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程毅脫下外套，話音冷冷的，“池工，進來聊聊吧，看把王總氣的！”
池雪頭疼，嗅到一絲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氣息。她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或許自己的預感不準，程毅能有辦法對付這個老匹夫，還她一個公道呢……
三人前後擠進程毅的辦公室，池雪立在一邊，不帶任何表情。程毅遞給王總一瓶礦泉水，自己也擰開一瓶。
兩個男人將事件經過梳理一遍，程毅一通感嘆會議的重要性，說池雪耽誤了王總的大事。
“池工，你也不是有意的，給王總道個歉，問問王總還有什麼需要做的，你來彌補一下！”
王總補了水，話又密起來，“我怎麼會跟個小年輕計較……可咱們每天做的工作馬虎不得，一張圖、一個數據都關系重大。何況我整個文件都沒影兒了！好在是個內部會議……”
池雪雙手攥拳，眼睛瞟向門外，“王總，我沒碰您的東西！不行就去公司網管那查一下優盤的數據記錄。”
她又看向程毅，鎮定自若，“我知道您的文件很重要，我做什麼都彌補不了，所以我剛才萬分小心，隻不過是把文件剪切到了桌面上。您的文件現在就在會議室的電腦上。”
“唉……你怎麼紅口白牙，我都沒地兒說理去了！程毅，這可是你招進來的人，才來公司多久啊，就這種態度！”
王總一手攬住程毅的胳膊，一手指著池雪，嘴唇哆嗦。程毅見兩邊各不相讓，又開始壓制池雪，“池工，沒得商量了嗎？”
“我看也可能是設備故障，一個小意外。你也知道做這樣一份匯報文件要花多少心思，你應該體諒王總……今後在公司，還得和同事們繼續相處下去，外面的人都看著呢！”
池雪內裡在爆炸，面上卻要杵成一尊佛了。看來程毅不會偏向她半分，而且也同經理一樣不講邏輯，不問真相，隻求態度。
關鍵時刻，她想起陸總說過的一句笑話，“他們都是屁，放了吧！”
池雪突然移動步子，拉開辦公室的玻璃門，驚得王總貼到程毅身上，然後她字正腔圓，嗓門正好夠讓外面的好事者聽見。
“王總，對——不——起！我今天把您的優盤弄——壞——了，深感抱歉！明天賠償您十個優盤！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人生在世孰無過，知過而改，我還是好同志…… ”
“哎呦，得了！程毅，你好好說說她……我下班了。” 王總假意擦汗，幾步溜掉。
池雪還想在他身後補句“您慢走”，沒說出口就被程毅關在玻璃門後，一把扯進屋裡，力道之大，幾乎要撞進他懷裡了！
池雪急速縮進辦公椅裡，端正坐好。程毅看懂她的顧慮，一邊調整百葉簾一邊笑道：“和他計較什麼，早這樣不就完了！”
說得輕松……
池雪眼眶一熱，眼淚撲簌簌落下來。她慌忙抹掉，已經被程毅看到了，而且抹也抹不完。
外面的天氣陰沉，不見夕陽，室內的光線也暗下來。程毅倚靠在書櫃上，雙手抱懷，半晌沒說話。池雪看不清他在陰影裡的神情，自己抽出桌上的紙巾擦淚。
“還有事嗎？”
“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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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池雪怎麼也憋不住，邊流淚邊訴苦，“我以為你會幫我說話……你來之前他已經在經理辦公室裡數落我一遍了，我都忍了。”
“我為什麼要幫你？”程毅身體前傾，雙手撐在辦公桌上，語氣耐人尋味。
“對，我不需要你幫！”
程毅的話似有奇效，一下子止住淚水，池雪攤開新的紙巾狠狠吸鼻子，一張、兩張……褶皺的紙團被她隨意地丟在辦公桌上。
程毅眉頭微蹙，遠離這堆紙團，無奈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的文件呢？”
現在想聽真相了……
池雪揉揉眼睛，在心底咒罵的同時，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
“優盤一開始就是空白的。快開會時，我說去給他重新拷貝一份，他就告訴我在他電腦桌面上。可他那電腦是有登錄密碼的，連助理都不知道，而且辦公室關著門，我就沒進去，有助理作證。”
“我是不敢去碰他那臺電腦的，所以又從自己電腦裡翻出來去年的文件應付上去。你看他自己也不提文件的事，一直在說我。”
池雪起身打開室內的日光燈，屋外的同事們已經開始收拾用品，準備下班了。池雪也想趕緊回去，摸不透程毅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她想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就又多說了幾句。
“我不能去動他那臺電腦，你看他今天這個樣子，還不知道留了個什麼坑呢……興許來個所有文件都丟了，也怪我！”
“王總這個人是挺有意思的。我猜他根本沒做文件，想借你逃掉這件事，如果你表現得聽話，再幫他把文件做一份就更好了。”
“想得美，老狐狸……”池雪翻動白眼，他們倆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對付，以後也不能好到哪去。
程毅繞到池雪身邊，輕拍她的肩膀，“你也不賴，還用去年的東西叫他當眾難堪了！”
“因為吳翰跟我說過，他最忌諱別人動他電腦，我才多了個心眼。”
池雪心說，她不需要程毅額外的關照也能在辦公室裡立足。公司裡人際關系復雜，她早就體會到了，隻是不想再忍受，也開闢了新的去向。可不管怎麼說，剛才程毅同王總一唱一和，真是……
池雪想不出一個詞來形容，正沉默著，程毅捧起她的臉，拇指觸及潮湿的眼角，“你還和吳翰聯系呢？”
“是啊！”池雪對上那雙宛若深潭的眼睛，勾勾嘴角。
她在賭氣，其實那全是吳翰在實習期時同她講的八卦。可她近期也正想聯系吳翰，打算把小徒弟介紹給陸總的工作室。
“你又在想誰……”程毅揉搓臉頰還不夠，手指又向下探，撩開池雪的衣領。
那隻不老實的手被推開，池雪滑動轉椅，瞬間後退一米多。她得意地挑起眉毛，很快又語氣認真地問道：“要是我們公開了，你今天會替我說話嗎？”
程毅雙手插兜，斜靠在辦公桌旁，他隻低頭打量自己的鞋尖，還在思索。
池雪見他不接話，冷哼一聲，“所以你看到了吧，公不公開有什麼意義呢？在公司裡，你是管理層，你是站在他們那一邊的。公開了，反而我們兩個會尷尬，讓你更為難。”
頭頂的燈突然滅了，池雪的轉椅被擠到牆角，等她反應過來時，程毅已經俯身看著她，雙手壓住她的雙腕，身體不能動彈。
“你剛才是在為我流淚，怨我沒向著你說話？”
“哪有，誰說是你了！我是怨我自己今天太倒霉。”
池雪昂起頭，四周靜謐，隻看到程毅的眼中點點星光，漸漸眯成一彎新月。她耳根發熱，不爭氣地輕輕吞咽一下，對面又涼又軟的雙唇已經迎上來，甘冽如泉水。
牆角的兩人如膠似漆，五指糾纏，池雪最先聽見腳步聲，身體僵住，緊接著是不遠處的玻璃門吱呀晃了一下。
程毅渾然不覺，□□，池雪的心髒快蹦出嗓子眼，腦袋貼到牆邊，牢牢抓緊懷裡的人。
“程總屋怎麼黑燈了，剛剛是不是還在啊？”一個聲音近在咫尺，似乎在外面握著門把手。
“走了吧，今天沒人加班。情人節嘛，都回去歷劫了！”
“哦，那好吧，我這東西也不急著要。唉，我都忘了今天過節呢。”
“我記得，可誰跟我過啊，哈哈哈……”
門外的兩人開著玩笑離開，池雪睜大眼睛，終於緩了口氣。耳邊傳入一聲輕笑，又是一陣酥痒的撫弄，“我想讓他們發現……”
程毅周身的氣息熾熱，池雪卻頭頂一層薄汗，因為氣憤，指甲嵌入他的臂膀中。
“惡趣味，那我就說你騷擾我。”
“嗯，我告訴他們，我對你是真愛。”
男人身形高大，站起來整理衣衫。他朝門外張望了一眼，繼續說道：“我今天趕回來也是想陪你過節的。對不起，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那聲音聽上去真摯無比，但即便這樣，池雪仍清醒著，凡事靠自己最長久，理智排除萬難。隻是在愛人面前淚水充沛，她也不想自己的眼淚如此不值錢。
以後要節省小珍珠，說到做到！
***
因為工作忙，池雪忘了情人節的事。她還是不肯去佑敦道的別墅，兩人駕車回到穆蘭路的小屋。
外賣加電影，讓程毅體會一下快樂肥宅的過節方式。
外賣點的是垃圾桶披薩，電影正好是中央六套在播巖井俊二的《情書》。除此之外，池雪還在餐桌上擺出一個罐子，一個盒子。
“這是黃桃罐頭，上次你生病的時候就想給你吃這個，可是我當時沒買到，今天補上。”池雪又不好意思地把盒子向前推了推。
“這個呢，和你手上戴的、家裡的那些肯定是不能比，但我又不可能貸款給你買禮物吧，所以猶豫了一下，還買了這款腕表。希望你能喜歡！”
程毅很直率，把自己的手表取下，立即戴上新表。
池雪受寵若驚，馬上又解釋道：“你不必天天戴著，如果有需要，你還是戴你那些奢侈品牌吧。等以後……”
“以後什麼？好看，我很喜歡。”程毅笑眼彎彎，親上池雪的臉頰，“這也花了你不少錢吧，我隻要一塊手表就夠了，你以後不用再想著給我買禮物了。”
室外起風了，玻璃嚓嚓作響，今年是倒春寒。池雪起身檢查門窗，稱贊自己早早回家的決策十分明智。
電影的情節緩慢，充滿日式的生活細節。池雪早已忘了結局，一邊戴著塑料手套吃披薩，一邊等著看收尾部分。
播放到一半時依舊是各種抒情，有一組鏡頭是博子找錯地址，在隧道口留下一副剪影。緊接著是女主在中學操場上玩立拍得，構圖講究，場景十分唯美。
程毅就在一旁聊起相機和攝影的話題，不知不覺中吃掉半罐黃桃，“還要給你留點嗎？感覺自己像金城武……”
“人家是菠蘿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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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我希望這顆罐頭不會過期。如果一定要加一個日子的話，我希望它是一萬年。”
池雪趕忙放下披薩，興奮地跳起來為程毅鼓掌，“不錯啊，全文背誦！你喜歡看文藝片啊？”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被池雪誇得有些嬌羞，緩緩點頭。
“那《情書》的結局是什麼，博子最後跟了誰？” 池雪指向電視上的女人。
剛才演過的情節是，博子回憶當年藤井樹求婚的經過，她懷疑藤井樹沒那麼喜歡自己。然後，披長發的男二號一直強調自己多麼多麼喜歡博子，當年對她一見鍾情。
“博子……”程毅想了想，還挺認真的回答池雪，“最後沒有講，隻是演那個喜歡她的男二號一直陪著她。”
“哦，我記得結尾，她是發現藤井樹喜歡女主了，還挺難過的。不知道女主最後跟誰了，如果藤井樹沒死的話，他們兩兩在一起就完美了！”
程毅用勺子攪動罐頭瓶底，發出叮叮的聲響，眼睛卻定在池雪臉上，欲言又止，看得池雪心底發毛。
要說這部老電影確實是替身文學的鼻祖和經典之作了。現在看來，和她的感情經歷有那麼點相似。單說電影，她一定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為了緩解莫名的尷尬，池雪自言自語，繼續評說電影情節。
“你看，博子是主動出擊，女主呢，被動了很多年，可到最後誰都過得挺別扭。哎，全怪那個藤井樹……這是個登山安全教育片吧！”
“網上還說，現在的人祈求月老，不用給他們紅線，而是要來一根鋼絲繩！不僅能牽上，還要堅固耐久，哈哈哈……”
池雪傻笑的時候，程毅隻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眼神和電影裡的藤井樹有幾分相像，痴痴的。
或許是屋子太小，吊燈會產生眩光，池雪隻當是自己眼花，開始收拾桌上的食物。披薩還剩下很多，贈送的可樂也沒喝幾口，她打算再放點冰塊。
廢物被收攏在塑料袋裡，池雪不再觀影，起身去丟垃圾時，隻聽背後一個聲音幽幽的，甚至帶點哀怨。
“你會像博子那樣對我嗎？”
池雪豎起耳朵，還是感覺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