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三川曾經是地府的官員,是神仙,神仙講究不沾因果。
若是他出手,無論生死,因果就沾染其身。
所以他不出手,我可以理解。
但,我不行。
我雖然膽小,卻無法見死不救。
14
握著桃木劍的指尖發白,從手腕上扯下佛珠,心裡念叨著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瑪德,鬼東西來打我啊!」
把佛珠丟過去,珠子變大,緩緩將鬼槐的樹幹困在其中。
我拎著劍嗷嗷地沖了上去,然後被一樹枝拍飛了三米多遠。
「我靠!」
然後被煞三川瞬移過來抱住。
腹部受了一下子,險些吐出來。
我還要再過去,被煞三川抱住了,對面的鬼槐在拼命掙扎著身上的佛珠。
「別去,對我來說,你最重要。」
我扭過頭,目光堅定:
「煞三川,做人就是要活得坦蕩,絕不後悔。」
他的眼神望向我,呆住了,好像透過我回憶了什麼人一樣。
再次朝著鬼槐沖了過去。
接連被抽飛了幾次後,我勉強找到了鬼槐的樹枝攻擊的大概範圍。
趁她抓狂掙扎佛珠時,我再次用桃木劍割開攻擊過來的樹枝,沖了進去,將桃木劍狠狠地插進了樹幹當中。
「啊啊啊啊啊!」
鬼槐發出了尖銳的叫聲,離得太近的我被震得頭暈目眩,喉嚨直犯惡心。
想把桃木劍往下割開樹幹,掏出女屍,卻根本沒了力氣。
「唉,握緊!」
劃開之後,整個槐樹突然一頓,隨後陷入了平靜。
露出裡面一具面色紅潤的女屍,身體蜷縮在母親肚子裡一般。
是她!
幻境裡,亮著的玻璃門裡,看到的那個女人!
她的眼睛刷得突然睜開,面對著我張開了雙手,伸手的手輕輕一推,我往前一步,被女屍抱進了懷裡。
冰涼濕冷的觸感傳遞給我。
不可置信地回頭看煞三川,他面容平靜的站在那,毫無波瀾。
15
為什麼……
面前逐漸模糊,我又再次回到了那個嶄新的房間裡。
我站在二樓的窗口處,低頭往外看去。
黑門外的車停了,一個男人抱著一個閉著眼睛的女人回來了。
我走到了樓梯口,看到那個男人把女人放在沙發上。
「她是誰?你為什麼帶另一個女人回家?」
我的雙腿不受控制一般沖下了樓,站到男人面前,帶著哭腔的女聲質問著他。
我心裡一顫,我變成女人了?
男人沒有說話,而是上前一步細心地給女人理了理亂了的秀發。
「你帶了狐貍精回來,一句解釋都沒有嗎?李大軍!
「我倒要看看,你帶回來的狐貍精是誰?」
腳步往前,一把拽住了女人的胳膊,隻感覺手上的觸感冰冷發硬。
手松開時,女人的胳膊順著沙發耷拉下來,臉也順著力道帶了過來。
那是一張已經死去的女人的臉!
臉色慘白,唇角發青,一張好看的臉上渾濁的眼睛和我的視線一對。
「啊啊!」
我這個身體的女人失聲尖叫,恐懼地看向沙發和李大軍,扭頭要往外跑。
卻被李大軍一把薅住了長發,拽著朝著樓上走。
沙發上的女人和我的視線一碰,詭異地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空蕩蕩的洗手間內,門被上了鎖。
我被李大牛狠狠地甩在了地上,他彎腰從一旁的櫃子掏出一把斧子,對著我高高地舉起。
「小娟,放心隻是會疼一下,你很快就不會再痛了。」
就在斧子落在身上的一剎那,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指尖,將我拉了出來。
再次回到黑暗的走廊上,對面是那個開著燈的玻璃門衛生間。
一隻帶血的大手,將一個女人的腦袋按在玻璃上,渾濁的眼睛看向我。
她睫毛上帶著血液,輕輕地朝我眨了眨眼,接著是無數的血液噴濺在玻璃上。
再順著玻璃緩緩流下來。
視線再次變回了女人的視野,隻是這次,手一直被溫熱的掌心團在手裡。
我貼在地上,眼睛毫無焦距,眨也不眨地盯著墻角。
李大軍把我拖著扛在肩上,丟在地上,拿著鋸子硬生生地在老槐樹上,刨出一個不大的洞。
將四肢都被砍斷的女人放了進去。
一同放進去的還有一顆,塞進嘴裡的黑色珠子。
視線被封住的木板遮擋,一片黑暗中隻有鼻尖上的血腥味,還有樹外面的李大軍在說著話。
「小娟,我和莉莉兩個從小青梅竹馬,本來都要結婚了,要不是你太有錢了,我怎麼會放棄她?
「你爸總是防備我,嫌我沒能耐,害我隻能把莉莉一直養在外面。
「小娟,我沒想害你,你也不會死了,你會一直活在樹裡,永遠成為莉莉和我們的孩子的養分。」
空間一直是漆黑的,直到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少,最終不再有一絲疼痛。
李大軍環抱著一個嬌艷的、大著肚子的女人走到了樹前。
「有小娟保佑,我們的兒子一定會健康地長大。」
我可去你嗎的吧,我在黑暗中心裡不停地咒罵著。
渣男就該死!
靠,你等老子出去的,李大軍是吧?
給老子等著!
16
從小娟的環境裡出來後,我就站在樹前咣咣咣地罵了十分鐘。
樹上的一部分人是李大軍的兒子生下來後,後怕了,怕有報應,就叫人來鏟除這棵樹,被槐樹吸取了養分。
另一部分是後來找的所謂的大師。
直到李大軍的兒子來到了這裡,並且帶了三個同學。
小娟雖然無法動彈,但是可以操控槐樹,嚇出了李蒙的魂魄,並且拘在了這裡。
她是想逼李大軍親自來,卻沒想到李大軍被人推薦了「抓了嗎」,下單找到了我。
我提著桃木劍,就要往外跑去李大軍算賬,卻被煞三川伸出指尖點在了額頭上。
「去哪?找李大軍拼命?」
我心裡難受得伸手擋開了他的指尖。
煞三川將我轉回到小娟的面前,指了指她的唇:
「她嘴裡還有東西。」
我眼皮一跳,倒是忘了那個東西。
掐住小娟的下顎一捏,嘴張開露出了裡面的黑色珠子。
「不好意思,娟姐。」
拿出珠子的一瞬間,小娟睜開了漆黑的眼睛,在槐樹的尖叫聲中,微微朝我施了一禮。
一本古書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小娟化作一道白光進了書中。
第一頁上面赫然出現了一張圖,槐樹的枝丫張牙舞爪,樹幹中卻安睡著一個女子。
書頁的右下角,出現了兩行字跡:
「鬼槐杜娟,願永世效命,唯願帝君許我親自報仇雪恨!」
「帝君?你給我做什麼?」
我不解地看向煞三川,他一臉坦然地把古書遞給我,我懵逼地接過。
就見他把一支紅色的筆,放到了我的右手掌心。
「酈都大帝的百鬼冊和陰陽浮生筆。」
然後白色的指尖,點在小娟畫頁上的角落:
「圈上這裡就好了。」
「酈都大帝不是你哥?你給我幹什麼?」
煞三川指尖擦過我臉上的灰土,眉眼溫和,語氣卻堅定的很。
「不是親哥哥。
「你以後抓到的鬼王,都可以封印在這裡。」
我瞪大眼睛指了指小娟:
「不是說就放跑了幾個鬼王?為什麼是百鬼冊?」
煞三川的目光遊弋了下,牽著我的手往外走。
「煞三川,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幾個鬼王被放跑了?」
靠,張子安你小子騙我!
17
我守在門口報了警。
張子安不知道是不是騙了人心虛,這次沒來。
警察進去將枯萎的槐樹,和槐樹上的人解救下來。
我帶著小娟給的李蒙的魂,來到了他所在的醫院。
一進病房,我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病床邊,哀哀垂淚的莉莉,年過五十卻還像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
再看床上的李蒙,不知怎麼地,我總覺得他的身體似乎像槐樹枝幹的樣子。
一個中年男人見我們進來,皺著眉問:
「你們是誰?怎麼隨便進別人的病房?快出去!」
「李大軍,這是你兒子的魂魄。」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年過五十的李大軍。
李大軍面色一喜,莉莉也面露驚喜地看過來。
小心翼翼地從我手上,把瓶子接過去,喂給了李蒙。
突然,李大軍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回頭猛地開口問道:
「那小……院子裡的槐樹,可處理了?」
我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
心裡卻在深深地祝福他,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李大軍。
李大軍放心地松了口氣,伸手要來握我的手,我往後退了一步。
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拿出手機要給我轉錢。
「顧大師是吧,感謝太感謝了,您真是除了我一塊心病啊,還救了我兒子。
「我必須再給您一點感謝費,您不要推辭了。」
我眼睛一亮,不過又有些皺眉,思忖了下,還是覺得臟。
「不用了,你在『抓了嗎』上給我點個五星好評就行,別的……我可不敢收。」
可不不敢收嗎?
我怕你惡心到我。
「好好好,我立刻好評。」
我親眼看著李大軍把好評點了,然後手機一響起,費用到賬。
揚起一抹真心的笑意,我略帶輕松地開口:
「槐樹是解決了,不過你的故人叫我帶給你一句話。」
「你欠我的,該還了!」
帶完話,不等李大軍反應過來, 我立馬腳下輕松的開溜。
帶著百鬼冊來特殊安全局鑒定。
「十萬!」
看著又到賬的十萬塊, 我抱著手機嚶嚶嚶。
我還當個屁社畜啊,明天立馬去公司辭職,全職抓鬼掙……咳咳……為人民除害!
18
回到家,顧晴還沒回來。
洗完澡, 擦著頭上的水跡走出來。
就看到煞三川像個小媳婦一樣,乖乖地坐在床邊。
「你怎麼還在這?」
見到我, 他的眼神一瞬間晦暗如墨, 眼睛不安地眨了眨,扭頭就跑!
結果煞三川一伸手, 我就被風帶了回去。
眼睛被布帶蒙住, 四肢也被無形的鏈子禁錮。
床墊的塌陷, 讓我感覺到煞三川靠近了我的身體, 雙腿騎在我的身體兩側。
冰涼的指尖劃過我的濕發,瞬間幹透。
眼睛失去視野, 嗅覺觸覺卻更加靈敏。
「我與娘子已然成婚,娘子在哪,我便在哪。」
「嗯……煞……煞三川松開……」
「娘子勞累了一整天, 為夫替娘子松下筋骨。」
「啊……煞三川你給我滾蛋!
「老子的腰!啊~靠!」
……
19
被拖入旋渦時, 我總覺得好像忘了點什麼。
直到第二天一早,我才想起來:
「靠!我特喵還沒看李大軍的報應呢!」
顧晴拿著手機, 毛毛躁躁地跑了過來:
「哥, 快看,你看這人在警察局死得真詭異,他老婆兒子死得也超級慘。
「說不準啊,就是幹了什麼天打雷劈的事,遭了報應。」
我看了眼打著濃重馬賽克的人, 順嘴問了一句:
「叫什麼名啊?」
「李大軍。」
我愣了一瞬,隨後輕笑了下。
趴在別人身上吸血,此時報應來了,也該受著才是。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444 號的槐樹掛著許多屍體, 經查明許多人都和李大軍關系緊密,生前最後見到的都是李大軍。
李大軍被帶回了局裡調查, 卻在單間裡被槐樹的枝幹吊在半空。
房頂毫無空洞, 但就是憑空長出來一截槐樹枝,戳進了李大軍的脖子。
真愛莉莉和李蒙, 一個一夜之間身體血液神秘消失, 仿佛幹枯的樹木,另一個肚子長出來一朵花,半夜被瘋掉了李蒙拽起來吃掉了,隨後就瘋了一般從樓上跳了下去。
打開百鬼冊,裡面的黑白寫意已經有了顏色, 雖說還是詭異, 但好歹順眼了許多。
20
「抓了嗎溫馨提示您,有您的委託已送達, 請注意查收。」
我看向旁邊的煞三川,露出了笑容。
來活了嘛,這不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