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然後?就沒然後了,我們當時同學間也都沒什麼聯系方式。”時清歲說著,將盤子放到洗碗池裡,時鄔剛要伸個手,就又被時清歲攔一邊去了。
時清歲勾著唇,別了下耳旁的碎發,才繼續說:“那會上高中後,知道他輟學了,我們班好幾個經常愛看他打球的女同學還可惜著呢,沒人給她們看了。”
時鄔那會正倚在水池邊擦手,倒是會接話,跟李夏妮混多了,順著八卦就逗她地問:“那你以前也去看過他打球?”
“沒。”想起來以前那些事,時清歲也忍不住垂著眼笑,跟時鄔說:“他們那些男生打球總喜歡光膀子,我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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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鄔那天在家裡一直待到四點,半天假過得飛快,程今洲下午在箭館待了三小時才汗津津地坐著公交回來,而時鄔那會剛好做完一套試卷,收拾著東西打算去學校,錯開程今洲返校的時間,把蛋糕提前拎上,不被他發現。
計劃在前,還要先藏東西,李夏妮跟衛格樺那會也已經在回校的路上了,時鄔裝好禮物後,就拎著書包下了樓,校服裙擺在傍晚溫度依舊有些高的熱風裡輕微搖晃。
未到傍晚的巷子還依舊是安靜昏昏欲睡的,時鄔出去後剛轉身關上大門,就感受到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兩聲,她邊下臺階邊掏出來看,往行朝巷的巷口過去。
超時:【記得明天什麼日子嗎?】
超時:【時間可真快啊,都要十九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甜甜的戀愛談。】
時鄔垂著眼邁步往前走,盯著對面的每日一提醒,都能想象出他說話時語氣的那個勁,估計又是不知道在哪無聊了。
她握著手機噼裡啪啦地打字,趕著路,也沒多少耐心,極其敷衍地問著:【哥,到底想期待什麼?】
烏篷船:【這樣吧,也別等高考了,明天我就買張車票帶你去踩縫纫機打工去,生十八個孩子,夠不夠甜?】
對面顯示正在輸入中,緊跟著回——
超時:【和你嗎?】
超時:【好瘋。】
超時:【好喜歡。】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第44章 044
夜晚, 一輪月亮彎彎地掛在天邊,整棟教學樓都燈火通明,在黑夜裡散著光線。
那會第二節晚自習的鈴聲剛打響不久, 從後操場藏完東西回來後, 時鄔就進入狀態刷題刷得淡定, 也不管身旁的同桌又被什麼事耽誤了,拖拖拉拉日理萬機地上了半節晚自習才到, 倒是身後的兩人, 狗肚子藏不住二兩香油似的, 老老實實研究出幾道函數題,又背完兩篇英語作文,就有點按捺不住了,抓耳撓腮地一分鍾抬頭看三次鍾, 巴巴盼望著九點晚自習下課。
也許是衛格樺前段時間找蔣熾問程今洲喜好的時候說漏了嘴, 蔣熾不知道從哪聽見了要給程今洲過生日的消息, 義正詞嚴地說著他和程今洲是有血緣關系的表兄弟,這種事他理應跟著, 讓獨自待在黎江的表哥也能有家的溫暖, 愛的感覺。
弄得今晚直到晚自習都快下課了, 衛格樺還在因為被李夏妮說得有點拿不準,和蔣熾在微信上對線:【你確定洲子喜歡蠟筆小新?】
櫻木花熾:【是啊。】
櫻木花熾:【包準的。】
櫻木花熾:【之前時鄔送他個蠟筆小新的創可貼,都往下巴上貼了兩天, 要是不喜歡能貼兩天嗎?】
衛格樺:“......”
他低著頭,看著進來的這兩條消息, 真想現在就衝進一班把人拎出來, 好讓他清醒一點:【哥們,你不早說這茬???】
華子:【你哥喜歡的重點是蠟筆小新嗎?】
華子:【那他媽重點是時鄔送的!】
櫻木花熾:【......】
而程今洲那會剛寫完中午剩的半張試卷, 見下午犯完那通賤時鄔就不理他了,也不慌,晃了晃桌位裡的空礦泉水瓶,看喝完了,就直接拿了時鄔放在桌上的水杯,起身到教室後接了半杯水,回來後就見著衛格樺跟李夏妮兩人不知道是有什麼事,像後背長了跳蚤似的坐立不安。
“幹嗎呢你倆?”程今洲走到一旁走道上,仰起下巴颌邊喝水,邊打量這兩人。
李夏妮懵懵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嘴比腦子快,正提前想著九點後的事,一個激動順嘴就說了出來:“生日快樂!”
衛格樺:“.......”
時鄔:“......”
好樣的李夏妮。
四人座位的兩張桌子間,詭異地陷入了一陣沉默。
程今洲倒是挺順其自然地扯了下唇,“喲”了聲,也沒不好意思,把杯子放回桌面,重新在前頭座位上坐下來後,就腳踩著底下的橫槓,往後晃了下板凳,自帶著股聰明勁地就直接發問了:“悄悄給我準備驚喜呢?”
他左膝蓋故意撇了撇,碰了下時鄔,低下眼笑了笑:“書包裡裝的什麼啊?看一晚上了,紙袋子太大,角都露出來了。準備給我的?”
“.......”
時鄔微弓著背,聽他這麼一通問完,沒忍住放下筆嘆了聲氣,難得地在人生之路上有了那麼點挫敗感。
“等會再看吧,就隨便買的。”時鄔有點難為情地搪塞著說,也懶得做無用功狡辯什麼了,隻垂眼踩著下課鈴聲,往書包裡收拾著冊子:“他們給你準備的禮物都放在操場了,等會兒過去一起給你。”
“哇。”程今洲聞言嘴角勾著淡淡的弧度,津津有味又裝模作樣地捧場,抬雙手故意拍了兩下:“好開心。”
“......”
一班在一樓,緊鄰著教導處。
下課鈴打響後,趁著樓上下來的人流,蔣熾特意偷偷摸摸地挎著包,狀似無意地在教務處門口晃蕩了圈,隨後提前在群裡通風報信著,說今晚常廣智不在辦公室。
除去他,沒第二個老師會樂此不疲地打著大手電逛一圈又一圈,換句話說,就是今晚的活動算得上安全。
這邊四人一道背著包往看臺方向過去的時候,看臺最上方懸著的照明燈開得锃亮,蔣熾已經到了,正在看臺上衝他們大幅度擺手。
時鄔往那看過去,又微眯眼地偏了下頭。強照明逼得人無法直視,但卻剛剛好地在偌大空寂還沾些露水尖的操場草地上,將四人腳下的影子拉得長,像是踏著黑夜過來的什麼戰隊,身後鬧哄哄又燈火通明散著光的教學樓,是他們副本成功通過的縹緲背景,浩瀚得天地一色,星月同輝。
“呢,這可是你親表弟跟我說的,你喜歡蠟筆小新,我跟李夏妮特意給你挑的。”衛格樺可能是覺得萬一程今洲真不喜歡,那就挺過意不去的,邊說邊從口袋裡掏了兩包全世界送禮範圍都通用的中華,一並塞到程今洲懷裡:“就剩兩包了,都收著,別客氣。”
“行。”程今洲笑得肩膀一顫一顫。
五個人在平臺上席地而坐,左面是柵欄,右邊是往上的階梯,頭頂遮陽棚外是濃鬱的夜空。
見衛格樺送完,時鄔似乎還沒什麼現在就拿出來的意思,於是蔣熾目光巡著望了一圈,才往自己書包裡伸手,摸索半天,慢慢吞吞地掏出來一個四四方方還用禮物紙包裝好的盒子,隨後鄭重其事地朝程今洲遞過去,但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裡頭裝了些什麼。
看他那神神秘秘的樣,程今洲伸手拿過來,胳膊肘搭在腿邊,在刮起的夜風中垂眸晃了晃,好像不是太重,輕飄飄地,但也猜不出裝的是什麼,勾著唇問:“也煙啊?”
“不是。”蔣熾正襟危坐在程今洲的對面,盯著他的手,似乎是做好萬一程今洲手快地要當面把包裝撕開,他也能及時搶奪下來的準備:“看在咱倆是親戚的份上,我專門挑的好評率最多的買的,但你回去再拆。”
說完,蔣熾又梗著脖子,忍不住地補充:“這玩意還挺貴,花了我好幾百塊錢。但你就是用不著也別扔,當個紀念品,畢竟是你親表弟送的禮物!”
程今洲有點無可奈何地點頭,笑了,但也答應下了:“行,不用我就擺到床頭,當紀念品。”
時鄔看著蔣熾不知道是間歇性社恐還是怎麼著,送個禮物耳根子通紅,眼神也飄忽,直到她慢吞吞地盤腿坐在那喝了口飲料,又漫不經心地順著第六感往身旁看,才見著程今洲好整以暇地用手撐著臉,正似笑非笑的,等著她遞過去生日禮物,額前的那點碎發劉海被風揚得斜斜的。
“現在可以看了?”程今洲勾著唇問。
時鄔被問地眨了下眼,耳旁的碎發也隨著風舞動,她下意識地又偏過頭往對面那三人那看了眼,像是特有默契般,明明壓根不知道時鄔要送程今洲什麼,但就是齊刷刷地低下了眼,衛格樺還特意“咳”了聲,頭轉過去,特自然地以他們三人為集體的聊起來:“欸,我點那燒烤是不是要到了啊,不是四海的,第一次點,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看著這三人演小品似的連鎖反應,時鄔又瞄了程今洲一眼,做了會心理建設,這才把書包裡的包裝袋遞給他:“呢,你看吧。”
鼓動的風聲中,程今洲淡笑著伸手接過了那個手提袋,看著上面熟悉的英文名,想起他在北京那邊的臥室衣櫃裡也掛著幾件這家的外套,是他很喜歡的一個小眾品牌,應該是時鄔過年時特意記下來,給他挑的。
像是特別好奇時鄔的眼光,拿到手後程今洲就將外套從紙袋裡拿出來展開,是個很帥的男款,有些厚度,像棒球服和機車裝的結合體,要怎麼說呢,他很喜歡,雖然大概時鄔送什麼他都會很喜歡,但他的的確確是喜歡。喜歡真是個沒轍又挺叫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給你買的外套。”時鄔輕聲說。
說完,程今洲“嗯”了聲,嘴角掛著幾分弧度,像是不貪心、挺滿意地將外套放在自己身上比了下,時鄔似乎那會兒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又忍住了,指甲摳了下書包背帶,隻坐在那,看著他,胸口因為呼吸而起伏,細細感受著拂面的風和夏夜裡逐漸聚攏的潮霧氣。
而“外套”兩個字一出,對面三人也就直接不演了,齊刷刷地又抬起眼皮朝時鄔看,滿臉的表情可以統一概括為:就送外套?
而時鄔那會就跟他們大眼瞪小眼,還特意心意相通地直白點了下頭:“嗯。”
“......”
過生日的途中,隻衛格樺起身順著階梯下去了一趟,去拿送到的燒烤。
茫茫黑夜中,隨著時間漸晚,不遠處的教學樓燈光逐漸被熄滅,像隻留下了這一方光亮。
幾人那晚一直在學校留到接近一點,趕在接近零點前,生日蛋糕按時地被端上來,不能免俗地唱了支歡快的生日歌。
蛋糕上插著一圈火苗跳躍的彩色蠟燭,風還在刮,空氣裡飄浮著淡淡的蠟燭燃燒的氣味,而程今洲就垂眸站在那,在赤色的火光中瞥見了蛋糕上用液體巧克力寫下的幾個字母:warrior。
不用猜,程今洲就知道蛋糕是時鄔訂的。
在配合著吹滅蠟燭許願前,程今洲還在心不在焉地想著得哪天問問時鄔,從平安夜的賀卡到蛋糕,為什麼都是這個單詞,是有什麼特殊的意思。
他偏過頭,看了眼站在看臺前的時鄔——
而時鄔也同樣地正在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