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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笑陪君三千場

第5章

醉笑陪君三千場 3420 2024-12-19 14:26:13

「自己穿。」周郢看出了她的意圖,冷聲打斷。


我第一次看見周郢這麼生氣,冷意克制不住地朝外冒。


他解開自己身上的大氅遞給我,「今日之恩,郢沒齒難忘,姑娘當心受寒。」


很冷,我沒有推辭,接過罩在身上,「臣女……多謝公子。」


還好我聲音不大,尷尬不已地看了看四周。


周郢臉上的寒冰消融了些,勾起一個不太明顯的笑。


同他們一道離了人群,公主終於沒憋住,慘兮兮地哭了起來,「皇兄,我錯了……你不要不理我,我不該趁你幫我猜燈謎的時候偷偷跑掉,皇兄……」


「回宮閉門思過,抄《好詞選》三遍。」周郢並沒有看公主,隻是他還未曾緩過來的臉色昭示著他有多在乎這個皇妹。


先皇後早逝,皇上並不多麼在意其留下的二子一女,周郢與公主周舒差不多大,情誼深厚。


周舒聽了不敢再撒嬌,縮了縮腦袋,看向我,「你是褚家二姑娘嗎?」


「臣女褚歌。」


「不要那麼見外,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往後叫你歌兒好不好?」周舒顯然與周郢的性子很是不一樣,眼睛撲閃著,很是可愛,叫人拒絕不起來。


「謝公主抬愛。」


「你又見外了!」


看著周舒佯裝生氣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到了褚府門口,我正欲脫下大氅還給周郢,卻被他抬手制止,「小心風寒,孤改日來取。」


還沒等我拒絕,周舒就跟著附和,「對呀對呀,你要是吹風著涼,我可是會愧疚死的。」


垂眸收回了手,「臣女謝……」


恭敬的話被周郢的笑聲打斷,輕柔而溫和。


「往後也莫要同孤見外才是,救命恩人。」


他的聲音好似軟軟的鉤子,撓著人的心,若不是夜色濃重,定不能遮住我臉頰的飛紅。


12


將周郢的大氅掛在床邊,我換下湿透的衣裳,簡單沐浴一番,掀開錦被就準備就寢。


卻突然聽見敲門聲。


我動作頓住,心頭有些疑惑,走到門前打開,周燼便在眼前。


他額頭有點點薄汗,呼吸也有些急促,顯然是趕路來的。


「殿下?」我看他這樣子,有些不明所以地開口。


周燼目光落在了我的白色寢衣上,神色重歸冷淡,「我聽說你落水了,來看看。」


我點點頭,「我沒事,多謝殿下關心。」


短暫的沉默融入黑夜,似乎沒有什麼再可說的了。


正準備同他道別關門,卻發現他的目光繞過了我,落在了後面,臉色很是不好看。


順著看了過去,自然瞧見周郢雪白的大氅。


已經料到他又要說什麼刺人的話,為了防止自己今夜難以安眠,我猛地用力就準備關門。


可惜被周燼伸手制止,他捏住我的手腕,不輕不重,卻讓我寸步難行。


「太子送你回來的?」


「殿下不是看見了嗎,為什麼還要問?」


他好像忘了生氣,臉色有些白,顯出不屬於他的落寞來,叫我心口一悶。


趁他愣神的工夫,我關上了門。


躺在床榻上的時候,門上那道清瘦修長的影子依然沒有挪動過哪怕一寸。


直至影子上出現了雪花。


「殿下到底在做什麼?」我的聲音很啞,心底漫上的酸澀將之包裹。


「我今天去了逍遙樓,進去又出來了。我突然發現,除了你原來誰都不行,但是為什麼遲了呢?」


我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哭,直到鹹澀的眼淚落在唇間,嘗到了味道我才發現。


「殿下對我而言,永遠都是光。」


也隻是光,照在我曾經黑暗的回憶裡,卻不是我想要觸碰的現在。


周燼好像笑了,輕輕柔柔的,帶著些說不明的苦澀。


我忘了他是什麼時候走的,也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隻是我知道,寧和二十三年上元節,我終於放下了一個人。


周郢說他改日來取大氅,我以為該是給我個信,偷偷地私下將這件事兒給了了。


誰曉得這日我練功的時候,他堂而皇之地從正門入,被我父親接待著引到了校場。


長劍正好直直地指向周郢,看見他臉的那一刻,我嚇得連忙收劍就要下跪。


周郢上前一把拖țŭ̀⁶住我的手臂,「孤之過,不該偷窺佳人練劍。」


他怎麼認錯比我還快?


我有些蒙地抬頭看他,卻被這離我極近的臉,勾走了三分魂魄。


站直身子,後退半步,平復氣息,穩定心緒。


「殿下是來拿大氅嗎?」


周郢唇角微微翹起,「算吧。」


沒有深思他這似是而非的口氣,我領著周郢去了我的雲竹小院。


他極為君子地停住腳步,站定在我院前的海棠樹下,「孤在此處等你。」


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我在離恨天被教養長大,似乎就不該擁有閨閣女兒家的矜持,也從未覺得他人的逾矩有何不妥。


直到此刻,漫漫的酸和暖泛上來,我閉了閉眼睛,趕忙跑進去取大氅。


遞給周郢的時候,他從袖中拿出了一柄海棠簪。


「孤隻覺海棠適合你,未承想歌兒院中真有海棠,倒是緣分。」


他這聲歌兒叫得我有些愣神,忘了拒絕簪子,被他塞進手裡,木愣地看著他。


「救命恩人上元可是說好莫要同孤見外。」周郢看出了我的情緒,長眸微微彎起。


他神色素來很淡,隻是如此,便極為親和。


神俯身的時候,世人無從拒絕。


「謝……」


我謝恩的話還沒說出口,周郢的長眉就挑了起來,那裡頭顯出的風流韻味,一下子就將我按得沒了聲。


送走周郢,我細細打量了這柄海棠玉簪,花蕾縫隙處,有一絲玉屑。


竟是剛雕刻好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心跳忍不住變快,抬頭看向銅鏡中紅了臉的自己,深吸一口氣,努力地趕走了這些瘋狂的想法。


手中的海棠玉簪似乎有些灼人,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盯著許久,認命似的插在了發間。


真的很喜歡。


13


合上書,視線落到了床頭的琉璃燈上,心裡莫名一緊。


東宮時不時送來的奇珍異寶若說是救起公主的無上榮寵,我還能理解。


可這琉璃燈、木娃娃、手抄的兵書……我便是不懂了。


「你配嗎?」腦海中突然閃現出那日冬狩的畫面,周燼嘲諷的質問在耳畔不斷回蕩。


我怎麼可能配?


難以言明的酸澀從心底泛上來,刺得我臉色發白。


「歌兒,過幾天母親要回一趟金陵看看外祖母他們,你可願隨母親同去?」母親推開門進來,柔聲打斷我的胡思亂想。


我看著母親溫Ṫú₇柔又小心的神色,忍不住拉住她的手,「去的,歌兒願意。」


母親見我親近,笑意更甚,坐在了我的床榻便同我說起小話。


金陵的風土似乎在眼前活了起來。


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姐姐一起去嗎?」


母親遺憾地搖了搖頭,「嬌嬌這段時間要齋戒禮佛,不宜出門。」


似乎擔心什麼似的,繼而道:「歌兒莫怕無聊,你的表哥表姐他們也是很好相處的。」


等到了離家這天,褚嬌和父親站在門口相送,我一直以為他倆不是什麼煽情的人,哪曉得都快要眼淚汪汪。


暖意漫上心頭。


乘船下江南,到了金陵裴家。


外祖父外祖母瞧見我就拉起了我的手,來了眼淚,「好孩子,受苦了。」


說著就塞了東西過來,我連忙偏頭看母親,她隻是笑著讓我收下。


我丟失的事情父母一直瞞著,生怕我哪天回來為人詬病,也隻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知道。


裴家世代經商,天南海北皆是人脈,卻也沒能在百裡之外的揚城找到我。


被表哥表姐帶著遊遍金陵各處,就逢上了江南水患。


僅僅三日工夫,餓殍遍野。


金陵地勢高,未受波及,打開城門收留了部分難民。


裴家開府布粥,我也跟著起早貪黑,為這天災出一份力。


剛將粥碗遞給一個小孩,就聽見了一陣不疾不徐的馬蹄聲。


抬頭看去,竟是周郢。


他端坐馬上,頭頂的太陽恰好為他披上一層金光,神色冷淡而憐憫。


排隊等粥的難民都以為是神仙下凡來拯救他們,腳上動作停住,齊刷刷地轉頭看著他們的救世主。


周郢下馬,身後跟著的侍衛也齊齊下馬站在原地,紀律森然。


「還以為是仙子偷偷下凡來幫孤的。」周郢唇角翹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同我開了句玩笑。


他倒是自在隨意,我卻心跳漏了一拍。


我欠身行禮,「殿下過謙,臣女隻是略盡綿薄之力。」


話落又覺得自己好像太過見外冷漠,手不由得攥緊袖子,及時補救,「不若臣女引殿下去金陵府吧。」


我這是說的什麼?周郢能不知道金陵府在哪嗎?


正當我懊悔地想要改口,就看見他垂著眼睛盯著我被抓褶的袖口,笑了起來,「好。」


硬著頭皮領著周郢到了金陵府門口,才發現金陵府門口已經烏壓壓等了一片人,瞧見牽著馬的周郢,立馬彎身行禮。


「諸位免禮。」


我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臣女先回去布粥了。」


周郢神色出現了片刻的怔愣,眸色漸深,「嗯。」


清清淡淡,卻意外地讓人覺得他有些不高興。


抿住唇好不讓心髒從嗓子眼跳出來,我急匆匆地行禮離開,不再多言多想。


14


騎馬去金陵外七裡設置的難民所時,在路上撞見了早回來的周郢。


他坐於馬上,目光從我的臉轉到我手中的飯盒,「孤今日結束得早。」


這些日子他都會在難民所處理公務,安置難民,用膳不規律也不精細,我便日日做好送去,似乎已經成了習慣。


今日在官道相遇,才發現自己好像太逾矩了。


捏著飯盒的手收緊,「那殿下早些回金陵府用膳吧。」


說著,我拽著韁繩讓馬兒給周郢讓路。


周郢抿唇偏頭避開視線,「明日要去彭城了。」


「應該的,彭城好像比較嚴重。」我木訥地應和。


他嘆了口氣,聲音清冽溫柔,「沒有機會再嘗到歌兒的手藝了,這個真的不想給孤了嗎?」


抬頭看見周郢無奈的眼神,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我立刻臉熱地將飯盒遞了過去。


同他一道回城,到了裴府門口,人都有些蒙,心髒好像跑到了別的地方,很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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