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希菲下意識後退兩步, 那兩個一模一樣的臉齊齊盯著她,她忍住自己想把雲卷腦袋砍下來的衝動。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東西,幼童的軀殼上長了兩個腦袋, 一個小的, 一個大的。
“女兒!我來了!”
雲卷脖子後面冒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腦袋,頂在脖子後面。
前面的人在喊爸爸,後面的人在喊女兒。
三個腦袋隻能聽見彼此的聲音, 卻無法找到彼此,焦急地圍在原地打圈圈。
這一幕帶給希菲的精神衝擊不亞於在神染一精神世界裡時受到的排斥和侵入。
“爸爸!”
幼女身上又長了一個頭, 這次是成年雲卷的頭。四個腦袋圍在綠豆大的腕上,像遊樂園的跳樓機,一個柱子上延伸出擁擠的胳膊和大腿。
“爸爸!”“女兒!”“爸爸!”“女兒!”
……
希菲絕望地閉上了眼,她想讓自己失明或者失聰也可以。
這是三個人的精神合體世界,包容性很強,並不像神染一的精神世界那麼排斥她。
希菲受到的衝擊很少,但精神壓力絲毫不見減弱。
銀線從四個腦袋裡生長出來,源源不斷地輸送痛苦。
“啪嗒。”瘦弱的身體支撐不住四個腦袋的重要,猛然摔倒在地。
“可以扶我起來嗎?爸爸的臉被壓在後面了。”小雲卷用那張單純無害的臉委屈巴巴地看著希菲。
隻是這模樣太瘆人了, 希菲毫無同情心地抓起銀線,使勁扯斷那些細細纏繞的銀線。
她是個瞎子,也是個聾子, 聽不見也看不到。扯銀線、扯銀線就行……
突然,腳腕一激靈。希菲低頭一看, 雲卷正握住她的腳腕,抬頭懇求她:“可以不扯嗎?”
希菲一腳將她踢出去,無情回她:“不可以。”
“那我就走了。”
接著,更為震撼希菲精神的一幕出現了。
那四個腦袋轉動起來,脖子纏繞成麻花狀。腦袋旋轉地越來越快,像直升飛機的螺旋槳飛速旋轉,然後飛走了。
飛走了……
希菲直愣愣地看著極具衝擊性的一幕,回過神立刻追上去,拽住雲卷的小腿。
雲卷雖然是個幼童體,但精神體的力量卻大於她。希菲被帶上去,隻能一隻手抓住雲卷的腳腕,另一隻手嘗試觸碰銀線。
“雲卷!你平時都在想什麼啊!”希菲忍住惡心,崩潰地順著雲卷的身體向上挺,終於夠到了銀線。
雲卷的精神狀態真是太癲瘋了,處處衝斥著詭異和奇特。
飛在空中,希菲也得以看清楚下面的全貌。
長腿的金魚在草原上排隊奔跑,人頭羊身的羊人在吃羊肉,犀牛穿著芭蕾裙在跳芭蕾舞……
但整個精神世界卻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崩塌的跡象。
從雲卷的精神體狀態就可以看出,她已經完全融進了這個噩夢裡,並且不帶一絲反抗地順從了。
不反抗就不會痛苦。
也正因為如此,銀線對她恐懼的吞噬也很虛弱,扯斷要比之前的容易。
希菲加快手中的速度,迅速地扯開銀線,在最後一根銀線斷開時,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她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來時,希菲剛睜開眼,就看見一個花瓶從空中掉落。
“哇啊!”希菲驚得猛然一斜身體,花瓶重重地摔碎在她身旁。
她舒出一口氣,疲憊地撐起身體,尋找她隊友的身影。
“3月13號,大兇,出門會被砸中。”
是青空的聲音。
希菲順著聲音來源,看到青空盤腿坐在一個巨大的巖石上。
旁邊擺著黃歷、篩子還有塔羅牌,而她整個人雙手合十,神神叨叨。
“4月1號,不宜出門,易遭遇車禍事故。”
背後傳來一道鳴笛聲,接著一輛急速奔馳的汽車衝過來。
希菲躲閃不及,迎面撞上它。
汽車穿透過希菲的精神體,她整個人的精神乃至於靈魂都仿佛是在熱鍋上油煎過一遍,痛苦異常。
好難受,難受到腦袋要爆炸,甚至想要朝腦殼捅一刀。
希菲用力地拍打下臉頰,迫使自己清醒過來。
青空最害怕的就是壞卜卦靈驗,她念著自己從小到大每一次抽中的卜卦。
她每念一個,精神世界都要發生相對應的事情。
花瓶重重地砸中了她的腦殼,汽車碾壓過她的身體,她繼續念著那些卜卦。
想要拔下她頭上的銀線,就必須承受和她一樣的痛苦。
希菲重重嘆口氣,爬上那塊巖石。
沒辦法,誰讓她聰明又強大。像她這種優秀的人不常見,多承擔一些壓力也是必要的。
青空的銀線遠比雲卷的難扯,它堅韌地連接母體和青空,在希菲手上留下扯出的紅痕。
青空每念一個壞卜卦,這銀線就加厚一釐,她臉上就越痛苦。
“5月5號,禁靠近湖水。”
從天而降一大盆水傾斜而下,把兩人澆成了落湯雞。水團將她們圍起來,被困在水裡的滋味很不好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像是窒息的前兆。
希菲摒住呼吸,繼續去扯銀線。
“6月8號,易摔跤。”
接著,希菲就摔了一跤,雙手扒住巖石邊緣,才沒有摔下去。
但是一旁的青空直接滾下去了。
希菲:……
她跳下去,腦袋還有些暈乎,但也顧不上那麼多。
最後還有一根銀線,正費勁扯著,隻聽身下的青空又開始嘀咕起來。
希菲俯下身體,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好提前做一下準備。
青空眼角帶淚,身體蜷縮在一起:“9月19號,放學後會被欺負。我沒有詛咒你們,不是故意去聽的,不要在心裡罵我掃把星了……”
世界崩潰了。
銀線也被扯斷了。
最後一個精神世界是聖遼的精神世界。
聖遼的精神世界非常狹窄,除了他蹲著的那片角落是有色彩的,其餘一片黑暗。
聖遼的精神狀態看起來比雲卷和青空健康,沒有連體嬰兒,也沒有爸爸女兒的洗腦聲音,也沒有隨時隨地出現的事故。
隻是聖遼周圍一堆屍體,等希菲走近看,才發現那都是她們小組的屍體。
在聖遼腳旁還有她自己的屍體,肚子被刨開,眼球充血鼓得像青蛙眼球一樣,像未解冤屈的人直直地望著天空。
而她的隊友一個個死得比她還慘。聖遼仿佛被黑氣包圍,一股死寂沉沉地壓在他身上。
“我救不回她們……救不了她們……”
經歷過這麼多的希菲心裡有些溫暖和感動,原來聖遼最害怕的是她們的安危。
放心吧聖遼,她馬上把你救出來!
希菲警惕地提防著周圍上前,通過前面幾個世界來看,屍體詐屍攻擊她的可能性很高。
正想上前扯斷銀線,腳底突然一空,希菲重重地落入黑暗。
再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還安然無事地站在聖遼旁。但這一次的恐怖場景變了。
周圍都是閃光燈和話筒,聖遼處在燈光之下,捂住耳朵,沉默不言。
希菲挑眉,聖遼這是在害怕採訪嗎?
腳底傳來熟悉的感覺,希菲躍到一旁,發現聖遼周圍的世界迅速崩潰。
最後一片破碎時,希菲落在了新的世界上,這次是聖遼在聚會中被人請發言。
接下來是他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卻有好多陌生人交談時都care他。
又緊接著,場景換成了聖遼穿著一件睡衣就出來了,大街上的人都在看他。
……
除了第一個世界,其餘每一次的精神世界都是為日常生活中的各種事情崩潰。
作為社交恐怖分子,希菲有些震撼,這就是i人的精神世界嗎?
幾乎每一件小事都能他崩潰害怕,然後又迅速構建起新的精神世界,再崩潰。
希菲幾乎沒有機會去撕裂銀線,世界就徹底崩潰了。
即使有機會扯斷銀線,依然會有下一個精神世界等著他。
聖遼的恐懼就像是一個無底洞,生活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好像在撕扯他的精神。
就是單純走在大街上,別人莫名看了他一眼,他都要為這件事崩潰。
魔物將他的恐懼放大無數倍,聖遼害怕的事情幾乎在一一發生。
“為什麼要看我?他在對我翻白眼嗎?還是我衣服穿錯了?我穿的是不是太張揚了?還是穿的過於低調了?為什麼還在看我!為什麼他不去死?為什麼我不去死?為什麼地球還不毀滅?”
希菲知道聖遼是個i人,但單從外表看她一點都看不出來聖遼每天都要內耗這麼多事情。她真的懷疑,聖遼大腦的內核處理器是怎麼運作的。
隻是單純看了你一眼啊,不喜歡就瞪回去,讓別人內耗去!
雖然這些想,希菲依舊要一次次扯斷。
銀線扯不斷的世界會重復上演。
但對希菲來說,這是她經歷的最輕松的世界了,從不內耗的她處理起聖遼的世界簡直毫無壓力。
……
希菲拖起聖遼,將他拉出山洞,這是最後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