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正常的怪物，少禍害別人。」
……
父親知道這件事之後，沉默不語，背著手在房間裡踱步。
而母親聲嘶力竭，一遍遍問我：「心心，告訴媽媽你不是，好嗎？」
「你一直都最聽媽媽的話了。」
我下意識想辯解的話，都爛在了嘴邊。
爛進了心底。
媽媽的眼淚重重砸在我臉上：
「你還小，不正常的我們都改，我們努力改。」
「我們去看醫生，去治病……一定會好的，會好起來的。」
我懵懂又慌張，隻好胡亂點頭。
從那天起，我告訴自己。
我抵賴不承認的話，是不是就算正常了。
直到……
我在魏千舟身上抵賴無數次。
好像沒辦法再控制。
我的心意。
13
等魏千舟病好得徹底回學校，已經是三天後了。
我們都閉口不提那晚發生的事。
但彼此之間變得更加奇奇怪怪。
他不搭理我，我也躲著他。
雖說在宿舍成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但我們好像再沒說過話。
頂多是一些「讓讓」「謝謝」「嗯」……之類的。
非必要不溝通。
趙炎和林寒琢磨半天也沒琢磨出個名堂。
魏千舟守口如瓶，他倆隻能跑來我這兒挖八卦。
「小梵！我說你倆到底咋了啊？」
趙炎蹲在我左邊，仰頭真摯地看著我。
「對啊幹啥就這樣了啊？搞得跟仇人一樣……」
林寒站在我右邊，低頭虔誠地望向我。
他倆又開始叭叭。
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右耳朵進又左耳朵出。
腦瓜子嗡嗡響。
「我說……」
我忍不住開口，「你們倆真不考慮在一塊兒嗎？」
絕配。
特麼的，他倆居然同時臉紅了。
？？？
這世界怎麼了？！
14
心煩意亂了一周多，終於熬到期末。
考完後，很快放了學期假。
宿舍隻剩我和魏千舟。
我沒家可回，他有家不回。
我們相敬如賓，彬彬有禮，儼然一對「不太熟」的合格好室友。
直到某天午休，我躺在床上玩手機。
突然聽到隔壁床傳來一聲巨響。
……魏千舟似乎撞到了床桿。
我瞬間彈起，又生生壓下要爬過去的沖動。
枯坐床頭，豎起耳朵仔細聽動靜。
隔壁鴉雀無聲。
我隻好幹巴巴地問他：
「喂，魏千舟，你是不是死了？」
還是沒有聲音。
寢室拉上了窗簾，昏暗一片。
我急了，摸索著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借著微光爬了過去。
魏千舟捂著頭一動不動。
我嚇了一跳，伸手去推他。
他卻反手把我扣了下來。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床……船的。」
他直接吻了上來，「不許耍賴。」
……
我掙扎不出，發狠咬了他的嘴角。
他吃痛，悶哼一聲，含糊喊了句：「你屬狗的啊？！」
還是沒放。
淡淡的血腥味蔓延開來。
我直接踹他一腳，翻身下了鋪。
他捂著額頭，又捂著腹部，也跟著滾下來扯我。
結果就是……
「魏千舟你是不是有病？！」
「我就是有病，病大發了。」
他欺身把我壓在衣櫃上，眼眶通紅。
我到嘴邊的狠話忽然就說不出了。
「男人喜歡男人也算是病嗎？
「沈梵心，你為什麼不肯承認……
「你喜歡我？」
15
「我……」
沒等我說話，一聲巨響傳來。
「咔嚓——」
衣櫃的木板抵不住重壓，直接折了。
魏千舟猛地把我往他那邊一拉，另一隻手去接。
與此同時，寢室門開了。
……
趙炎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欸欸欸別打別打！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兄……」
盯了盯擰巴在一起的我和魏千舟，又把視線轉移到舉著的半截門上。
半晌，才艱難開口：
「你們這……出櫃的方式挺別致哈。」
「牛逼，」他豎起大拇指。
「擱這兒直接破櫃。」
……
「你咋回來了？」我理了理發皺的衣擺，轉頭問他。
趙炎拿起櫃門打量著，模樣滑稽：「身份證忘帶了。
」
「可嚇死我了，老遠聽到寢室狂響，以為你倆幹架呢，那動靜，嘖。」
「沒想到，」他賊眼一轉。
「你倆是真幹啊。」
……
趙炎滿嘴跑火車，嘰裡咕嚕說著不正經的話。
我催著他趕緊回家。
送出門之後，回來發現魏千舟推著行李箱倚在門邊。
他輕輕抱住我，在耳邊低聲說：
「小梵，我先回去。
「你……別急著拒絕我。」
寢室門被帶上，我的心裡一顫。
「櫃門還沒修呢，」
我嘀咕著，「你怎麼先跑了？」
17
以前覺得寢室又小又逼仄，擁擠得不行。
沒想到少一個人，會空這麼多啊。
失眠，無數個畫面不受控地在腦海裡閃過。
魏千舟眉眼彎彎，噙著笑望著我。
……煩。
魏千舟摟著我的肩，身上是好聞的皂香。
……煩。
魏千舟幫寧秋把話筒的線整理好，跟她說別緊張。
煩死了！！！
魏千舟，魏千舟。
滿腦子都是。
真是……
好想他啊……
我縮進被子，掏出手機，又翻出來那張照片。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被捕捉到的溫柔證據，其實隻是萬分之一。
我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意。
也連帶著不敢細看他流露出喜歡的瞬間。
在害怕什麼呢？
他人的眼光。
真的那麼重要嗎？
18
假期最後一天，他們都回來了。
林寒艱難地把一麻袋特產扛進門。
趙炎風塵僕僕，行李還沒扔下，就挨個抱了抱：
「哎喲，可想死我了！」
我嬉笑著罵他肉麻，敷衍地摟了摟。
魏千舟是最後進來的。
他穿著長款黑色羽絨服，整個人看起來暖和又挺拔。
他朝我溫柔地笑，眼睫彎彎。
我也笑。
他微微張開手：「抱一下。」
我心裡軟得一塌糊塗，迎了上去。
按分秒累積起的想念在此刻具象化。
我在他肩上蹭了蹭：
「好，抱一下。」
趙炎非常識趣地蹦了過來，攬著我倆：
「不愧是好兄弟，我也要抱！」
順便把林寒也一把從地上擼起，「你咋這麼不合群呢？」
林寒無奈，加入了。
於是我們四個抱作一團。
……神經病啊！
19
晚上趙炎非要搞個開學宴，把寧秋也叫來了。
吃過飯之後，一群人又一起去 KTV。
酒過三巡，大家話越來越多，趙炎起哄嚷嚷著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也太沒新意了吧。」林寒吐槽。
被趙炎瞬間駁回：「我是土狗我就愛玩。」
……
「魏老師談過幾次戀愛？」
「之前是 0。」魏千舟想了想，又補充，「現在 0.5 吧，快 1 了。」
……
「魏老師為什麼叫魏老師？」
「因為他是大大大大學霸。」趙炎大著舌頭，「我和林寒期末高數不掛全靠他。」
林寒趕緊澄清：「別扯我啊，我能跟你一樣嗎？！」
「你可拉倒吧。倒一倒二有啥好爭的？」
「得虧了魏老師講題，我們才勉勉強強成了倒三倒四。」
「小梵啊？小梵不需要，他成績好著呢……」
突然，趙炎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轉頭，疑惑地看著我和魏千舟：
「對欸。那你倆每次期末的時候都偷摸著湊一塊兒討論啥呢？」
我舉著酒杯的手一頓，好像是這樣。
每回期末前，魏千舟都非要扯著我給他講題。
講著講著又變成他指導我。
那些題他明明都會。
嘖，這人。
我後知後覺——
別太會了。
魏千舟驕傲地揚了揚眉，笑道：
「疑義相與析啊。學霸的世界，你們不懂。」
……
下一個問題輪到我。
「小梵，初吻是什麼時候？」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拒絕回答。」
耳邊驟然傳來一聲輕笑。
……
寧秋轉著酒瓶，面上蒙了一層醉意。
「這一輪是大冒險，」她在手機軟件上按了按，
「被指到的人，嗯……要親吻在場隨意一個異性。
「嘖，真沒品。」她剛吐槽完，看著正朝自己的酒瓶口，滿臉黑線。
「……」
寧秋沖我眨眨眼：「小梵，借用一下你男朋友。」
我一愣：「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她若有所思，又轉向魏千舟，「那借用一下你男朋友。」
魏千舟似乎很滿意這個稱呼，嘴角噙著笑，搖頭：
「不借。」
……
「嘁，小氣。」寧秋隨手一指，「那趙炎，就你吧。」
「？」
趙炎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暈了頭，本來就喝得七葷八素，本能地擺手「這不好吧」。
身體卻不受控地躥了過來。
他直接把我擠開，甩到魏千舟那邊，巴巴地湊到寧秋身邊。
就差「汪汪」兩聲了。
沙發的空間太逼仄，我和魏千舟緊緊靠在一起。
他順手攬過我的肩，尋了個舒適的姿勢。
衣料摩擦，呼吸交纏。
緊貼著，皮膚的溫度傳來，燙得我心裡直躥火。
他垂眼看我，睫毛烙下一片陰影。
我就這樣呆呆地望著他。
「小梵，我知道你在顧慮。」
他用手指在我手心輕輕畫著圈。
「不用擔心，我勇敢就夠了。
「你慢慢來。」
我這才發現他是在我手心裡，歪歪扭扭走著路。
沿著掌紋，一個點、一個點，劃過。
是在冒險，是在勇往直前。
在這條路上，魏千舟永遠都堅定。
他微微欠身，從桌上拿過一個空酒瓶，將瓶口對向我。
——「真心話。」
他眼神熾熱：
「沈梵心，你喜歡我嗎？」
我忽然沒來由地想起之前在學校論壇帖子上, 聽過的那首歌：
【少年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
我鬼使神差, 吻了上去。
周圍的喧囂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我全心全意感受著這個吻。
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他。
很喜歡。
20
「我是不是真的喝太多了……」
趙炎稀裡糊塗地撓撓頭，「我咋看小梵和魏老師臉都疊一塊了呢？」
他用力揉了揉眼, 「哎，臥槽！親親親……你們……特麼的來真的啊？！」
他哆哆嗦嗦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醉了，真是醉了。」
寧秋和林寒在旁邊笑罵。
「大驚小怪。」林寒倒了杯酒, 晃著, 「也就你這缺心眼的一直以為是玩笑話。」
「二缺。」寧秋附和, 「拖這麼久。小梵太擰巴了, 難追。」
？
輪到我懵逼了。
他們怎麼都知道？
我看了看魏千舟, 又看了看寧秋。
寧秋滿臉無辜，魏千舟嘿嘿傻樂。
我反應了半天。
「你是……」我從牙縫裡艱難蹦出幾個字, 「託兒？」
寧秋憋不住笑。
我難以置信地望向魏千舟：「所以之前都是自導自演？」
「也不全是。」魏千舟歪頭, 認真想了想，「半真半假吧。」
寧秋補充：「他長得確實挺對我胃口，一開始是真的想追來著。
「不過看電影那天晚上，他直接跟我攤牌，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結果這個心上人, 別扭得很, 不買單不開竅, 愣是把他推給別人。」
她聳聳肩，「我隻好幫幫他咯。」
捋清楚人物行動線, 我端坐質問：
「你咋這麼有心機啊？」
魏千舟臉上倒得意得很：「我也不確定你喜不喜歡我啊。
「況且不耍點小聰明，怎麼追得到老婆啊。」
「滾蛋, 」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別叫老婆, 老子是 1。」
「小梵你答應了？」
這人腦回路真的很清奇。
「不明顯嗎？」
他眼睛瞬間亮得不像話，目光炯炯望向我, 語氣溫柔：
「好，111, 反正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咯。」
尾音上揚著，真憨。
我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個吻。
——
「咳……二位。」
寧秋忽然在旁邊插話：「這兒還有人在呢。」
林寒、趙炎：「我們也在。」
「……」
魏千舟又在我嘴角啄了一下：
「我老婆親我, 想親就親。你們管得著？」
他按下蠢蠢欲動準備糾正稱呼的我。
揮揮手開始趕人：「快走快走。」
他們仨一溜煙跑了。
魏千舟見閑雜人等退散，正打算繼續。
我餘光看向門口敞著的一道縫兒——
三雙眼睛齊刷刷排列，在昏暗裡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怕影響發揮，又忍不住看。
我快笑瘋了。
「走吧, 回家再說。」
我牽起魏千舟的手，拉著他走出包間。
順便把門外三個傻子也一並遣送返校。
車上, 趙炎後知後覺地嚎叫：「那小秋剛才說選我大冒險，也是演戲？！」
寧秋：「你覺得呢？」
林寒嗤笑：「我看要不還是咱倆湊合著過吧。」
「……」
我和魏千舟相視一笑。
什麼流言，什麼偏見。
通通見鬼去吧。
我喜歡他, 他也喜歡我。
沒在怕的啦。
22
轉天我拍了一張合格的情侶照發到校園論壇上。
還是在之前的路燈下，差不多的時間。
不過這次沒有醉。
我們清醒地愛對方。
魏千舟低頭攬著我，虔誠地烙下一個吻。
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松門聽梵音：「這次是真親。」】
評論炸開了花。
【？？？？？奶奶！！奶奶！！你嗑的 CP 發糖了！！】
【我憑本事等來的後續！】
【正主上趕著喂飯, 我去活久見啊啊啊啊——】
【甜甜的戀愛什麼時候輪到我？在線抽個對象。】
【開獎了嗎？排一個。】
【嗚嗚嗚真是媽媽的好大兒們！多親速親, 好看愛看！！！】
【真的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渴死我了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樓上的姐妹，這都倆月了不能喝口水嗎？】
【該賬號因違反社區公約，已再次被禁言三天。】
【「由千入沈」, YYDS！！！我押對了！！！魏千舟你小子活該有老婆！！】
【@造什麼謠我趙炎：V 我 500……高清飯拍哦。】
我狠狠點了個「連踩兩樓」。
而評論區置頂，是魏千舟的回復。
【@千山不獨行：這我老婆。】
【@千山不獨行：當事人說他不會再困擾了。】
【@千山不獨行：我們，隻是情侶的關系。 ^-^】
ID 名是我給他換的。
從此千山踏遍。
你身邊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