。陸總的工作室離穆蘭路很遠，她不習慣在通勤上浪費時間。這樣一件本來可以自己做主的事情也要和程毅討論很久。
她甚至犧牲個人空間，建議和程毅合租一間新的公寓，選個交通便利的位置。可對方軟硬兼施就是不打算離開佑敦道。轉天，池雪手中多了一枚車鑰匙，和程毅那輛車的價格相當。
一起留在別墅，退掉穆蘭路的房子，每天駕車上下班。
漸漸地，兩個人的關系發展到了下一個階段，池雪也不知道是否正常。
似乎他們不在同一家公司後，程毅的控制欲越來越強。他期望親密無間，長相廝守，池雪可以理解，隻好努力適應。
春暖花開之季，曾經那個找遍佑敦道寶物的計劃已完成。程毅不在家的周末，池雪仍不適應守在偌大的別墅裡，她會去那家“洛神”咖啡館坐坐，觀望窗外欣欣向榮的春色。
手機上彈出消息，是程毅的。池雪走出咖啡館，站在路邊遙望夕陽。
有人披著彩霞而來，近看是戴眼鏡的男人騎在共享單車上。白襯衫的領口敞開，袖口挽起，車筐裡隨意放著皮包，上面搭一件西裝外套，男人朝池雪開心地笑，鏡框邊緣反射著霞光。
她也歡喜，仿佛是在復刻很多年前，他們相遇的場景。
“帥哥，迷路了？”
“是啊，怎麼辦？”
路口處帶地圖的標識牌已經變成銅版蝕刻的雕塑物，上面落有一連串金字，中英文雙語，記載著佑敦道的歷史。
“你那天為什麼會來佑敦道？”
程毅看了看池雪，停放單車，牽起她在路邊散步。
夕陽讓一切都金光閃閃，又如浸在楓糖中一般甜蜜。佑敦道最美的時刻，不少遊客從白天等到這個時間，紛紛挑選角度，拍攝最動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