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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

茫茫 3422 2024-11-06 18:03:19

11


我們如願地拿下了那塊地。


出去的時候,我是扶著宴屹風走的。


他對這裡不熟悉。


我們走得很慢。


剛到大廳,後面就有人叫住了他。


回頭看到又是張思耀。


「屹風啊,你怎麼還親自來?」聽著像是關心。


但是我能看到,說話人的臉上盡是挑釁,帶著一些嘲諷。


還有不知道來源於哪裡的優越感。


宴屹風沒搭話,繼續往前走。


「你不方便就不要出來了。


「這裡這麼多人,不說踩到你,就是擠到你也不好呀。」說完還忍不住笑了一聲。


宴屹風的臉色驀地變得煞白。


我聽說過。


他倆不對付,也是因為張思耀自小被宴屹風壓著。


可他不甘心,總是找機會準備打一次翻身仗。


看來這次是逮著機會了。


「小喬。」這時他又對著我說,「我上次說的,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他故意把話說得很曖昧。


「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我……」


「不用了。」我毫不猶豫地打斷他。


「而且,」我本是扶著宴屹風的,現在轉而牽著他的手,「屹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跟你無關。」


12


但我的這次維護,並沒有得到宴屹風的感激。


那天回家。


他把自己關進了浴室,反鎖上了門。


我守在外面。


聽著裡面稀裡嘩啦的水流聲響了快一個小時。


門開後。


裡面的人帶著道不盡的悽然神色走出來。


他推開我想去扶他的手。


然後回臥室把自己鎖在了裡面。


後面一連好多天。


宴屹風又回到了剛出事時的樣子。


不吃不喝,試圖消耗自己。


13


買下那塊地後,


宴正東又讓我負責後面的工作。


我忙了一些。


生意上的事情。


免不了有很多應酬。


有天出去吃飯,湊巧就我自己去的。


更湊巧的是,還在酒局上遇到了張思耀。


但是奇怪的是,那天他倒是沒有緊追不放了。


「強求不來。」他端著杯酒過來說,「既然如此,那就交個朋友吧。」


我不疑有他,還暗自松口氣,卻沒想到著了道。


畢竟誰也沒想到,張思耀會大膽到在這樣的場合動手腳。


14


醒來的時候,腦子有點昏沉。


微微一動,才發現自己被捆住了。


轉眼看了看,隻見四周是一片廢棄的工廠。


想必是在郊區。


「醒了?」


這時才看到旁邊還站了一個張思耀。


「你做的?」我問。


「當然。」他絲毫不在意地說。


接著,也不管我的掙扎,掏出手機打電話。


電話那邊很快地接通,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宴屹風。」張思耀開口道,「我直說了。」


「那塊地,給我。


「另外,喬林,也歸我。」


電話裡的宴屹風沉默幾秒,然後語氣淡淡地問:


「如果我不呢?」


「哼。」張思耀冷笑一聲,「你會的。」


「為什麼?」


「你不會想看到宴氏集團出這麼大個醜聞吧?


「你要知道,喬林還在我手上。」


可那邊的宴屹風卻好像輕笑了一聲,隨後道:


「張思耀,我是個瞎子。


「宴氏集團有什麼醜聞,我又怎麼看得到。」


聽到這裡,張思耀神色暗了一瞬。


宴屹風的反應,在他意料之外。


「是嗎?」不過他很快地調整好,「宴屹風你還真是甘願當個廢物。」


「你……」


隻是話沒說完,那扇不太牢固的門被踹開了。


走進來的人我認得。


是晏家的保鏢。


15


我被送回去的時候,


宴屹風依舊坐在那扇窗前。


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怎麼知道的?」我走過去問。


「這不很正常。」他好像習以為常,「但凡腦子轉個彎,就知道他會做什麼。」


所以他提前安排了人在我身邊。


而且還是在情緒那麼低落的狀態下。


那一刻我覺得宴屹風很厲害。


是那種語文課本上說的運籌帷幄的人。


「宴屹風,你好厲害。」我由衷道。


他僵了一下,不知為何臉上顯出一份窘色和不自在。


我沒管,決定抱大腿:


「那你可不可以幫幫我?我覺得公司的事情真的太難了。」


他張張嘴,看著是想拒絕。


我趕緊搶在他前面說:


「求你了。」


我發現了,宴屹風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嗯」了一聲。


16


宴屹風很久都沒去過公司了。


大抵因為觸景生情。


坐到那張熟悉的辦公椅上後。


他突然變得很難過。


本來想去摸鍵盤的手,停在空中。


又最終縮了回來。


我看到了,便走上去,牽著他的手放到鍵盤上。


那是我之前已經換好的專門供有視力障礙的人使用的鍵盤。


連電腦屏幕都換成了盲人模式。


他碰到鍵盤的那一刻,有點愣住。


像是不相信自己還可以操作這樣的東西似的。


想來也對。


他從來沒有接受過自己的失明。


自然也就不會去了解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可以幫助他更好地生活。


不過理想很豐滿。


現實很骨感。


他第一次用。


沒多久就沒有了耐心。


在再一次發現自己連一個簡單的表格都做錯了之後。


終於發了火。


把桌子上的東西扔了一地。


我開會回來。


看到的是滿屋狼藉,還有一個挫敗得垂頭坐在椅子上的人。


大概也能猜到什麼原因。


我過去把東西撿起來,重新安裝擺放好。


然後才說:


「宴屹風,你脾氣真大。


「這輩子誰能受得了你啊。」


「受不了你就滾。」他又開始吼。


有的時候,我覺得他就像頭找不到方向的獅子。


很兇,但其實很脆弱。


「怎麼滾啊?」我笑著說,「不都賣給你了。」


「這輩子不就隻能受著了。」


「怎麼,聽著很不情願?」他問。


他的指尖動了動,最終沒再說話。


神色好像舒展了不少。


17


花了半個月。


他終於適應了那副鍵盤和屏幕。


我的工作主要是負責上次的那塊地。


但是因為什麼都不懂。


於是每次都要求助他。


漸漸地,他其實已經取代了我。


成為這個項目的主心骨。


直到那時,我才終於見到了宴屹風工作的樣子。


剛開始聽說他是因為賽車出了事時。


我以為這人隻是一個紈绔子弟。


可沒想到。


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集團接班人。


「你在心裡偷偷地罵我吧。」正瞎想著,宴屹風突然問。


「我沒有。」我趕忙說。


「你以前是不是覺得,我就應該是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隻知道吃喝玩樂?」


……


這人……屬蛔蟲的吧。


「沒有。」我有點心虛地回答。


宴屹風卻是笑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那種感覺……很特別。


「那你呢?」他轉而問。


「不給我說說你?」


我一時無言。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


18


晏家找到我的時候。


我正被八千萬的債壓得喘不過氣。


「為什麼會欠那麼多錢?」宴屹風一邊嘗試自己切牛排,一邊問我。


這段時間,我們會一起上下班。


有時候下班就直接回家,家裡有阿姨做飯。


但偶爾也會在外面吃。


比如今天,宴屹風說幹脆就在旁邊吃一點。


於是我們來了這家他以前喜歡的西餐廳。


「是我爸欠的債。」


「嗯?」宴屹風皺眉不解。


「在外面賭博,欠的債。」


「那為什麼找你還?」


「因為他死了唄。」


這下宴屹風的臉都擰成了一團。


「你不懂。」我說,「可能你沒被催過債吧。隻要家裡有人活著,都會被催債的。」


「那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你不知道啊?」這下該我震驚了。


「我怎麼會知道?」他理所當然地問。


「晏總,你真是大方,連要結婚的是什麼樣的人,都不在乎。」


他癟癟嘴,沒說話。


這一看,還真挺像個小孩兒的。


「拉大提琴的。」我說。


他好像有點意外。


「很意外對不對?我這樣的家庭出來的,居然還會拉大提琴。」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少見地有點愧疚。


「沒事。」我說,「這是外公教我的。」


「外公是很厲害的大提琴家。」


他點點頭,若有所思。


那天我們聊到很晚。


回去的車上,我開始犯困。


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不停地點。


迷糊之際,隻感覺到有人扶著我的額頭。


然後往自己那邊摟了一下。


外面好像在下雨,車窗上「滴滴答答」地響。


很久之後,我才終於清醒過來。


睜眼看到已經到了家。


我正靠在宴屹風的肩上。


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外面已經是深夜。


「怎麼不叫醒我?」我坐起來說。


「沒事。反正也不著急。」他隻是回答。


19


之後。


我發現宴屹風好像耐心了許多。


我猜,他終於承認我不是那塊料。


決定放我一馬了。


之前買的那塊地。


集團決定建一個大型的商場。


宴屹風不知不覺地忙了起來。


但是因為看不到,所以很多時候不方便。


於是我就得一直跟在他身邊。


像是個貼身的助理。


過了兩周,他又得參加一個酒會。


這是他失明後第一次正式地參加應酬。


我依舊陪著他去。


酒會上一切都如常。


大家也沒有因為他失明而覺得有什麼新鮮的。


他得體地應酬著。


聽著聲音就知道是誰。


話說得也很有分寸。


隻是進行到一半。


一個服務生不小心把酒灑他身上了。


「我帶著你去處理一下。」我趕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說。


宴屹風沒說什麼,跟我來到了洗手間。


出席重要場合,車裡都會備著衣服。


我回車上把他的衣服取回來,接著開始幫他整理。


因為一直幫他洗澡,其實也見過他沒穿衣服的樣子。


隻是驀地改了地方。


又在那麼狹小的空間裡。


系領帶的時候,連他的呼吸散在耳廓都能感受到。


洗手間的氣氛有點微妙,我們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


如此「對視」良久後。


我聽到宴屹風好像輕輕地舒了口氣。


「喬林。」他叫著我。


「嗯?」


可他又不再往下說了。


20


宴屹風奶奶過七十大壽,我們得回去。


我隻在跟宴屹風結婚的時候見過他奶奶一次。


再一次見,這個和善的老人牽著我的手。


問宴屹風有沒有欺負我。


宴屹風坐在一旁,肉眼可見地臉色很難看。


「沒有。」我說,「奶奶,他很好。」


「好什麼好喲。」老年人擺擺手,「他脾氣大,我都以為他這輩子找不到老婆。」


宴屹風的臉上這下更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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