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程今洲“嗯”了一聲,朝幾人禮貌地點了下頭,拿上隊服後打聲招呼就往訓練場館過去了。射箭隊晚六點四十準時集合,其餘幾人也一塊往回走。
夜幕完全降臨前的天是澄淨的深藍,開了路燈的路面片片暈黃,於寇走在最後頭,看著前頭程今洲的背影,也不知是哼還是嘆,說道:“拽什麼,要不是走後門,都這會了誰還招他。”
“跟我們還不熟吧,我看他對他朋友都挺好的。”宋其晨:“你要是也能三箭二十九環,也能走後門,搶著招你。”
話說完,宋其晨忍不住皺下眉,就這樣,他還是覺得程今洲或許還保留了些,自從知道他要來,他還專門翻看了他之前的比賽集錦,但誰也不確定他這一年的空窗期究竟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反正我看他不是很順眼。”於寇說著,又嘆聲氣,能聽出來還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真想哪天把臉蒙起來堵他揍兩下,爽一爽。”
“你聽過他們家的事嗎。”不知道是不是防患於未然的警告,他是隊長,宋其晨冷不丁地還不等他回答就繼續說,語氣平常:“就前年的事吧,聽說是他爸那邊生意上的事,兩邊沒談攏,程今洲當晚一個人回家的路上就遇到請喝茶的了。”
說是請喝茶,其實就是變相的綁架。
“加上司機三個人,一個大腿骨折,一個重傷,一個到現在還在牢裡沒出來。”宋其晨故意著問他:“還爽不爽?”
......
七月的時間是快的,北京又下了兩場雷陣雨,樹葉子綠意濃鬱到發深,似乎也昭示了不久後又將走向秋意枯黃,從程今洲集訓開始,時間似乎就被按下了快進鍵。
原本是要等到時清歲過來時鄔才去看房的,她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上門,程今洲這段時間集訓又沒時間,但巧不巧地,蔣熾這個闲人剛好補上了這個空位,連時鄔想到他的時候,就都被這個絕妙的巧合和搭配驚豔了把。
合適,可真是太合適了,時鄔直接拉著蔣熾一連幾天看了十幾套,甚至還有兩家連電梯都沒有的小高層老破小。
蔣熾覺得自己來北京不是度假來的,是受苦來了,高溫的三伏天腿肚子都要陪著走抽筋了,勞苦功高到蔣熾覺得程今洲要是哪天和時鄔結婚了,得請他坐主桌,還不能收他的禮金,倒貼個大紅包最好。
衛格樺說他這算盤珠子打得他在黎江都聽見了,臭不要臉的,就憑他和時鄔的鐵三角關系,他跟李夏妮還不得坐舞臺上。
這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在“蟬隻能活一個夏天”的生命規律中,蟬鳴聲到達了這個夏天的最高峰,各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也在同一時間送去千家萬戶,時清歲買好了車票,定在八月初去北京,把房子的事最後敲定好。
黎江一早就過了梅雨季卻也還是陰雨連綿,行朝巷的路總是湿了幹幹了湿,榕樹生長得茂盛,大門緊閉的人家不知道什麼時候亮起了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再也沒回來。
時清歲總歸還是有些不舍的,這裡承載了太多記憶和感情,從小到大似乎除了上大學,她還沒想過會離開這座城市。
去北京的行李並沒帶幾件,敲定完也還要再回來,中藥館那邊是租還是賣也還沒個決定。
翌日,時清歲醒得很早,有事情縈在心頭,她這幾天睡得並不踏實,幾乎都是五點一過就醒了。
清晨的海濱小城還是霧蒙蒙的,不曉得是不是海上又起了霧,時清歲洗漱完就換了件寬松舒適的棉麻白長裙,打算直接去中藥館看看,早飯就在路過早點鋪子時隨便解決點。
時間還過早,導致大門被打開時“吱呀”一聲沉重的木門聲沿著空寂的巷道似乎還有回音,時清歲剛打開半扇門就愣了愣,目光看向坐在門前臺階上的背影。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了,看起來像是坐了一整宿,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垂著靠在牆壁的腦袋上已經凝了層水珠,和這清晨的霧氣融在一起,商場裡買一送一的男款T恤,幹淨利落地隻貼著頭皮留了兩釐米的短發,跟上學時比,身量成熟健壯了不少,有似有若無的皂荚香。
不知道為什麼,時清歲每回一見著喬湖生,先想起的第一印象還是初中那會。
她蹙下眉,有些不知道該不該邁步出門的猶豫站在那,試探地輕喊了聲:“班、班長?”
......
第81章 081
比賽前, 集訓結束後放了兩天假期,靳蘭從廣州回來在北京小住一陣。
親媽回來,程今洲肯定得回去吃個飯什麼的, 時鄔和蔣熾來北京的事靳蘭也知道, 時鄔那邊的關系不用說, 另一個蔣熾也原本就是親戚,去年程今洲決定好回黎江高考後, 靳蘭還特意拜託了蔣熾媽媽幫她照顧一點, 肯定都是要過去見個面吃個飯的。
時鄔毫無經驗地思考著, 這種情況見面了,要怎麼辦,繼續喊靳阿姨?還是學習八點檔電視劇裡喊男朋友的媽媽什麼伯母。時鄔覺得這是個好奇怪的稱呼。
“以前什麼樣就還是什麼樣啊。”程今洲笑:“緊張什麼,給你紅包你也就直接收著就行了, 沒給就等吃完飯我給你包一個。”
“......”時鄔:“不是紅包的事。我是有點好奇你談戀愛這事, 靳阿姨沒說過什麼看法嗎?”
“沒吧。”程今洲還真順著時鄔的問題想了想, 想了半天,靳蘭好像也沒說過什麼, 唯一算是看法的, 可能就是程今洲第一回想暗戳戳秀什麼戀愛看電影牽手那次, 忘了屏蔽靳蘭,於是問完就發了三個大拇指表情符號過來,用來表示她的肯定。
靳蘭:【強】【強】【強】
“......”
實話實說的, 程今洲一直覺得靳蘭是個挺時尚的老媽,時尚到帶他出去, 都不信她能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但也挺魔幻的不知道為什麼, 靳蘭有些時候尤其鍾情網上說的老年風那一套,好比微信頭像是一副蒸蒸日上的蘭花, 明明出門走哪是黑色的毛呢大衣,波浪卷,細高跟鞋,但遇到萬紫千紅的花簇,靳蘭就要血脈覺醒了一樣往那亭亭玉立的一站,豎大拇指,配上一個標準的企業家式微笑。
也好比這會跟靳蘭說完晚上時鄔跟蔣熾一塊過去吃飯,靳蘭隻回:【微笑】【微笑】
“......”意思是高興的意思。
蔣熾這兩天剛參加完期待了一兩個月的那個沙龍回來,據說回來就把自己關在酒店的房間裡自閉了兩天,生無可戀:“他媽的那妹子是個男的裝的,說沒想到我這麼好騙!!”
“還問我介不介意性別,那不是廢話!!那大哥都快趕上我爸那歲數了還想騙年輕小男孩!!!!”
“......”
一直到坐上程今洲的車往飯店過去,蔣熾還心碎著,潮裡潮氣的狗鏈子也不戴了,失去希望地腦袋貼著窗:“這就是傳說中的師出未捷身先死,我這麼信任他,生怕說聽個聲音看個臉會玷汙我們之間的愛情。”
“沒關系的。”時鄔也同樣地坐在車後排,盯著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安慰他:“雖然失去了一段初戀,但也說明你還是有市場的。”
“.......”
這市場誰愛要誰要啊啊啊!
那家飯店距離程今洲那不算太遠,靠著雍和宮,開在一家四合院裡,車到的時候已經過了下午兩點。
“完了,我好像還沒見過你媽。”蔣熾人都走到走廊了,看一眼男帥女靚的兩人,才想起來:“我穿得還行嗎,還好早上還記得洗了個頭刮了個胡子,不至於太磕碜。”
程今洲回他:“沒事,她應該不是很在意你,主要是跟我和時鄔挺久沒見。”
“......”
話雖如此,但靳蘭並沒什麼想象中拉著後輩噓寒問暖的橋段,甚至沒過多和程今洲時鄔說什麼,一頓飯十分舒適自然,甚至到後半程,蔣熾都開始親切到覺得是回自己家了,嘮了幾句起來。
時鄔的位置就坐在靳蘭旁邊,左手邊是程今洲,人還是有些拘謹的,但好在靳蘭跟寒假那會對她並沒什麼差別,隨口問的也都是些大學和家裡的事,沒提跟程今洲的戀愛關系,時鄔也在不知不覺中放松下來。
“他爸爸還在深圳,不然今天也來了。”靳蘭說著給她打了碗湯放她面前。
時鄔“嗯”了聲點頭,禮貌地接過碗說了聲謝謝。她寒假那會就知道她和程賀行已經離婚了,所以也從不在靳蘭跟前主動問起什麼。
靳蘭繼續道:“你和你姐姐以後就在北京了?”
時鄔又點了下頭:“嗯,她八月份來。”
“真好,可以多跟你姐姐一塊來阿姨這吃吃飯什麼的。”靳蘭說。
桌上一共五個人,除去他們外還有個跟著靳蘭一塊過來的女助理,看起來剛從工廠那邊過來,從中午到現在忙得沒吃飯,靳蘭叫她一起坐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場面太正式什麼的,時鄔尷尬,靳蘭紅包直接包了三份,連蔣熾都有,看起來就像是平常的長輩見小輩,而程今洲就坐在時鄔的旁邊,紅包放在一邊,一頓飯隻不時回靳蘭的話說兩句,大多時候還是就自己垂眸坐在那,一手撐著臉,一手握著手機,偶爾才拿筷子吃一口菜。
“都這個點了,你不餓?”靳蘭看他那吃點飯跟逼他喝藥似的少爺樣。
“嗯?”程今洲嗓音散漫地抬起眼,身體順著坐正了點,拄在桌面的手也放了下來,順道著給時鄔夾去塊壽司過去,說:“中午在隊裡吃過了。”
上午訓練完才放假,他那會就餓了,索性就在那邊吃了點才回來。
“哦,那行,吃過了就行。”靳蘭這才點頭,和他問了兩句比賽相關的事情,直到起身出去接電話,助理也跟著出去,程今洲才就這話題要笑不笑地偏過頭看時鄔,勾著唇問:“下周一就比賽了,要不要去看?”
時鄔想了想:“不去吧,我就在家裡等著想想怎麼給你慶祝,以後再去,反正機會多得是。”
主要這事她有些猶豫不決,覺得去不好,不去好像也不好,怕影響到他比賽狀態什麼的,雖然程今洲不可能這麼菜。
“又不一定能得冠軍。”程今洲樂,也不勉強她:“這就想著慶祝了?”
“是啊。”時鄔有她自己的看法,又或許,也想在這一次結果未知前給他一點慰藉,想了想認真說說:“不拿冠軍也慶祝啊,慶祝你繼續比賽,慶祝你重新射箭,也能慶祝你既談上了戀愛還繼續比賽,還順便考了省第四十三,做什麼行什麼,清北體大都搶著要你,省狀元都覺得你牛逼,要慶祝的事不挺多的?”
時鄔:“就算沒拿到那個結果,沿途也是一路風光著過來。”
她認真地眨了下眼:“不用慶祝嗎?”
“......”
蔣熾就坐在圓桌的對面,那張桌子挺大的,算會客廳,那會就隻抬著眼直溜溜地盯著對面,手上夾著的醉蟹都忘了動,好像具象的,明白的,悟到一點程今洲為什麼和時鄔談戀愛這麼上頭了,換誰都栽。
漂亮、聰明,隻是她最淺顯的牌。
也知道程今洲剛跟時鄔確定戀愛關系,在他跟前說的那句“感覺自己佔點運氣”是什麼意思了,是幸運。幸運能遇上時鄔,幸運能剛剛好的互相喜歡情投意合。
就連蔣熾這樣覺得自己對程今洲多少有濾鏡的人,都覺得兩人般配,想象不出要是沒了時鄔,程今洲要和誰在一塊,也想象不出要是沒了程今洲,時鄔要和誰在一塊,他們旗鼓相當的般配,難說誰的風頭會更盛點。
省狀元和國家隊。
嗯,雖然後者前面暫時還要加個未來的前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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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回北京了,但靳蘭要忙的工作還多,從外頭接個電話,回來拿上東西就要回廠裡了,隻說下次等有時間了再喊他們過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