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幾人的中午飯就在院子裡吃的,為了防止半道再飄雨,桌子擺在遮陽棚下。
因為沒幾天程今洲就要走了,大學不在這邊,工作也不在,下一次想再聚一起吃頓飯,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所以這回也算是修車廠給他的餞行酒,好比三萬碰杯時說的,“萍水相逢也是緣”。
“怎麼提前傷感上了。”衛格樺拿起酒瓶子朝前叮裡哐當地碰了下,瞅著幾人那個架勢:“你們餞你們的,可別拉上我們,我們等要走時再說,不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到時候就沒感覺了。”
上午在時鄔家那會,他和李夏妮就知道了時鄔打算提前去北京的消息,走之前,肯定要好好聚一頓,順便慶祝慶祝高考分數,不管考多少分都慶祝,澱粉腸小分隊哪能這麼借別人的酒桌敷衍過去。
“行行行,說得誰稀罕帶你似的。”三萬回。
“那咱,咱待會要不要拎點東西看喬湖生去?”三萬旁邊已經喝得有些大舌頭的男生磕磕巴巴地說。
話一出,時鄔聞言下意識抬起眼。
咕嚕嚕的牛骨頭火鍋擺在正中央,時鄔坐那兒面前隻有酒精度數極低的雞尾酒飲料,左手垂著被程今洲捏在手裡,看著除他外的幾個男生已經多少喝得有些上臉。
“看他啥。”三萬搓了顆花生米撂嘴裡:“整個見義勇為好市民的錦旗啊?”
男生:“那還不得前腳剛走後腳就被扔出來啊。”
三萬被逗得直樂,筷子一敲飯碗:“那你還算是有點數,有個自知之明,所以人家怎麼著好了壞了跟你有什麼關系,喬湖生記得你姓甚名誰嗎?”
......
聽著對面那兩人一來一往說話,貼著潮湿地面吹來的風很清爽,時鄔安靜地捧著臉,禁不住地思緒有些雜亂。
可能是明明喬湖生和她們走得並不近,甚至是一年都難吃上一頓飯,但卻聯系緊密,緊密到一些情況就算隻是湊巧,時鄔也覺得太湊巧了點。
“吃好了?”身旁的人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時鄔握著瓶子,捧著臉偏過頭朝他看過去,裙擺輕飄飄揚著,臉頰有些被火焰烘出的微紅。
程今洲也同樣地手撐著下巴的姿勢,比她高出一個多頭,斜睨著眼看她那個出神的樣子,隻動作更散漫了些:“走什麼神。”
時鄔望著他:“想喬湖生昨晚怎麼這麼巧在城西大橋那邊。”
其實她已經斷斷續續想一個中午了,聽三萬提到他就又想起來。比如是單純爭做好市民的見義勇為,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時鄔覺得他不太像是第一種,之前他那邊蹲加工廠老板卷錢跑路那事,也是因為小黎奶奶,自己人。
但第二種又太難猜。
李錦那會就坐在程今洲隔壁,聽到了時鄔的話,抽著煙還撩眼瞥了她一下,像是知道什麼早就門清,但就是懶得管闲事地不說。
“過幾天等回到北京,你就又是程今洲選手了。”時鄔沒頭沒尾地忽地說了這麼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時鄔酒量太差,那點低酒精的雞尾酒喝著也有點上頭,她脖頸有些發燙,人也有些暈,伸手往後抓著搭在後背的頭發絲,讓風吹過來。
程今洲“嗯”了聲,笑笑,見狀抬手幫她將頭發攬住,隨即又看向自己的手腕,這才發現小皮筋今天沒帶。
“程今洲,選手。”三萬跟著重復了一遍,榮辱與共似的,後面兩個字特意加了點重音強調。
“話說,我之前也有個挺喜歡的選手的。”三萬朝兩人一揚下巴,搓著手裡的花生米說著:“不過她是玩電子競技的,操作帥得一批,主要還是長得那個勁兒,真酷啊,也就和你們差不多大吧。但就前兩年,那會她還沒成年應該,就被拍下來跟一個男生,好像也是個運動員,兩個未成年在一套別墅裡拍到好幾次出雙入對的同居,可被小黑子逮著機會罵慘了。”
三萬這才是正兒八經地喝多了:“哎,洲啊,你回去後,咱可不興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玩啊,咱還得好好訓練進擊奧運會呢。”
“.......”
李錦皺著眉,蹺著二郎腿坐在那,瞄了眼三萬那臉紅脖子粗的喝醉樣,煙一摁,就打算站起身把人先帶屋裡躺著,省得在外頭喝點洋酒就出洋相。
話說完,還沒等李錦跨兩步走到他跟前,三萬又看向程今洲,一拍桌子:“對,我想起來了,那男生跟你一樣,一個射箭的,籤的是那個見風俱樂部。據說本人長得挺帥,但也就剩張臉了,現在半退圈,也不比賽了,你聽過嗎?”
直到人都要被拖走了,三萬還在腦袋朝後大分貝地嚷嚷:“老子花了十塊錢買的料呢!洲子你要是認識,回頭高低給我揍——”
話沒說完,人聲就戛然而止了,隻“嘭”一聲,李錦不耐煩地直接把門給關上,隔絕了裡頭的噪音。
程今洲就坐那兒還在盯著手裡的易拉罐,善解人意地心想著體育局部門分那麼多,電子競技現在也不是什麼冷門項目,連個名字都沒有,他要上哪給他找人。
但程今洲囫囵吞棗地聽著,意猶未盡又莫名其妙地覺得這些話聽著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直到他挺認真地想了半天,最後才茅塞頓開地想起來是在罵自己祖宗十八代的討論組裡,是他自己的“瓜”,於是就坐在那,後知後覺地 “靠”了聲出來。
而那時時鄔已經扭過頭,好奇地問了:“你之前是哪個俱樂部的來著?”
程今洲偏過頭,正和她對視著,金烏郎朗,清風坦蕩,敞著的腿也收了收,像是不經意的,但又試探地說:“......見風?”
“......”
第68章 068
直到接上了時清歲車往回開, 程今洲還覺得這事跟做夢似的割裂和玄幻。
他一直覺得自己挺糊的,糊得在網頁上搜他的名字也出不來幾個鏈接,以前剛有些成績就有人追著他要籤名合照那會, 還特意注意了下, 翻箱倒櫃地找了套口罩和帽子出門, 結果門還沒出呢,就被靳蘭笑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去王府井溜達一圈拉個路人問認不認識他, 那都得被罵句神經病,自戀狂。
沒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被其他熱門選手帶著,他也能在緋聞的賽道上有了些成績, 雖然沒掛他大名, 但竟然能恰好被遠隔千裡的三萬吃瓜吃到。
“她有女朋友, 跟我能有什麼緋聞。”程今洲也是被那些營銷號弄得沒脾氣,回了家, 看著前頭拎著箱子已經進門的時清歲, 繼續心平氣和地解釋:“她也不是專門來找我, 家裡頭大人都在呢,她爸跟我爸認識,來家裡做客來著, 又都是走競技這條路的,就聊得多些。”
什麼進進出出成雙入對, 扯得跟真的似的, 跟她一塊出門買個烤鴨給爸爸們當下酒菜,還得讓他往旁邊站站, 擋著她看漂亮姐姐。
時鄔就聽了點頭,那會正意猶未盡地按著三萬的說法,在網上搜著八卦,但注意力挺偏的:“為什麼是看漂亮姐姐,不是看妹妹?”
程今洲:“姐控吧,她好像就喜歡姐姐。”
時鄔:“噢。”
程今洲:“......”
地面上的雨水已經半幹,露著灰撲撲的水泥地面。
時清歲出去了半個月剛到,把人送回來後程今洲也沒留這打擾,見時鄔沒什麼要問的,解釋清楚後就自覺地走了,正好也要再回修車廠一趟還車。
“姐,你吃飯了嗎?”等程今洲走後,時鄔把手機揣回兜裡,進了屋問:“要不要出去吃?”
“不用了,下飛機的時候吃過了。”時清歲笑著說,正開了行李箱放到地板上,從裡往外拿著衣服和買的東西。
這會是下午四五點,已經近傍晚了,放晴後的天空開始出現點晚霞,投到屋內的光線淡淡的。
家裡和時清歲走時比沒太多變化,有點什麼也都被時鄔毀屍滅跡了,這會隻剩下和煦安寧的橘黃色光線鋪在屋脊。時鄔看著時清歲收拾好後,就又將行李箱收起,推著放回臥室裡。
“這些,是給我買的嗎?”時鄔蹲在那,接班似的就蹲在時清歲之前的那個位置上,地面上還有沒來得及收拾起來的幾個包裝袋子,她回頭看著正從臥室出來的時清歲。
“嗯。”時清歲彎起唇:“有幾件衣服,還有鞋子,在濟南那邊買的,大小應該沒問題,你有空時試試。”
時鄔點頭,拎起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好好放到一旁的沙發上。
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心虛,一小部分是偷偷摸摸談戀愛的事,一大部分是因為全望明和全望星的事。
時鄔一個字都沒和時清歲講,怕她在濟南幹著急,但等到這會人回來後,又忍不住開始擔心,要是讓時清歲知道這段時間不僅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還一個字瞞著沒跟她說,說不準要更急,連帶著以後都不敢撒手把她一個人撂在家裡。
“姐,那你這段時間在濟南待得還好嗎?”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時鄔就心不在焉地扒拉著袋子裡的新衣服,隨便找了個不痛不痒的話題開始。
“嗯,挺好的。”時清歲說,隨即又第六感般地問了句:“怎麼了?”
她轉過頭看著自己妹妹,知妹莫若姐地猶豫著開口:“這段時間,你在家裡闖什麼禍了嗎?”
時鄔很少有這種沒話找話的時候,一般都是在心虛。
“......”
時鄔幹巴巴地:“沒。”
行朝巷的香樟遮天蔽日地長著,晴時盛著陽光,陰時落著雨滴,一天半的時間一晃過去,時清歲回來後還是照舊的每天去趟中藥館,和平時沒什麼區別。
倒是時鄔真像是熊孩子幹了什麼錯事,憋了兩晚上的時間也沒找到什麼合適的機會和時清歲說起這件事,也不知道要不要和她再說一聲喬湖生,弄得一清早起床,時鄔蹲在花架子旁刷牙時也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像是頭頂懸著點什麼東西。
刷完牙,院子裡已經鋪了層帶了灼熱的陽光,聽著蟬鳴在外頭嘶啞,時鄔吊著半口氣地坐在飯桌上吃了口面包,看手機上堆積的一上午的消息。
超時:【女朋友今天來嗎?】
超時:【來嗎?】
超時:【來】
超時:【嗎】
小別勝新婚,自從時清歲前天回來後,時鄔就沒去過他那,程今洲也還要去箭館訓練。
刨去這段時間晚上能一塊睡覺的時間後,兩人談情說愛的時間其實挺少的,到這會時鄔看著一連串的信息,也有點兒想他。
烏篷船:【今天不去箭館了?】
超時:【嗯,蔣熾也在這,昨晚來的。】
說是要來他這查分,他家網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