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但是我每天戴著帽子，爸媽工作又那麼忙。
我可以理解的。
8
晚上，我被面粉熗得直咳嗽，打算做三碗長壽面。
書裏說孩子的生日，母親的受難日。
所以攢了好久零花錢，給爸爸媽媽都準備了禮物。
我蹦蹦跳跳去開門。
猝不及防一耳光落在臉上。
摔到地上時，胳膊肘又砸到了瓷磚，一陣鉆心的痛。
帽子掉了。
看到我的光頭，媽媽怒不可遏。
「你現在膽子怎麼這麼大？一聲不響剃光頭，這是想咒我和你爸死嗎？
「本來還想著笨就笨，好歹還算懂事，沒想到連這點優點都是裝的，虧我們還給你訂蛋糕。」
蛋糕被用力扔到地上，裏面的小女孩四分五裂。
「好了，別氣了。」
爸爸擁著媽媽輕聲安慰。
一臉失望。
「安心，因為你不出色，爸媽在同事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你如果再這樣不思進取還撒謊，我會考慮把你送回鄉下。」
爸媽回到臥室。
我怔怔看著地上。
蛋糕的肚子破了個大洞，露出芒果夾心。
爸媽好像忘了，我對芒果過敏。
啪嗒啪嗒。
窗外的雨混著墜下的眼淚，打花了巧克力女孩的臉。
和我真像，醜醜的，很狼狽。
捧著爛掉的蛋糕出門，我看到了裴徹。
他站在樓道拐角，燈光照在他臉上，劈成一明一暗兩道光影。
腳下有好些煙頭。
顯然在這裏看完了全程。
「裴徹。」
「怎麼？」
「是你告訴我爸媽的，對嗎？」我顫著嗓音問。
我相信班主任不會騙我。
其實，我也想相信裴徹的。
他是陪伴了我十年最好的朋友啊。
然而。
滿腔的信任在看到他沉默的那一剎那，土崩瓦解。
我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他向我伸出的手。
我哭著跑出小區。
蛋糕即便碎了也很香甜，引來一隻臟兮兮黑貓。
它好像餓了很久。
我去寵物店買了盒貓罐頭。
本來還想買個小蛋糕的，摸了摸錢包後，果斷選擇放棄。
「謝謝你陪我過生日呀。」
吹滅了罐頭上的蠟燭，小貓吃得香噴噴。
好羨慕。
我還沒吃晚飯呢。
一隻修長手指勾著小蛋糕，遞到了傘下。
我仰起頭，看到一個陌生男生。
他伸手把貓撈入懷裏，小貓掙扎，被他淡淡地看了一眼似乎就慫了。
他彎了彎唇，嗓音很好聽。
「謝謝你請我的貓吃零食。」
「這是謝禮。」
不等我拒絕，男生不緊不慢地補充，「生日快樂，岑同學。」
他指了指我頭頂的帽子。
我恍然大悟。
「你是班主任的兒子嗎？」
他笑了。
臉頰邊有小小的梨渦，看起來有些狡黠，又很可愛。
「岑同學，你很聰明啊。」
直白的誇贊讓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蛋糕上畫著一隻棕色小熊。
和我的胸針很像。
9
我知道了男生的名字。
謝星原。
隔壁學校的體育特長生。
「岑安心同學，我請你吃蛋糕了，你能幫我個忙嗎？」
他指著腿，笑容淒慘。
「被車撞到了。」
「你怎麼不早說啊。」
我急忙攙著他上出租車。
到了急診室，謝星原搶先把我按在凳子上。
「麻煩給她看下胳膊。」
被醫生卷起袖子捏住胳膊扯了兩下，我痛得驚醒。
眼裏含了淚，控訴。
「謝星原，不是你受傷了嗎？」
「小姑娘，」醫生搖搖頭，「你這胳膊都脫臼了，心真大！」
謝星原抽了張紙：「擦擦眼淚。」
他卷起褲腿，露出紅腫流血的膝蓋，比我嚴重多了。
醫生翻了個白眼：「你心更大。」
謝星原笑了聲。
我捏著紙巾在旁邊毫無用武之地。
謝星元怎麼還不哭啊。
醫生交代護士來上藥。
來的人卻是謝星原的媽媽。
她沒管謝星原，動作很輕柔地給我擦藥，身上有股令人安心的香味。
「媽。」謝星原打斷她的話。
「醫院裏，不能大聲喧嘩。」
「你懷裏貓哪來——」
「我養的。」
接二連三被打斷話，謝阿姨生氣地走了。
「謝星原，你經常生病進醫院嗎？」
謝星原看了我一眼，模稜兩可道：「我和同學之間有矛盾，所以……」
「他們經常打你？」
謝星原頓了頓，垂下眸子：「嗯。
「打得……挺狠的。」
我懂了。
被周圍人排斥的滋味真的很難受。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人，隻好乾巴巴地誇他：「謝星原，你和你媽媽好像啊。
「都很溫柔，而且……很好看。」
謝星原唇角勾起：「你的意思是，我爸又兇又醜？」
我沒有！
班主任可好了。
「沒關系，我不會告訴我爸的。」
他笑得狡黠，一看就知道是在開玩笑。
我松了松肩膀，也跟著放鬆下來。
有點羨慕。
許阿姨雖然訓斥了謝星原，可眼裏的擔憂明顯更甚。
是我想像中母親的樣子。
忐忑又期待地打開手機後。
爸媽沒有給我打電話，也沒有一條短信。
半夜回到家，發現了門把手上掛著的蛋糕。
我沒管。
關門後，身後傳來輕微的開門聲。
手機收到了裴徹剛發來的消息。
他說：【岑安心，我沒有那麼賤。
【我不會再管你了。】
我呆呆地坐了一會兒。
把裴徹從聯系人裏刪除。
然後打開博客，把今天畫的畫發到網上。
奶奶說，愛好要堅持下去。
我一天不落畫了十年，不知不覺積累了十幾萬粉絲。
剛開始被爸媽接回來，我也欣喜地和他們分享。
得到的卻是一句：「玩物喪志。
「你外婆說讓你藝考，我和你媽媽商量過了，咱家沒有藝術細胞，別瞎摻和了。」
可是今天，我收到了兩百多條私信，祝我生日快樂。
真的有人喜歡我的畫。
10
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學校裏多了很多新八卦。
聽說裴徹終於接受了女神葉嫣，有人瞧見兩人在小樹林接吻。
體委帶頭起哄，問裴徹是不是真的。
我在默背英語作文，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裴徹收回目光，笑得散漫。
「是啊，晚上請你們吃飯。」
又是一陣鬧哄哄的嬉笑聲。
姚佳抽走我的本子：「岑安心，裴徹談戀愛了，你傷心死了吧？」
大家紛紛附和：「是啊，小鹵蛋以前那麼舔裴徹，今晚要哭倒長城嘍。」
「裴徹，要不你就發發慈悲，把小鹵蛋收了當小老婆？」
裴徹往後一靠，笑容輕蔑：「你們當我收垃圾的嗎？」
嘲笑聲中，我站起身。
有男生慫了：「她是去找老師告狀嗎？」
「不可能，她是借讀生，真鬧起來被攆走的隻會是她！」
在六中，在籍生、擇校生、借讀生等級分明。
我是鄉下來的借讀生，不歸這裏的學校老師管。
班主任人很好，不能讓他為了這點小事為難。
我走到裴徹面前。
他抬起下巴，有點得意。
我看著他的眼睛：「昨晚你送我的蛋糕才是垃圾，請你盡快把它回收掉。」
裴徹愣住。
沒料到一直逆來順受的人會給他難堪。
男生們驚訝又好奇地圍著他，追問為什麼要送蛋糕給我。
丟了面子，裴徹的臉色很難看。
一腳踹翻了課桌，冷冷地睨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敢吭聲。
裴徹開始肆無忌憚和葉嫣在學校各處秀恩愛。
哪怕被學校通報批評也不在乎。
終於沒人將我和他的名字聯系到一起。
我有了充足的時間畫畫、學習。
晚上下樓扔垃圾，時常會看到夜跑回來的謝星原。
他身上仿佛帶著火氣，這麼冷的天隻穿了件短袖。
被汗水打濕了貼在皮膚上，勾勒形狀漂亮的腹肌，寬肩窄腰，沒有一絲贅肉。
是我見過身材最漂亮的少年。
我指指他腿邊的小黑貓。
難道他帶著貓跑步嗎？
謝星原撓了撓貓下巴。
「它在這蹲了好久，可能在等你吧。」
謝星原說我是小黑貓的恩人。
怪難為情的。
隻不過是喂過它一盒罐頭而已。
為了答謝謝星原送的帽子，我畫了幅畫送他。
畫裏，高大帥氣的男生抱著黑貓，垂眼時，滿臉溫柔。
謝星原看了很久。
指腹反復摩挲右下角我習慣性寫下的筆名，他笑了。
「怎麼了？」我有點蒙。
唯一關注的人竟然是我。
「岑同學，抬頭啊。」他輕笑。
我搖頭，羞恥極了。
有種……被熟人發現小秘密的社死。
小黑貓扒拉我的褲腿撒嬌。
謝星原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委屈：「是覺得我有這樣的粉絲，很丟人嗎？」
「不、不是的！」
我接過淘氣貓，局促地抬起頭。
「謝星原，你真的喜歡我的畫嗎？」
「喜歡。」
他咬字很慢，拖長的尾音莫名有種繾綣溫柔的味道。
「喜歡很久了。」
「偶像，」他眼睛彎彎，「這周籃球聯賽，能來給我加油嗎？」
聽到「偶像」兩個字，臉立馬紅溫了。
偏偏謝星原語氣格外真誠。
但是。
「會有很多同學給你加油吧？」
他眼神黯然，連睫毛都在顫抖。
「我和他們關系都不太好。」
這也太可憐了吧。
孤立無援的滋味我懂！
「放心吧，我肯定去！」我豪邁地拍拍胸脯。
謝星原笑容很乖。
「嗯，偶像真好。」
11
籃球賽在週六上午舉辦。
我正在尋找謝星原所在的隊伍，忽然被姚佳拽住。
「你臉皮怎麼這麼厚啊還敢追到這來，不知道嫣嫣才是裴徹的正牌女友嗎？」
大呼小叫聲吸引了裴徹的注意力。
他笑著接過葉嫣遞上去的水。
朝我投過來冷淡一瞥，輕嗤道：「自作多情。」
我鉆進人堆裏。
快被擠窒息的時候，謝星原把我護進懷裏。
他穿著籃球服，胳膊勁瘦有力，尤其鼓起的肌肉，和斯文的外表很不相符。
像小說裏形容的奶狗臉，狼狗身材。
「水給你。」
我遞出去，謝星原沒接。
笑得我心臟癢癢的。
「偶像送的水，要贏了比賽才有資格喝。」
說話時，有一道視線死死地落在我身上。
裴徹幾乎捏碎了手裏的礦泉水瓶。
再次開賽後，場上比分追逐激烈。
給謝星原加油的聲音遠遠蓋過了裴徹。
他不是說自己不受歡迎嗎？
中場休息，謝星原摸著下巴猜測：「大概是學校給我找的水軍？」
後半場，他越戰越猛，就連我們學校的很多人都臨時倒戈，興奮喊著謝星原的名字。
球場上的謝星原好似變了個人。
桀驁、強勢，中途還漫不經心耍得裴徹撲了個空。
以碾壓性的戰績拿下了第一名。
全場都在為他們歡呼。
「這人誰啊，太帥了吧！」
「八中謝星原你不認識啊，他媽媽是原達醫院院長，老家在京北，老有錢了。」
「好多女生喜歡他，但沒一個人敢追的。」
「他性格冷淡又特別毒舌，平時臉上連個笑容都沒有。」
一旁女生的聊天斷斷續續地飄進耳朵。
我懷疑聽錯了。
謝星原性格冷？
疑惑間，謝星原歪頭看我。
笑得燦爛，還很招搖。
「岑同學，我的獎勵啊。」他伸出手。
和晚上扒拉我褲腿的小黑貓有點像。
傲嬌，還有點乖萌。
我趕緊把水遞過去。
身側的視線中，裴徹滿臉陰沉。
盯著我給謝星原的礦泉水。
嘴角勾起譏誚的笑容。
「原來是換目標了。
「你以為就憑——」
「這位輸了比賽的同學，」謝星原懶洋洋地開口，「少吃點鹽吧。」
裴徹臉色沉得快要滴水。
半晌，諷刺道：「岑安心，身為六中人，你給八中喊加油，不覺得自己水性楊花嗎？」
我攔住要發飆的謝星原。
視線繞過場內幾人。
「你們嘲笑我的時候有把我當作同學？」
體委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