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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刀

第54章

溫柔刀 3118 2024-12-23 13:45:02

三明治不飽肚子,進地鐵站前,李菜到沿路的便利店去吃了一碗甜辣的泡面。等待店員給自己泡面的過程中,李菜發了一條朋友圈,準備把一些不方便搬的東西送出去。


面好了。李菜接過去。


她走到隻能站著的桌子旁邊,打開面,攪拌一下,用筷子卷起來吃。


面才塞進嘴裡,手機就響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李菜堅持把面夾到嘴裡,邊嚼邊接通:“幹嘛?”


“……”


“打來了就說話。”


李耀祖問:“你在吃什麼?”


“三養新出的面。”


“……”


“你沒吃飯?”


“吃了。”


“吃的什麼?”


“鯛魚燒……”


“嗯?!”竟然不吃冷的了。


“……鯛魚燒冰淇淋。你在哪?”


“……橋那邊,準備坐地鐵回去。”她呼呼地吹涼泡面。


“你就吃那個不餓?我帶蛋糕給你吃。”


“可以呀。你來我家?”


“你找個地方坐一下。”


“?”


李耀祖不說再見,掛斷電話。他剛從認識的理療師店裡出來,看了眼時間,離蛋糕店關門還有半小時,他過去綽綽有餘。再跑步去見李菜,二十分鍾足夠了。


邁開腿跑起來,身體瞬間變得很輕盈。很難想象,幾天前,他幾乎半邊身體都發麻,硬生生在酒店一樓坐到前臺換班才打車走。


理療師的忠告翻來覆去在耳邊響起:“你要去醫院。”


他的回答也總是一樣:“不喜歡醫院。”


可現在,跑向某個地方的時候,李耀祖不會去想這些,雜念都被拋在腦後。


李菜沒有找地方坐,吃完泡面,她又買了一份微波爐做的速食年糕,加上炸雞串,也讓便利店店員做好給她。吃過才七分飽,李菜想著要不要去外面等。


李耀祖是跑過來的,身上帶著涼意。頭發被風刮得像是剛吹過造型,很拽,但很適合他,明明在喘氣,卻死都不肯擺出累的表情,一本正經地遞出蛋糕。


“你跑那麼急幹嗎?你上午又不上班。”李菜笑了,伸手替他抓散前發。


她打開包裝,蛋糕全碎了。


他跑得那麼快,不碎才奇怪。李菜吭哧吭哧發笑,李耀祖大概覺得丟人,別過臉去,伸手就要收:“別吃了。”


李菜從嘴裡發出有韻律的“嗯嗯嗯”,那是抗議的音調。她推開他的手,拆開叉子挖蛋糕吃。


蛋糕碎了還是蛋糕。


碎掉的蛋糕也是甜的。


“又不是不能吃。”她吃得津津有味,又喂給他吃。


李耀祖吃了,怨氣沒有驅散,但總算好一些。她說:“還是好吃吧?”他不說話。她歪著頭,去看他的表情,然後直起身,邊笑邊篤定:“還是好吃的。”


他們錯過了最後一班地鐵。


本來可以打車,但李菜今天心情不錯,拉著李耀祖走路。


走路回去要兩個小時,李耀祖就算了,想也知道,不可能讓李菜走這麼久。但她要散步消消食,他當然會陪著。


路邊有商店,櫥窗裡開著燈,可店裡卻一片漆黑。他們走過去。李菜停下腳步,出神地盯著裡面。李耀祖走上來,也停在她身邊,問她說:“看什麼?”


“隨便看看。”李菜說,“你為什麼總走在別人後面?”


“……什麼?”


李菜說:“你幹嘛老當跟屁蟲?”


不等他回答,她拉住他,穿過他手臂,抱著他的手,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就這麼往前走。李耀祖一怔,忽然變得很溫馴,任由她帶著走。


兩個人走在一塊,緊緊貼在一起。她在用力,拽著他往前,難免偏離方向。他也不反抗。有人在窸窸窣窣地笑。眼看要衝到馬路上去,李耀祖才使勁,拽著她往另一邊。三更半夜,人行道上沒有行人,寬敞得能讓兩隻小羊一起打滾。笑聲若隱若現。偏向另一邊,又差點撞上櫥窗,於是輪到李菜拖動他。他們就這樣一來一回,一左一右,走成閃電一樣的“Z”字形。笑藏不住了,迸發出來,痛痛快快,照亮了沒有星星的夜空。


他們去唱卡拉OK,時間到早上六點。


隻有兩個人的包廂,李菜沒打算坐下,站在屏幕旁邊,把燈光效果全打開。彩燈像五顏六色的蝴蝶飛來飛去。


她唱流行歌曲,抒情歌的、節奏快的,她唱調高到上不去的民歌,她唱了讓人想跳舞的歌曲。


李菜拼命地吵鬧,消停不下來,拼命鬧騰。


李耀祖坐在沙發上,抬起頭看著她。


燈光在她身上跳躍,從眼睛到馬尾辮,從張大的嘴巴到舞動著的手。他忍不住微笑。手機掉到了地上。他俯下身去撿。再起身,笑的影子又消失了。


李菜笑著打量他。天冷了,他卻還隻穿著單衣,襯衫是條紋的灰藍色,沒什麼特點,袖口卷起來。躁動的燈光把他淹沒。


李菜說:“你也唱,來!”


她把話筒伸向他。


李耀祖沒反應。


“沒事沒事,我知道。你不會唱歌。我看過你直播,我知道的。”李菜擺擺手,故作輕松地轉過身,在離屏幕最近的機器上按了切歌。


李耀祖嘲諷地笑了。


這首是電視劇《走到天邊》的同名主題曲。復古風的鼓打貝斯響起來,原唱開著,深情而動感地歌唱。開頭兩句過去,李耀祖突然越過桌子,站到她對面,拿起桌上的麥克風跟唱。李菜忍不住笑,叫喊著起哄。


他們喝了酒。李菜灌了好幾聽啤酒,李耀祖也開了一罐。她好奇地看著他。他用晦暗不明的眼睛望著她,說:“……現在可以喝了。”


音樂變奏,昏昏沉沉,刺眼的燈光也關上。


李耀祖問李菜:“你怎麼不發消息給我了?”


她沒聽清。


他把手機給她看,聊天記錄往上翻,以前李菜經常發給他,問他吃了飯沒有,問他有沒有吃水果,問他背痛不痛,眼藥水滴了嗎。離婚後不提,最近關系修復了,她主動發的也寥寥無幾。


迷幻的搖滾樂中,兩個人都隨著音樂微微搖晃身體。


李菜朝他靜靜地笑。


李耀祖隻能自己思考,他說:“我發給你的話,你還會發給我嗎?”


吉他的聲音掃來,好像海浪,滾過他們的身體。這裡沒有其他人,李菜跟著節奏搖擺不定,她抬著手。指尖在半空中小心地輾轉,隨意地畫著弧線。李耀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捉住她的指尖,她故意縮手,躲來躲去。


李菜忽然想起高中時,他想她陪自己去上海那段時間。每天放學,李耀祖都會來。早上晨跑,他也走樓下過。天蒙蒙亮,他在窗戶下,聽到她洗漱的響動,於是叫她的名字。李菜很怕被奶奶發現,馬上探出頭去,忙不迭地“噓”。


他不以為意:“車停這了。”


她還沒點頭。他已經走了。可她知道,他還會再來。這種心情很奇妙。


還有一次,是他漂頭發那一年的冬天。老家下雪了,他們去廟裡拜菩薩。李耀祖穿得很少,太要風度。李菜無語,解了自己的圍巾給他。他不要,又纏到她脖子上,把她本來打好的結解開。


出來的路上,李菜忍不住玩雪。她沒戴手套,李耀祖看著礙眼,一直讓她停下。她把雪塞到他脖子後面,他死死地瞪著她,猛地伸出手來。


李菜邊求饒邊要逃,卻還是被抓住了。他攥住她的手腕,逼她手掌向上攤。


長繭的手微微腫起,被凍得紅彤彤的。


她隻覺得是惡作劇,算不上貪玩:“幹什麼?你要吃豬蹄?”


他冷笑一下:“神經病。”


李耀祖突然低下頭。


李菜以為他要咬自己,沒有想到,他隻不過是嚇唬她。


冬天的風很凜冽,灌木叢裡到處都是沒融化的雪。細軟的金發白得刺眼。他逗她玩,親了親她的手掌。


“不夠吃。”說著,他又抬起頭,把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手心痒痒的,李菜靠在他肩頭。兩個人邊說話邊走遠。


回到這時候,喝酒以前,李菜的心情很愉快。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盡管這意味著之前選的路不對,可是,她有選擇的餘地,並且付諸行動,還能換別的再選。這本身就值得慶祝。她還活著,活著就是幸運。


喝完酒以後,點點滴滴的悲傷反而漫上來。


李菜閉上眼睛。她沒有流淚,也沒有說話。可是,他已經知道了,這世上隻有他能明白。她想起了孩子,想起了故鄉小小的墳墓。他擁抱她,不在乎這會不會讓自己心碎。


他們沒唱通宵,不知道是不是喊得太賣力,嗓子漸漸痛起來。


李耀祖和李菜準備找個地方打車,可才走了一陣,又看到還沒收攤的夜宵攤。李菜晚上吃的消耗完了,現在又餓了。


她說:“給我個煎餅。要牛柳的。”


他說:“多切幾塊。”


她說:“再來點芝士吧。”


他說:“加兩片。”


他掃碼。她坐在路邊吃完。他們這才打車回家。


像約會一樣玩了一整晚,早晨到家,李菜順便從樓下超市買了一桶水。


電梯在維修,隻能走樓梯。水有些重,李菜自然地交給李耀祖,打著呵欠,快步地上樓。


桶裝的泉水在地板上等待。樓層不矮,但也並不是那麼高。李耀祖低下頭,非常緩慢,有條不紊地拎起來。


他們一起上樓。


她說:“我不讀研了,準備退租,搬家。我要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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