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就像時鄔偶爾會去用第三視角一樣去看自己一樣;
看她喜歡小貓柔軟的耳朵,喜歡小狗衝她搖起的尾巴,喜歡路邊的野花,喜歡天邊的雲霞,喜歡泥濘,喜歡鋼鐵。
她的心裡或許有片荒蕪,但她會在荒蕪上開出千萬朵花。
......
“我的學生時鄔,見字如晤。
當你看到信封上‘優秀’三個字的時候,老師覺得你是清楚的,也是明白的,‘優秀’兩個字說的從不單單是你的分數。
老師望你學業有成,前途無量,但也望你平安健康,快快樂樂地成長。
在你畢業前的時間裡,我們對你們說得最多的就是復雜的知識點和解題步驟,但老師也想教會你們在這個世界裡,人活在世上,其實是由許許多多的東西支撐而起的,好比在沒收程今洲這本漫畫書,翻開看到那一頁的時候,老崔其實贊嘆了很久,我在其中窺到了少年情愫,也在後面看到你們在一起時而感到高興,高興於你們又有了新一程的人生體驗。
但是如果你問我有擔憂嗎,那當然是有的,尤其是當初當看見了你們成為同桌的時候。
但老師依舊記得你高一時,因為看到了升旗臺上因為早戀被點名批評的男女生,於是在隔天的月考作文上寫下的一篇《傲慢與偏見》,以你的視角說也許其中有不妥,但不是一種錯,更不應該被羞辱,讓情愛成為了一件需要被大家感到羞恥的事情,尤其是要和年齡綁定起來。
你有感而發地說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是在相遇或錯過,隻要出於本心和真誠,他們本質都並無不同。
你也承認感情的不穩定與不確定性,但你說這與年齡多少歲無關,隻是感情本身的特殊屬性,更不應該每次被提起時就要緊跟上的一句“你們還小”,這是一種錯誤的引導。二三十歲時遇到的人不一定就會比十幾歲時遇到的更真誠靠譜,這不僅是說愛情,也還有友情,關系著很多,大人們也常不把小孩子的朋友當‘朋友’,甚至是像個有點權利就殘暴統治的國王。
你說這個世界客觀存在著大把而立之年但依舊毫無責任心的愛人與父母;而二十七歲時在相親市場上,端著‘成熟’和‘成功’的大人們,戀愛時間或許也就隻兩個月就分道揚鑣。
這些看起來似乎一切都正常、合理,但如果是同樣經歷這種事的十幾歲的你們,或許就要在此刻受到輕諷,所以你在結尾寫:這是大人們的偏見,也是傲慢。
還記得那是你作文第一次被打低分,因為跑題了。
但你也許不知道,後來你的那篇作文在辦公室裡被許多老師都傳閱過,甚至還到了常主任手中。或許有些語句和想法尚還青澀,但卻感到震撼。
所以我想,即便是看出了那一點苗頭,我也是可以對你放心的。
你可以享受這種緣分帶來的美好意外,但同樣也能好好把控主持著自己的人生,就好像你的網名一樣,‘烏篷船’,揚帆起航的小船。
與你師生三年,對老師而言是莫大的幸福,也一直以你為驕傲,隻要你想,老崔的聯系方式會一直在你的列表,你師娘的廚藝也好,以後有空了就回家看看,我們會一直是你的大家長。
我最優秀的學生,時鄔,祝好。”
.......
一封信讀完的時候,時鄔的眼淚是啪嗒啪嗒掉的,那會她和程今洲才剛從操場過來,正站在實驗樓後的香樟道上,她拿著袖口胡亂狼狽地擦。
“忽然有點傷感。”時鄔抬頭對他說。
“那這麼辦。”程今洲笑了笑,抬手揉她的頭發,又彈她腦門:“肩膀借你哭一會兒?嘴也借你親一會兒?”
“程今洲,你好放肆啊。”時鄔義正詞嚴,又裝模作樣的:“這兒是學校,可是有攝像頭的。”
程今洲給她擦眼淚,揚眉勾起唇:“說得你真怕一樣,時大膽。”
“沒你大膽。”她又說:“你剛才演講挺帥的,講挺好的,我還拍了十好幾張。”
程今洲笑:“行,待會分享給我看看。”
時鄔正抽著鼻子,問他:“那我們等會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程今洲都依她。
“火鍋?”
“好建議。”
兩人頭頂的香樟樹窸窸窣窣地搖晃,光芒穿過枝葉間斑駁灑下,照耀著他胸前隊服上的國旗,也撫著她身上的校服。
程今洲一瞬間有些思緒微茫,忍不住地微眯了下眼,但眉眼間是意氣橫生的,忽地覺得這一天和那天有些像。
小城熱風汩汩吹拂,萬物沙沙作響,仿佛是回到了他重回這座小城的第一天。
那天清早,他沿著江邊晨跑回來,穿著利落幹淨的黑色運動服,行朝巷綠葉層層疊疊的飄搖窸窣,他額前短發潮著,脖頸和後背還懸著點汗,在光亮視線裡撞見了正出門上學的時鄔。
她扎著馬尾,背著書包,藍白色的校服,手上還捧著一本輔導書,兩人在並不寬敞的巷道裡相遇。
腳步似乎都因為看見對方的第一眼而停頓了秒,但緊接著又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地將視線紛紛收了回來,隻若無其事地向前走。程今洲聽見她在小聲地背單詞,一直到兩人交錯而過,他側過身,背對著她,垂下眼喉結滾動。
程今洲,你怎麼一看見她就耳朵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