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知道。”時鄔回她。
他們距離後門近,衛格樺和李夏妮先行下去,時鄔和程今洲走在後頭。
這裡算是郊外的一個小鎮,整片郊野零零散散建著一些工廠,拖拉機轟隆隆地從隔壁小路駛過,已經是下午,李夏妮四處望了眼:“華子,我好像聽到你家的雞打鳴了。”
“拉倒吧。”衛格樺撥著電話:“走地雞離這還有二裡地。”
“......”
“等下有人來接我們。”時鄔跟身旁第一次來的程今洲解釋。
“嗯。”程今洲點了頭。
太陽還頂在頭頂,沒站一會兒後背就開始輕微出汗。
海風似有若無地越過田野湧來,程今洲微蹙下眉,等待的間隙脫了外套搭在臂彎裡,身上還隻剩個黑T恤,到身後空著的站臺長椅坐下來。
程今洲抬頭看眼還在那杵著的時鄔,像是被衛格樺拉出來是她犯什麼錯一樣,他唇邊微彎出一絲弧度:“不累?”
時鄔看他眼:“還行。”
“那就過來坐。”程今洲平常地說。
......
附近隻有這一個簡陋的公交停靠站臺,也隻有一條長椅,雜草和綠植生長在大馬路兩邊。
李夏妮依舊蹲在馬路牙子邊一臉呆滯地看著衛格樺在不遠處打電話,道旁新栽不久的樹苗伸展著綠葉,爍爍閃著亮光。頂著程今洲的那道目光,時鄔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幾秒後“哦”了聲,一副聽人勸的模樣,走過去不客氣地在他身旁並排坐下。
黎江的夏季時間過長,而又潮湿悶熱。
十一月,算是黎江氣候最舒服的時候,農家樂承接的遊客也多,一直在那等了大概二十分鍾,接他們的人才姍姍趕來。
“不愧是奶奶,時間卡得正好。”一頓飽餐過後,李夏妮吃得心滿意足,坐在那喟嘆地說。
幾人一道坐著兜風觀光三輪車到的時候,走地雞剛好下鍋。
“實在不行,就站起來走兩步。”那會剛吃完,衛格樺站著靠門框消食,他從兜裡掏出包中華,咬了一根,開始忽悠。
李夏妮半點也不心虛:“七分飽。”
“......”
吃成那樣誰信呢。
此時正值海濱小城的旅遊旺季,農家樂裡就餐分包間和大堂,但幾人待的是個在後院的單獨瓦房,衛格樺自己拿著鑰匙開的門,也算跟著農家樂少爺一塊來的好處。
直到到了後院,幾人耳邊才清淨了些。
屋頂的最上面開了天窗,光透下來。
程今洲坐在裡側的一個位置,面前的飯並沒動幾口,直到時鄔和李夏妮到外頭逛了二十分鍾回來,程今洲也還是待在那兒,左手疲沓地搭在後腦勺,短發被手掌抓得稍顯支稜,旁邊剩著半杯最後端來的西瓜汁。
時鄔擦著手,重新坐過去。
幾人都打算休息會兒再走,衛格樺從門前轉過身,那會正和脖頸發酸抬起頭的程今洲對上一眼,於是晃下手裡頭的盒子,熱情又好客衝屋裡頭問:“好煙,要不要?”
不知道是在好奇些什麼,時鄔下意識地就順著衛格樺看了過去。
程今洲還是支著腦袋的坐姿,目光淡淡地瞄了秒衛格樺,隨後就直白地移向了坐在身旁的時鄔。
“......”
“死小子,是不是嫌命長?”不等有人開口,衛格樺肩頭便重重拍上來一隻手掌,喬溫娟一把給他嘴裡咬的煙扯下來,動作幹淨利落。
衛格樺條件反射地“哎喲”了聲。
喬溫娟雖然已經年近七十,但身子骨還算健朗,真用勁了拍一下,那勁道也不輕。
“才高三,還上著學呢,一天到晚地像個什麼樣子。”喬溫娟訓著自己孫子,倒也不算太厲聲厲氣,隻是故作嚴肅地白他一眼,最後還不忘回頭看向裡頭的程今洲:“喬奶奶跟你說,衛格樺這小子毛病多著呢,跟他玩行,可別跟他學。”
“......”衛格樺心說上哪需要跟他學。
簡短得跟走過場似的,訓完,喬溫娟隻囑咐他們別玩太晚,要是沒公交了就打電話回來,找人給他們送回去。
“你就不能過來的時候忍一忍。”李夏妮笑嘻嘻地龇著牙看熱鬧:“能有哪回不挨罵嗎。”
衛格樺嘆了聲氣,抬手摸摸短發有些扎手的頭頂:“拿順手了。”
這會離傍晚還有點時間,時鄔和李夏妮商量著在這邊鎮子上逛一逛,順道逛完直接去公交車站,畢竟如李夏妮所說,他們一個月也就這點休息時間。
衛格樺和程今洲當然也沒什麼意見,這種時候,最妥當的安排就是跟在兩個女生身後一道隨便逛逛。
茶餘飯飽,又坐了一會,臨出門時,時鄔已經恢復了不少精力。
這裡的小鎮雖然不大,但也配備了基本的學校和醫院,是附近幾個村子聚集產生的街鎮中心,整個市集逛完也大概隻用半小時。
兩個女生走在前頭,衛格樺跟程今洲並著排走,雖然小學時候同班過那麼一年,但也不是什麼多深的交情,又挺多年沒見,於是幹脆有什麼說什麼的問:“就‘洲子’這麼喊,行吧?”
程今洲“嗯”了一聲,他右手插著兜,嘴角掛著抹斜斜笑意,瞥了一眼前方跟李夏妮一道站在手串攤前的時鄔,一副看起來好相處模樣,道:“都行,看你習慣。”
“噢,那就行。”衛格樺點頭。
他真挺怕遇上講究多的人的,難伺候,也煩。
前頭兩個女孩已經在小攤前停留了大概好幾分,光線照在街道的紅瓦頂,暮色滄靄,入目都是一片泛著烏的昏黃。
等到程今洲和衛格樺把那不痛不痒的寒暄闲話聊完,一道走過去時,才見時鄔和李夏妮兩人正蹲在那試圖和攤主砍價,並且已經進入了尾聲階段。
時鄔蹲在那,金黃色的光線落在發頂,她抬頭看著老板,因為形狀偏圓的一雙眼睛,於是總顯得像是人畜無害又真誠的小白花:“我朋友很窮的,她真的沒有五十塊錢。”
李夏妮也是一樣的姿勢:“是這樣的,老板,再便宜一點吧。”
老板:“......”
“行行行。”老板坐在牆根下的馬扎凳上,咬半根煙皺著眉,擺出一副自己是虧本吃了大虧,但不樂意和兩個小姑娘計較的表情:“四十買不買?不買就看別家去!”
話一出來,時鄔的眼睛輕微亮了下,像是得逞一般,她抬手,碰了下身旁的李夏妮:“掏錢吧,朋友。”
接收到時鄔的信號,李夏妮掏了兩秒,看著她眨巴眨巴了眼,似乎還有點腼腆。
沒等想明白她腼腆的原因,緊接著下一秒,眾目睽睽下,李夏妮就從口袋裡緩慢拿出了一張整的五十:“那兩張二十好像上午花掉了。”
老板:“......”
沒一點預想之中會有的尷尬,時鄔盯著剛才自己口中“真的沒有”的那五十塊錢,毫無波瀾地“哦”了聲,還是直白又真誠的一雙眼:“那下次對好了再說,不然老板容易夜裡睡不著。”
李夏妮點頭:“嗯嗯。”
一個字也沒聽落下的老板:“......”
他剛才怎麼會覺得這姑娘人畜無害。
沒講幾句話的功夫,就見兩人已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地把東西拿到了手,最後還不忘衝著一臉怨氣的老板禮貌說了聲“謝謝老板,祝您發財”。
也就是差不多在這個瞬間,程今洲忽地覺得時鄔要是想玩誰,說不準跟玩條狗一樣,還別指望她能對你心虛愧疚。
拿好東西站起身,時鄔轉過去對著兩個男生問:“我們好了,回去嗎?”
這兒已經是這條街的最後面,天色也不早了,等他們坐著公交回到望灘區,應該已經天黑了。
“行,直接過去吧,估計這兒離站臺也就還剩個八百米。”衛格樺預估著說。
幾人離開前,一道在路旁奶茶店買了杯喝的才朝站臺過去。這會是小鎮沉浸到夜色前最熱鬧的時分,李夏妮和衛格樺走在前頭還在聊來時看的那個熱血動漫。
這個動漫時鄔也有看,如果是往常三個人的時候,時鄔這個時候會被一道被拉著加入他們的討論話題,但今天有了一個程今洲,於是就成了他們兩個稍慢前面幾步的一道走在後頭。
日影西斜,兩人的影子在身側時而交疊時而又因為步伐的不同頻被拉開,而後又交疊。
程今洲個高腿也長,一言不發地走在她身邊,常年練習射箭的原因,露出的小臂薄肌線條流暢,青筋淡淡凸顯,戴著鴨舌帽的原因,光線隻打到了他的半截脖頸和下颌線上,眉眼冷清。
不知道是程今洲現在習慣的話這麼少,還是和她不算熟,所以總沒什麼話說。
時鄔抬頭覷了他一眼又收回,她手腕上掛著杯加冰的檸檬水,像是通過薄薄的一層塑料袋,涼氣貼著衣物傳遞到肌膚上。
田間偶有勞作的身影,這條路比來時熱鬧了些,雲霞隨著傍晚的時間推移更加璀璨,成了一種橘黃和玫瑰組成的色彩。
好在這次他們還算走運,隻不過剛過五分鍾,時鄔就看到了公交車過來的方向。
公交停靠,“哗啦”一聲拉開門,時鄔抬腳走上去,還是坐來時的倒數第二排位置,程今洲坐在她身後。
和來時唯一的不同,就是李夏妮和衛格樺已經追完更新,於是一個直接坐到了時鄔身邊的空位上,衛格樺在隔條過道的隔壁隨便挑了個位置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