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黎娜心髒一沉，垂眸對上他的目光。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完整地說出了一句話，沒有結巴，也沒有回避她的視線，而是光明正大地看著她，質問她，以及……責怪她。
黎娜壓下心頭的酸意，笑容如往常般溫柔，彎下腰與他平視。
“小知逸，你是不是記錯了，我那時候沒有讓你當我弟弟，我是問你想不想當我弟弟，你自己點頭答應的，我沒有逼迫你哦。”
她披著那層最溫柔的外皮，卻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沈知逸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擺了一道。
原來所有大人都一樣，都是滿口謊言，明明他已經上過一次當了，卻還是沒有長記性。
“聽話，把手套戴上，你的手不想要了？”
黎娜加重語氣，面色也嚴肅不少，去捉沈知逸的手。
沈知逸這次沒躲，在黎娜遞手套過來的時候，他一把搶走，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後背過身去，不搭理她。
黎娜扯了扯嘴角：“沈知逸，我告訴你，我脾氣很不好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讓我特別想揍你！”
沈知逸眼眶泛紅，毫不示弱：“你揍啊！”
揍完他，還會抱他對吧……
黎娜深吸口氣，有些無力：“沈知逸，你能不能聽話一點？”
沈知逸已經有點哽咽了，但依然冷靜地回擊她。
“你是誰啊，我為什麼要聽的你的話？”
他像是吃了槍藥，她每說一句，他都要回嗆一句。
看習慣了他乖巧懂事的樣子，現在看到他渾身帶刺見人就扎，黎娜心裡很不舒服。
她抬著下巴，垂眸看他，無形中似乎在用長輩的氣勢壓他。
“我當然是你姐姐。”
【作者有話說】
是很沒有安全感，很害怕被姐姐拋棄的小狗狗QwQ
第16章 仰望神明
◎“別戳，好痛……”◎
沈知逸說：“你很快就不是了。”
黎娜都氣笑了：“隻要我年紀比你大，我就永遠是你姐姐。”
沈知逸背對著她，眼眶發熱，沉默了很久。
明明都要拋棄他了，卻還執意要當他的姐姐，她未免太貪心了。
憑什麼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他就隻能選擇承受。
打完電話的黎母回來了，她臉色很差，目光呆滯，跟丟了魂一樣，走到他們面前。
“我要去一趟公司，你爸有事找我。”
黎娜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們終於要離婚了？”
黎母仿佛當頭被人敲了一棍，整個人站不住似的搖晃了一下，然後惡狠狠地瞪了黎娜一眼，什麼都沒說，就上車了。
黎娜和沈知逸也上車。
就像是被送到斷頭臺上，刀懸在半空中，就差砍下來了，結果突然被人叫停了，沈知逸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黎娜也莫名松了口氣。
到公司，正巧碰到趕去開會的黎父，看到黎母他們，也隻是溫和地說了一句：“協議在我桌子上，電話裡都跟你說清楚了，你籤字就好。”
他說完就走。
黎母拉住他的袖子：“你逼我是不是？”
黎父說：“走法院起訴的話，你拿不到多少錢，如果按照協議離婚，能保證你接下來的日子衣食無憂。你是娜娜的媽媽，我希望你過得好。”
希望她過得好，卻要跟她離婚。
黎母冷笑：“你真虛偽。”
黎父也笑了，有點無奈。
他看了眼手表：“我要去開會了，協議你籤好。”
黎母問：“那孩子呢？孩子跟著誰？”
黎父邊走邊說：“娜娜當然是跟著我，我能給她更好的生活。”
站在角落裡盡量降低存在感的黎娜挑了挑眉，她還以為自己會被當做一個皮球踢來踢去，沒想到她爸竟然會要她。
黎母大步朝辦公室走去。
黎娜帶著沈知逸跟上。
一進辦公室門，黎母拿起那份協議就砸到黎娜臉上。
黎娜沒想到她會突然發瘋，連躲都沒躲，被砸了個正著，從臉頰穿過鼻梁到左眼，火辣辣的疼。
她想用手按壓幾下，以此來降低疼痛感，但是她的手突然被人握緊了。
她垂眸，看到沈知逸正抬頭望著她。
清澈的眼睛藏不住感情，他的擔憂是那麼明顯。很難想象他們剛才還鬧了矛盾，他竟然還會這麼擔心她，難道不是應該很討厭她？
“你是不是很疼？”沈知逸緊張地問。
黎娜搖頭，神色極其冷靜鎮定，還知道顧及她爸的面子，第一時間把門關上，閉合百葉窗，把地上那份協議撿起來放到桌子上，同時把沈知逸護在身後，以防黎母再次發瘋傷及無辜。
“你打我有什麼用？就這點本事了？有種你去打那個狐狸精啊！”
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這件事黎母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暴跳如雷，指著她的鼻子就罵：“你以為那個狐狸精是怎麼來的！還不是因為她生了個兒子！我也有兒子啊！是因為誰死的，還不都是因為你！”
黎娜的氣焰瞬間消下去了。
黎母已然處於崩潰狀態，一邊用手指狠狠戳黎娜的肩膀，一邊口水噴濺。
“要不是你畫那破畫，你弟弟能死？你爸會跟我離婚？我現在這樣全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黎母為她鼓掌，笑容猙獰：“黎娜，你可真厲害啊，聯合你爸爸一起把我踢出來了，你高興了吧，你爸爸要你都不要我！你滿意了吧，你怎麼不代替你弟弟去死！”
黎娜被她戳得不停後退，任由她咒罵，一句回嘴都沒有，從始至終都抬著下巴，昂首挺胸地站著。
黎母氣喘如牛，罵到後面聲音都嘶啞了。
黎娜面色平靜如湖面，透過窗外看向遠方，聲音輕柔。
“他死了，說明他該死。”
黎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竟然敢說她兒子該死！
她揚起手，全身力氣都匯聚到掌心，死盯著黎娜的臉，巴掌狠狠地落下來。
辦公室門打開，黎父一步跨到黎娜前面，死死攥住黎母的手腕，截住了這一巴掌。
黎母用力掙扎，動彈不得。
黎父甩開她，她踉跄著後退幾步跌坐到地上，眼淚不停往外湧，被趕來的保安按住。
黎父對她的眼淚視而不見，冷著臉對保安說：“把她和那份協議帶出去，以後不許她進公司。”
黎母大哭出聲，被保安架出去。
黎父警告她：“以後不許出現在我家附近，也不準接近娜娜，我會一直派人盯著你。”
這是要徹底跟她斷絕關系。
黎母邊哭邊笑，瘋了一樣。
隨著黎母離開，這層樓終於恢復了安靜。
沈知逸悄悄走到黎娜旁邊，抬頭小心翼翼地觀察她。
黎父站在沈知逸面前，揉了揉他的腦袋，臉上肅冷消失不見，目光溫柔地看著他。
“剛才知逸衝進會議室，說有人欺負你，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沈知逸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摳著自己的手指頭。
黎娜回神，輕輕地“嗯”了一聲，沒什麼情緒。
黎父說：“這孩子懂事，有人欺負你，他知道出去找人幫忙，他是真心喜歡你，把你當姐姐看待。”
黎娜點頭：“行，那我回家睡覺去了。”
黎父忍俊不禁：“行啊，回家睡覺去吧。”
黎娜扭頭就走，沈知逸立馬跟上。
黎父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娜娜，你自由了。”
“你可以畫畫，沒有人再幹涉你。”
黎娜腳步微頓，背對著他說：“為什麼要讓我畫畫？怕我跟你寶貝兒子搶東西？”
黎父說：“不是，我隻是希望你能開心。作為你的父親，我最希望的就是你能開心。你畫畫開心，你就畫畫，你進公司開心，我就找人培養你。”
“那我還是畫畫吧。”
“都可以，隨便你幹什麼。”黎父想了一會，又補充道：“但是……能不能別當模特了？”
黎娜問：“為什麼？”
黎父咳了一聲：“有時候穿的衣服太少，女孩子家家的，不太好……”
黎娜笑了，眼圈發紅：“那我就偏要當！”
黎父嘆氣：“那我能怎麼辦，我隻能找時裝周的負責人，拜託人家讓我女兒多穿兩件衣服。”
黎娜忍不住笑，眼淚劃過上揚的嘴角，如同沾了雨露的薔薇花。
到公司樓下，司機跟黎娜和沈知逸瘋狂招手。
“娜娜，知逸，我在這兒呢！”
這個司機年紀跟黎父一樣大，已經給黎父開了快三十年的車了，可以說是看著黎娜長大的。
黎娜關掉打車頁面，帶著沈知逸上車。
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很快就到家了，黎娜下車，沈知逸也跟著下來。
黎娜擋住他，不讓他下。
“你幹什麼，你回你黎叔叔家，又不是回我家，坐回去。”
沈知逸腦袋都鑽出來，聽到黎娜的話，又不情不願地坐回去，眼巴巴地瞅著她。
司機撓頭：“那個……娜娜啊，你爸爸說，讓知逸先待在你這，他那邊現在不太方便了，讓你看著你弟弟。”
黎娜指著自己：“我？”
司機點頭：“對啊，讓知逸在你這吧，他隻跟你親，跟別人都認生，孩子年紀小，還是跟親近的人待在一塊比較好，不然很容易自閉的……”
沈知逸也跟著點頭，並且很自覺地跳下車，從黎娜旁邊鑽了出去，緊緊地跟在她屁股後面。
黎娜都氣笑了，把沈知逸拎到前面，指著他說：“他都多大人了，還自閉，你怎麼都不擔心我會自閉呢？”
司機說：“你隻會把別人搞自閉。”
他一踩油門跑了。
黎娜在風中凌亂。
她臉色黑如鍋底，把沈知逸帶進家裡。
去衛生間換家居服，黎娜一照鏡子，看到自己臉上橫亙著一條紫紅色的痕跡，被黎母那份協議打的，皮下出血了，一個星期都別想出門了。
黎娜換完衣服出來，聽到一陣亂七八糟的鋼琴聲，探頭一看，原來是沈知逸在按鋼琴鍵。
她撸起袖子：“你起開，讓我來。”
沈知逸被她嚇了一跳，手指立馬縮回袖子裡，閃到旁邊騰位置。
黎娜坐在鋼琴前，深吸了口氣，眼神變堅定了。
她修長的手指落到琴鍵上，彈出一段悅耳的前奏，接著另一個手追逐上來，平靜中暗潮翻滾。她雙手伸向不同的方向，將節奏和情感推向高潮，又在餘韻中慢下來，耐心收尾，萬籟俱寂。
她放下雙手，看向沈知逸。
“我鋼琴彈得好不好？”
不用想，沈知逸這個菜狗絕對會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知逸望著她，憋出一句：“你的臉紫了。”
黎娜：“……”
沈知逸手指戳到自己臉上，指給她看，從臉頰劃過鼻梁一直到左眼，很緊張地看著她。
“從這裡，一直到這裡，很長一條，要不要擦藥？”
黎娜：“……”
沈知逸四處張望，頭都晃出重影了，急得不行：“藥在哪裡？”
黎娜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將他按在原地，手指用力戳到他發紫的臉頰上。
沈知逸皺眉往後躲，握住她的手指。
“別戳，好痛……”
他臉被黎娜打了一拳，淤青還沒有消下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