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們對掏心是不是有什麼執念啊?”寧長空煩躁地揉亂自己的頭發,殘留的痛覺讓他控制不住地碎碎念:“想要保證必死,爆頭也可以啊。還是因為捅個對穿看起來比較優雅……嘖。”
楚清歌坐在電腦椅上轉了個身看向他,欲言又止。
“我不想聽!”寧長空直接把她的話堵了回去,橫眉立目道:“我不幹了,我要下班!”
“哎我之前寫的遺囑什麼的你發出去了嗎?沒發的話,你現在還能回去嗎?你幫我弄一下唄……”寧長空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
楚清歌這才慢吞吞地開口:“我隻是想問你,想不想掏別人的心?”
“我情願誰的心都不要掏!”寧長空沒好氣地抱臂,看著楚清歌把椅子轉了回去,開始敲鍵盤。
他沉默片刻,突兀地開口問道:“附身在棲靈柏身上是什麼感覺?”
楚清歌百忙之中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沒有感覺。進食功能都套個塑料袋湊活了,怎麼會做感覺系統?”
寧長空還沒來得及再問,楚清歌已經完成了準備工作從抽屜裡掏出她的小遙控器。
“那具身體壞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把你的靈魂塞回去……總之先試試看吧。”
遙控器對準寧長空,嗶了一下。
寧長空“死”前第43秒,現世·陣眼處。
在陣法被觸發的前一秒,正在焦慮地踱步的白闲猛地想起來:
楚清歌自始自終都沒有提過,要怎麼把寧長空從九黎安全帶回。
他猛地回身,正要扯住楚清歌的衣領進行逼問,他的動作卻隻捕捉到了一道殘影,青鳥已經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九黎而去,隻在他耳邊留下一句逼音成線的厲喝:“留在這裡!”
……他為什麼總是被留下的那個?
靈氣復蘇元年,9月14日,半位面·九黎。
回到被當胸捅了個對穿的身體不會有什麼好體驗。
疼痛如同電流一般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仿佛要將他吞噬。但那股疼痛卻異常清晰,它像是一根緊繃的弦,隨時都可能斷裂。
真是的,早知道不聽楚清歌的話,不留下這條保命的後路,在這裡就可以幹脆地死掉了……
寧長空感受到那截棲靈柏被熟悉的、屬於青鳥的靈氣塞進了他的口袋。看來某人是掐著半位面被推離的點,從現世衝進了九黎即將關閉的通道。
唉也難說,她都親自跑來監工了,說不定她會直接把我傳送過去……
寧長空任由疼痛撕裂他的神志,抬起顫抖的手,集中最後一絲精神力,觸發提前設置在帝江羽毛上的傳送術法。
根據經驗,這種重傷瀕死的身體一般會有最後的幾十秒到兩分鍾不等的可活動時間。
幾十秒也足夠做很多事了。他竭力保持清醒,瞪大眼睛,在傳送的眩暈中努力維持著一絲清明。
白闲說過,“鳳凰能夠涅槃”,這是謠傳。
結合了西方的不死鳥,菲尼克斯的謠傳。
帝江羽毛被早早設置好,錨定了不死鳥的氣息。
目標,菲尼克斯的身邊。
寧長空幾乎是被摔到那紅絲絨的被子上的,鮮血從他口中和胸口湧出,將被子的顏色染得更深。
在他的身側,原本以一個僵硬的姿勢躺在床上的菲尼克斯緩緩緩緩睜開了眼睛,如同緩慢開機的機器人。
是的,寧長空想。不死鳥本就並非活物。
如果有什麼東西能夠再次給林錦松這具損壞到幾乎無法使用,生機斷絕的身體再次注入活力,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驅動不死鳥的涅槃火。
嗯,就像是風清梧的心髒在那個糟糕的夜晚救了他一命那樣 ——嘶這場景怎麼這麼眼熟呢?話說回來,風清梧的另外半拉心髒好像也在菲尼克斯這裡來著……
目標明確,接下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如何從菲尼克斯手中奪取涅槃之火。
在戰前,寧長空和楚清歌的計劃僅止於此。他們沒有更進一步的策略,隻是準備將他傳送至菲尼克斯面前,孤注一擲,碰碰運氣。
而寧長空現在,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菲尼克斯並沒有因為他出現在這裡而流露出任何驚訝的神色,隻是沉默地從床上坐起來,白紅的火焰在手中熊熊燃燒,準備給垂死的不速之客最後一擊。
寧長空顫抖的手總算摸到了,那個藏在衣領下的,小小的銀質長命鎖。
他現在已經幾乎不能發聲了,但仍有氣流震動聲帶,發出破碎的聲音:
“我說……很痛吧,菲尼克斯。”
一般而言,人工制造的軀體無需添加感覺系統,即便添加,也絕不會是痛覺。何必呢?這本就是煉金術制造的、非生命的軀體,為什麼要用塵世的痛苦來折損他的工作能力呢?
隻有一種可能:
痛苦是活著的實感。是持續不斷的痛楚維持著“我還活著”的認知,讓意識緊緊附著於軀體之上。
菲尼克斯的意識,在午夜悄然“死去”,給了寧長空鳩佔鵲巢之機的意識,和這具煉金軀體的聯系並不緊密。
寧長空捏緊手裡的長命鎖,激活了上面的止痛術法。
第85章 “涅槃”
靈氣復蘇元年,9月14日,半位面·???
成功了。在止痛術法的作用下,菲尼克斯失去了將意識和軀體聯系在一起的粘合劑,進入了假死的狀態。
楚清歌跟過來了,接下來的事應該輪不到他操心。隻要她能把涅槃火從不死鳥那裡搶過來……啊,開始了。
熾熱的火焰從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開始燃燒,仿佛骨髓都在沸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滾燙的熔巖。
寧長空在失去意識的邊緣囈語:
“涅、涅槃火,是不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啊?”
“注意維持意識。”他熟悉的冷淡聲音響起,楚清歌專心操作著從菲尼克斯那裡掏出來的涅槃火,分心回答著他的問題:“理論上應該是可以的”
“那如果我現在把身體的一部分砍下來的話……”
“……我明白了。”楚清歌深吸口氣。
他的意識在致死傷勢帶來的痛苦中浮沉。
正好,已經很疼了,所以怎麼做都不會再疼了。
年輕的鳳凰凝聚最後的靈力,化作刀刃斬下——
“不要……浪費。”
一周前,9月2日,金梧苑。
“對了,還有件事要和你講……”寧長空從衣領下,掏出那個銀質的長命鎖,小心地把它放在白闲的掌心。
寧長空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匯。他猶豫地開口:“我想和你做個約定。”
“如果有人帶著這個來找你,無論他/她說什麼你都要信,可以嗎?”
鳳凰的聲音久違地帶上了一絲請求,白闲有些愣神,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哎呀,肯定不會讓它被壞人拿走的……我就是想,以防萬一嘛……”
靈氣復蘇元年,9月14日,寧長空“死”後第13分鍾,現世。
隨著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陰影消散,壓迫性的恐慌氛圍一掃而空,整個城市都松了一口氣。人們開始議論紛紛,帶著笑容和淚水,以一種近乎混亂的方式慶祝起了劫後餘生。
那些慶祝著巨構消失的普通居民,仿佛剛剛從一場噩夢中蘇醒,還沉浸在那狂喜的餘韻之中,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然而,隨著九黎的徹底離去得到確認,異處局中的一些工作人員開始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氛。他們的心中湧起了隱隱的不安,仿佛在慶祝的喧囂背後,隱藏著某種未被言說的秘密。
鳳凰呢?
略過城市上空的、短暫地鼓舞了這座城市的鳳凰呢?
為了拖延時間,主動前往陌生的半位面與敵人交戰的鳳凰呢?
位於陣法中心的指揮部,在發現青鳥已經自行離開,而鳳凰更是音信全無之後,陷入了一種死寂般的沉默。
盡管在鳳凰主動前往九黎的時候,每個人的心中都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但即便如此,沒有人願意主動提起那個可能。
仿佛不開口提起,魔咒就不會被打破,希望就仍舊存在。
直到青鳥重新現身。
“青鳥傳訊。”楚輕歌慢條斯理地用一隻手整理著鬢邊的卷發。她的衣裙依舊整潔,面容平靜。
她以一種平淡的語氣宣布:她在現世與九黎的通道徹底關閉前,把鳳凰救了出來。
“鳳凰重傷瀕死,現在正處於涅槃的過程中。我剛剛一直在為他護法,現在他的情況稍微穩定了一些,我便回來傳訊。”
“——不必恐慌,無需擔心。等到涅槃結束,他便能再次回到諸位身邊。”
然而,白闲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青鳥遮掩在身側的手上。
那隻手似乎緊緊握著什麼東西,指縫間透出銀色的光芒。
楚輕歌走到白闲面前,悄無聲息地將手中的物品塞進了白闲的掌心。
沾了血的長命鎖觸感溫熱。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闲身上。青鳥的確地位顯赫、輩分也高。但要驗證有關鳳凰的事情,無疑是前後兩代鳳凰的侍從,白闲最有發言權。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鳳凰並不能涅槃。
白闲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我家小主人應當的確涅槃去了……諸位不必擔心。”
藏在廣袖下的手緊緊握著那枚長命鎖,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幾乎想要將那鎖的鋒利稜角嵌入自己的掌心。
靈氣復蘇元年,9月15日,龍淵書院·熟悉的小組學習室。
蘇韻堯推開門走了進來。除了她,其他三個人已經到齊了,正各自忙碌著。
燕曉靈抬頭,微笑著打招呼:“來了?”
蘇韻堯輕輕應了一聲,從書包裡拿出書和作業,整齊地擺放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