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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黑

第2章

天黑黑 3495 2024-11-28 14:50:30

她小跑著跟著秦樹出門。


門關上時帶起巨大的聲響。


我慢慢地坐到地上,將震落下茶幾的紙盒撿起。


「嘁,他裝什麼裝啊。」


「先出軌的是他,不是嗎。」


9


紗布一圈一圈地纏在容遠的手腕上。


其實他沒傷多少,比起秦樹來說。


但我還是小心地系了個蝴蝶結,無用又漂亮。


我抬頭,望他。


「你真的殺過人嗎?」


他的眼睛像是沒有星星的夜幕,深邃而漫無邊際。


「嗯。」


他從不朝我撒謊。


可某一刻我卻覺得這個品質並不好。


不敢去醫院,藏在建材堆,不讓報警。


這樣的行為,沒有什麼比通緝犯更為合適了。


「你怕我嗎?」


他的指節摁在我的眉骨,一點點朝下。


這句話很荒謬。


我仰著頭看他。


我說我更怕秦樹。


你敢信嗎。


10


我怕秦樹不是沒有原因的。


第二天,朋友圈就在瘋傳我把秦樹給綠了。


他是可憐兮兮深情專一的受害者。


我是在外面勾三搭四偷吃的賤貨。


連我媽,都連打了三四個電話來轟我。


「不是,沈溪,你還想丟我們家臉丟到什麼時候啊?」


「放著這麼一個好好的男朋友你不要,你在外面勾搭野男人是吧?」


「我真後悔當初留下你!」


「……」


她在電話裡毫無顧忌地朝我破口大罵,毫不掩飾地對我發表她的厭惡。


可是她對她另一個女兒,卻總是笑眯眯的。


哦,我和我妹同母異父。


妹妹是她和另一個男人生的,她比較愛那個男人,也比較愛我妹。


我翻著手機。


我把秦樹給綠了這事,就這麼悄無聲傳開了。


秦樹朋友多,交際廣,所以站在他那邊的人也多。


沒人管到底是不是秦樹出軌在先。


沒人管他會不會鬼話連篇,


而我,他們都說,我像根木頭一樣。


11


我翻出來一段視頻。


然後發在了我媽(跟我妹一起住的),還有秦樹他們小區的業主群裡。


視頻大概五分鍾。


視頻上的人是秦樹和我的妹妹。


內容是發群裡沒過十分鍾群就會被封的程度。


這勁爆的內容,直接就如同將核彈丟進平靜的湖面一樣引起軒然大波。


我媽給我打電話。


我接了。


「你有病是不是!!!!!」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


「你知道你這視頻會給你妹妹帶來多大的影響??」


「你腦子呢?你腦子呢?」


「視頻撤回呀!」


我含了顆糖在嘴裡,好像是給容遠買的,


檸檬的酸甜一下子充斥進口腔。


「媽。」


「視頻過五分鍾撤不了了。」


「好像半年前,妹妹就背著我偷偷跟我男朋友在一起了。」


「你妹妹肯定有她的原因!」


「再說了,你做姐姐的,讓一下妹妹怎麼了?」


「……」


又是這樣。


她總是這樣,好像我不是她生的一樣。


「我真後悔當初把你留下來。」


我聽見她惡狠狠地說。


掛掉了電話。


……


我媽說的後悔當初把我留下來,是指初二的時候,我哭著跑去找媽媽,求她收留我。


因為她和我爸離婚時,我是判給我爸的。


可我爸隻會打我。


他喝完酒打我,輸了錢打我。


心情不好了把我當成煙灰缸,煙蒂燙在我身上。


我真的疼得受不了了。


我跑去找媽媽了。


那時候我十三歲,在冰天雪地的室外。


看見我媽抱著她的新女兒,她新老公在一旁,像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我跑過去求她。


說求求你媽媽,你收留我吧,爸爸老是打我,我好疼,我疼得快活不下去了。


進入那個新家的第一天。


我妹拉著我的衣角,可憐兮兮地對我說。


「姐姐,你不要分走媽媽對我的愛好不好?」


我媽立馬紅了眼眶,把她摟在懷裡哄她。


說,


「媽媽心裡永遠隻有你一個人。」


「乖囡囡。」


12.


我知道我和秦樹的梁子已經結下了。


我不在乎。


他一天給我打十幾個電話。


我把他拉黑了。


我的日子總是過得岌岌可危,


有時我在想,不如去死算了,可是我不想開煤氣自殺,因為開煤氣還會誤殺這間屋子裡的另外一個人。


容遠。


容遠這幾天好像也在躲著我。


我不懂全世界都離我而去了,他為什麼還要離我而去。


在我的世界裡他是不一樣的,他或許是個殺人犯,殺人犯肯定會死,所以我可以全心全意地依賴一個死人。


隻是,他在躲我。


我突然發現這幾天,他都把他的蹤跡收拾得幹幹淨淨。


我就有預感他要走了。


我是個遲鈍的人,對他尤其敏感。


那天Ṱůₛ我回家,一個租客模樣的人問我話。


「诶,你是 702 號房的嗎?小姐姐。」


「我是新進來的住戶,準備分點水果挞給鄰居。」


「給你給你,別客氣。」


是位笑起來很可愛的小姐姐。


我猶猶豫豫地拿了一顆後,她笑著說。


「你家還有弟弟妹妹或者家人啥的嗎,可以多拿一顆分享給家人~」


我本來準備收手的,可下意識想到了容遠。


他喜歡吃甜的。


每次我做蛋糕,他都會搭著我肩膀,壞心地將我手指上的奶油舔幹淨。


於是我又拿了一顆。


13


回到家時,家裡靜悄悄的。


時針滴答滴答地擺動著,


我找不到容遠了,他不在了,什麼痕跡都沒有,連鞋子都不見了。


一切關於他的東西。


都不見了。


我開始漫無目的地尋找。


試圖在家裡任何一個地方找到他,找到哪怕一點關於他的蹤跡,


可是都沒有。


我在衣櫃裡找他,洗衣機裡找他。


都沒有,沒有。


我開始慌亂,打開手機,發現我並沒有他的聯系方式。


打開門,窗外的雨聲簌簌下著。


冰涼的雨絲略進衣領裡,像掐進人皮膚的銀絲,我莫名覺得疼。


直到。


眼前出現黑色的襯衫。


自顧自收起雨傘的人站在我的身前,


他眉宇平靜,抬手勾了勾我的下巴。


「你站在門口幹什麼?」


「……」


我猛地上前抱住了他。


小雨多寒冷啊,可他身上卻是熱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抱住他。


「不要走,好不好。」


很奇怪吧,對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說這句話。


可是,這輩子唯一一個對我說過這句話的人。


是我初中時跑操的體育老師。


容遠的手掌順著我的脊骨撫摸。


沾了雨的指腹蹭在我的後頸。


我聽見他笑了。


捧著我的臉。


眼睛裡像淋了雨水,認真而湿漉漉的。


「小溪。」


「沒有人能陪你一起走完這一生的。」


他像秋雨一樣。


湿噠噠的,卻蜷著悵然往人心頭裡鑽。


14


我洗了個澡。


窗外的雨變大了,我走出浴室時,容遠正倚在沙發裡看平板。


「剛剛去外面買了什麼嗎?」


我有點好奇他放在茶幾上的黑色袋子。


他朝我笑,漆黑的眼眸平淡而愜意。


很自然地拿起我肩上的浴巾給我揉了揉頭發。


然後,我被他拉到了腿上。


嗡嗡的吹風機開始運作。


他的指腹插入我的發間,輕輕地揉散開。


我不知道我喜歡跟容遠待在一起的原因,是不是他這人挺熱的。


手指燙,脖頸間也燙。


我像是隻尋找暖源的動物,湊在他身旁。


然後。


門鈴聲響了。


15


這在空曠的大雨天尤為明顯。


我想起身去開門。


摟著我的人卻摁住了我的手腕。


門鈴聲一遍遍響起。


他扣著我腕心的手,使壞般剐蹭著。


我聽見門外的人說。


「沈溪小姐,您在家嗎?」


「沈溪小姐……」


第二聲呼喚沒有應答之後。


下一秒。


出租房的房門就猛地被人破開。


「警察!」


穿著制服的人衝進房屋。


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遲了。


容遠抱著我。


手上拿著的那把尖利的水果刀。


已然抵在了我的咽喉。


16


容遠從不對我說謊。


他說他是通緝犯,他就是。


屋子裡的氣氛緊張極了。


我發現那個端著槍的警察小姐姐,就是今天下午分給我水果塔的租戶。


我發現容遠放茶幾上那個黑袋子裡,裝的就是抵在我脖子上的水果刀。


哦,然後我知道我是什麼了。


我是人質。


容遠的人質。


女警察拿槍指著我們說。


「容遠,我知道你其實並不壞。」


「不要執迷不悟了。」


「把刀放下,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


「別往前面走了,警察姐姐。」


我聽著容遠平和的嗓音,可是那鋒利冰涼的刀片就落在我的脖頸上。


他摟著我,一點點往門外走。


刀就架在我脖子上。


警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像電視裡的場景啊。


我腦海中冒出光怪陸離的想象。


走到樓道時,有租戶好奇地伸出頭來看。


雨什麼時候停的都不知道,日落進城際的地平線,誰家拴著的狗又開始叫了。


那個住我隔壁的高三復習生,舉著手機給他哥們直播。


然後,我看見了我的男朋友。


哦,前男友,秦樹。


他擠在人群的外圍,激動地跟警察說。


「對對,就是他!」


「我看通緝令上那人,長得就像他!」


……原來是秦樹舉報的。


不過此時,容遠還拿刀架在我脖子上。


警察全屏著吸望著我們,不敢靠近。


他拉著我,往下走。


那往日反反復復走過的樓梯。


原來有那麼長。


其實我想跟容遠說我不會跑的,我不會。


我能跑去哪裡呢。


我媽媽的懷裡嗎。


17


容遠把我拎進了一輛車裡。


叫我從主駕駛爬到副駕駛那。


全程,那把刀都抵著我。


「系好安全帶。」


我爬到位置上了,我聽見他輕輕地對我說。


然後下一秒。


車子就如同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


巨大的推背感朝我襲來,眼前飛速放大的景象我一輩子都沒看見過。


像一輛時光列車,載著我前往極樂世界。


可惜,時光列車沒有盡頭。


黑色的桑塔納有油門的極限。


我們身後跟了一票警車,烏拉烏拉地拉著警鈴。


面前的景象朝我亂撞。


我覺得我要死了。


汽車狠命地竄進小巷。


那根本就不是汽車能進的地方。


一旁一個後視鏡被撞斷了,我右側的車門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我死抓著安全帶閉上眼時。


腦子裡還在思考。


事情怎麼就演變成了這樣?


我隻是想……綠我男朋友而已。


……


我不知道他要往哪開。


容遠走的是省道,往人家田地裡開,撞進了一片谷堆裡。


車子旁邊,還立著幾堆墳。


我腦袋裡遲鈍鈍地想,閻王好像連碑都給我立好了。


就聽見他說。


「下車。」


我聽他的話,下車了。


他拉著我,離開車子沒幾十步。


車子就轟然升起一抹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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