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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越

第8章

逾越 2640 2024-12-23 13:47:09

公交晃晃悠悠地行駛,安靜,細微的噪音。


車廂內的光線是昏暗的,尤其是後排,隻有一點昏黃光線不時掃過。


來回折騰了幾個小時,大家多少都開始有些疲憊。


沒等上車多久,李夏妮就已經開始在時鄔的身旁犯困打瞌睡,腦袋往一側歪著睡,而隔壁衛格樺也沒好到哪去,仰著腦袋,靠著車窗似乎已經要昏死過去。


但時鄔還清醒,也好在她還清醒,照舊在心裡默默計算還有幾站下車,他們還有趟公交要轉。


一直到身後的椅背被人輕叩了兩聲,時鄔回過頭,發現程今洲也同樣地還沒睡。


“怎麼了?”昏暗中,時鄔眼睛被光線映得亮亮的,小聲問。


“嗯?”似是沒聽清,程今洲彎著背往前靠了兩分,帶了點笑音:“說什麼?”


突然拉近的距離近得幾乎要和時鄔挨著。


“我說,怎麼了?”怕吵醒別人,時鄔隻好繼續用壓低了的音量和他說話。


程今洲哦了聲,這才笑了下:“問你聽不聽歌。”


跟來時一樣。


光線從車廂裡自前向後地緩慢劃過。


時鄔看著他從充電倉裡拿出幅耳機,自然地分了一隻給她。


“謝謝。”她抬起眼說。


時鄔從他手中接過,轉身正要帶上時,就聽見了耳機裡播放的依舊還是中午來時的那首歌,循循環環,格外鍾情。


於是幾秒鍾後,時鄔忍不住地摘下耳機,又回過頭輕聲問:“你這首歌叫什麼?”


“初戀。”


程今洲看著她說。


此時光線掃過去的車廂重新陷入昏暗。


瞥見時鄔臉上閃過的一絲詫愕,程今洲泰然自若地彎了唇補充:“After School的,一個組合。”


第07章 007


隔天,十一月八號的天氣多雲。


靳蘭到老宅的時候,程今洲正穿著件單衫坐在院子裡,手裡邊握著一個握力器,邊給鯉魚池裡的兩尾五色喂食,邊有一下沒一下在手裡握著練習。


靳蘭“吱呀”一聲推開大門的時候,程今洲聞聲側過頭,因為頭頂雲層照下來的光線的原因,蹙了下眉,看向出現在大門口的女人。


而靳蘭也同樣的差不多神態,她踩著高跟鞋單手拎著紅色的皺褶包,渾身華麗光鮮的打扮,在第一眼看到竹椅上的程今洲後,便蹙著眉環視了一圈這個院子。


母子倆如出一轍的表情。


“你爸這老宅子裝修的,跟樣板間似的。”靳蘭抬腳邁過門檻,眉眼間難掩嫌棄。


見靳蘭沒打一聲招呼就突然過來,程今洲也沒顯出驚訝,他從座椅上站起身,喊了聲“媽”。


靳蘭“嗯”了聲,打量完這個院子之後便開始打量程今洲,問他:“今天怎麼沒上學?”


“今天周日。”程今洲說。


“噢,是。”靳蘭忙昏了頭,這才反應過來今夕是何夕。


在北京待了十多年,靳蘭的口音也開始更像北方人,簡短地聊了幾句天,程今洲領著靳蘭到屋裡坐下,這房子就他一個人住,回來一個月,也沒住過幾天。


以至於靳蘭一踏進客廳的門,面上那副蹙眉嫌棄的表情就加深了些。


嫌棄這兒看著沒一點人氣,不曉得程今洲是怎麼自己在這邊過的。


“吃午飯了嗎?”靳蘭放下包袱。


“還沒。”程今洲回,到一旁給她倒了杯水。


“那等會兒一塊吃點吧。”靳蘭說。


程今洲“嗯”了聲。


他走到靳蘭的對面坐下,靳蘭拿起身邊的包,打開,從裡頭拿了沓文件出來:“你爸這個月回來看過你沒?”


“還沒。”程今洲平淡回。


靳蘭沒忍住勾著唇冷笑:“估計又是不知道魂丟哪去了。”


她將手裡的文件遞到桌面,是程今洲從北京那邊入學轉學的所有資料。


程今洲聽罷隻微微揚下眉梢,預料之中的,開始聽靳蘭女士攢了兩個月的絮絮叨叨。


靳蘭和程賀行已經離婚分居了好幾年,程今洲的撫養權留在了程賀行那,但也隻是法院流程上那麼寫,實際情況還是兩人一直共同撫養。


按照靳蘭的想法,程今洲小時候大大小小的課還是訓練,都是她自己風雨無阻送去的,再忙也要抽空。生下來才六斤半的小孩,也不是一下子突然成人,是她一天天一點點才養到這麼大,要不是看程賀行當老公得評個詞“寡廉鮮恥”,但當爹竟然還能算合格線,靳蘭早領著程今洲去派出所改姓了。


“行了,要真改成你那姓,前兩個字音直接差不多重了,多難聽。”程今洲聽完嘴角噙了點笑,沒個正經。


“你就貧吧你。”靳蘭想起來這茬,又是冷嘲熱諷調侃了聲:“你這個‘今’字,還是你爹當年煞費苦心取的我這個姓的諧音呢。”


“還挺浪漫。”程今洲哼笑了聲回。


程賀行當年是行朝巷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靳蘭雖初中念完就沒上了,但程今洲的外公是八九十年代第一批開始做買賣的人,當時還有不少老派思想把這叫做“投機倒把”,靳蘭不念書後也就耳濡目染地學著做生意。


所以兩人當年屬於是寒門出身的男大學生和風華正茂的小老板,算得上一段佳話。


靳蘭有點家底,程賀行有往上走的野心,家業也是兩人共同打拼出來的。


剛結婚甚至是到有程今洲的前幾年,兩人也算夫妻同心,但之後聚少離多,又因為撫養孩子和生意上的事有爭執,直到程賀行有一回在書房看本傳記,靳蘭望到一眼就順嘴問了句:“看的什麼?”


程賀行皺眉看她一眼:“跟你說你能看得懂嗎。”


那會兒兩人已經感情不和,程賀行那頭也總有點鶯鶯燕燕,靳蘭愣了幾秒,隨後就下定決心離開這個男人。


人各有長處,她文化不高,但從沒妄自菲薄,也知道自己的優點不是少一紙文憑就要被抹平的。


但程賀行心底裡瞧不起她,事業有成後更覺得自己高她一等,靳蘭的傲氣不允許自己在個男人跟前忍氣吞聲,兩人離婚,那也是程賀行不配。


於是不知道是從哪天起,他們倆之間的疏離也不再遮掩了。


理所應當的,在他們家從普通商品房換到復式兩層,再到最後換到一套獨門獨棟的別墅時,程今洲在衣櫃裡發現了他們的離婚證。


在一個他剛從外面玩完回來,抱著籃球滿頭大汗但心情雀躍的平凡午後。


平凡到,程今洲記得那一秒,他嘴角的笑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


......


靳蘭是跑市場順道抽空過來趟,看他一眼,吃完這頓就得坐高鐵回去。


兩人在客廳坐了會,便出了門,午飯是在街上一家酒樓解決的,簡單點了個四菜一湯。


她已經好些年沒回來過,黎江的街道面貌似乎也還像以前,樹下亂軋的車輛,趴在飯館門口的狗,畫了文明建設宣傳的圖案標語但顏料已經斑駁的矮牆,隻不過新建的樓多了些。


見程今洲已經撂下了筷子,靳蘭看他:“吃好了?”


程今洲:“嗯。”


這會已經過了飯點,酒樓包廂就隻剩他們這一桌。


程今洲靠在酒樓罩了層金色布緞套子的座椅上,偏著頭朝窗戶下望的時候,還能順帶著看到樓下的大半條街景。


直到一頓飯徹底結束,靳蘭才終於步入正題似的問他:“你這一個月轉學過來,感覺怎麼樣?”


程今洲從外頭收回眼,語氣隨意:“還行。”


見他怎麼著也都還是那副態度,靳蘭別有深意地望他眼:“那你是打算在這頭參加高考了?”


程今洲點頭。


她:“能跟上?”


“不知道。”程今洲揚下唇,如實開口:“等下周月考出了成績看看。”


“好。”靳蘭點了頭:“要是有什麼困難,就再跟媽講。”


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瞥了眼程今洲的表情,觀察著,思考須臾,靳蘭撂下手裡水杯,還是猶豫著開了口:“你教練前幾天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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