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清晰了，上一世的陸昱，是被那個同學背叛了。

所以這一次，他提前布局，反殺了他們。

他果然，已經覺醒了。

上一世的事情，他都記得。

任務者和阿九的消失和他的記憶有關系嗎？

他帶著記憶重來，這一次還會帶著世界消失嗎？

27

6月，高考的日子。

這一次，我沒有在公交車上遇到陸昱。

天氣是一樣的陰雨天。

考完試的最後一天，在站臺等了很久的公交車遲遲未到。

想來是高考的日子堵車了。

我查看了地圖，從這走回家，有個近道半個小時能到。

結果走了一半，發現自己路癡屬性走反了。

我無奈嘆氣，街邊買了一隻冰淇淋和幾枚棒棒糖，掉頭走回正確的路線。

抄近道要經過一片舊民居，我邊看地圖邊吃著手裡的冰淇淋，拐了幾個路口，一聲貓叫引起了我注意。

一隻橘色的貓咪蹲在圍墻上，身上的毛發被雨水打濕，我試探地喚它，「阿九？」

貓看了我一眼，跳下跑了。

我追了上去，貓沒見到蹤影，倒是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鋪滿爬山虎的圍墻外站著一個少年，沒撐傘，雨水順著他的臉不斷滑落。

看到我的瞬間，他露出了笑。

我走向他，將傘遮向他發頂，「你怎麼了？」

「你喜歡淋雨嗎？」

他總是這樣，狼狽可憐地出現在我眼前。

叫人難受。

我跟陸昱說話，卻見他深深地盯著我，漸漸紅了眼角。

他動了動唇，「夏星珞，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嗎?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沒出現，我就放棄打擾你。」

「如果你出現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貪心一點。」

我後退了一步，「陸昱，你在說什麼？」

「我聽不懂。」

陸昱轉身將我壓在墻上，晦暗的神色中夾帶著討好的索取。

「夏星珞，你不要喜歡上別人，好不好。」

他的手撫上我的臉，我的睫羽顫了顫。

近在咫尺的眼神，湧動著悲傷，喜歡，渴望，還有想念。

我的大腦在片刻之間閃過無數畫面碎片，很難受。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一把將陸昱推倒在地上，便跑掉了。

雨一直下，我朝前奔跑著，背後的少年站在原地握緊了手心。

28

回到家，我在打開房間時見到了阿九。

它蹲在我的椅子上。

「又見面了，夏星珞。」

我走到椅子前蹲下，「引我去見陸昱的那隻貓果然是你。」

「為什麼？」

阿九舔了舔前爪，「說來話長，我給你看個東西。」

「看了你就明白了。」

阿九張口，吐出一個光怪陸離的泡泡，慢慢地飄向我，在眉心處消失。

我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雜。

夢裡的第一幕是下著雨陰沉濕漉的天氣，那天正好是高考的最後一天。

考完最後一科，我心血來潮，不想坐公交車。

沿途踏著大大小小的水窪走回去。

抄近路時，拐進一片舊小區。

在一個巷道，布滿爬山虎的墻角下靠著一個少年。

他垂著頭顱，任由下落的雨水沖刷身體，一動不動。

我撐著傘在巷口停留了幾秒，也許是我的視線太明顯，少年突然抬頭望向我。

那張臉很熟悉，是我的同桌陸昱。

我轉過頭，沒有走過去，而是朝前走。

經過一間小賣鋪時，我突然停下。

我買了一把傘，折返拐進了那條巷子。

我走到陸昱面前蹲下，手中的傘將他納入，傘面上的雨點啪嗒作響。

陸昱緩緩抬頭，眼神空蕩蕩的。

本就白皙的臉，在雨水的沖刷下泛著冰冷的疏離感。

「你沒事吧？」

我開口打破沉默。

他盯著我，突然咧開一抹惡劣的笑，他說，「他死了。」

陸昱指著自己，「這具身體，生物學上的父親。」

「你知道嗎？」

「我很開心。」

他笑著，卻落了淚。

我看著他眼裡壓抑湧動的情緒，慢慢說道，「別淋雨糟蹋身體了，感冒生病看醫生拿藥，很貴的。」

大概是我的發言太跳脫，陸昱徵住，「你不覺得我殘忍可怕嗎？」

「我不了解你的家庭，也不了解你內心真實的情緒。」

「我評價不了你。」

我把手裡的另一把傘打開，擱在他肩膀處。

隨後站起身，「前面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你不想回家就去那裡吧，別在外面淋雨了。」

「我走了。」

我背對著他，慢慢走出巷子。

畫面一轉，我看到了成年後的陸昱站在一片墓地。

他的指尖描摹著我的照片，一個長發黑裙的女子出現在他身後。

「心痛嗎？」

「你想救她，改變她死亡的命運嗎？」

29

原來，她是那個掠奪了女主的穿越者。

那個男N死了，她認為是自己扭轉命運線害了男N。

她希望陸昱幫她。

她把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陸昱是世界主角的秘密說了出來。

她告訴陸昱，我的死亡是因為她的幹擾。

她佔了女主的身份，總是難免被命運安排，在一些特定的時間點遇見陸昱。

為了避開命運線的牽引，她想了很多方法。

在一次偶然，我意外地代替了她出現在遇見陸昱的時間點。

她發現隻要有人走了女主線，她便不會受到命運控制。

於是後來我與陸昱的無數次相遇，她都是背後的推手。

我天性淡然，對陸昱的所為僅僅出於善良本質的好意，於我而言不過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卻還是陰差陽錯地成了那個帶給陸昱溫暖的人。

讓他對我生了情意和執念。

在第一個世界裡，畢業後的我們偶爾會書信往來。

星幻面世的半年後，陸昱約了我見面，我應許了，也食言了。

再見面，是在我的葬禮上。

穿越者告訴陸昱，隻要他出事，世界就會塌落。

神會出現，出手拯救世界。

一切可重來。

我也能回歸自己的位置。

陸昱答應了。

第二世，第三世，我還是被世界清除死亡，在我離開的那刻，陸昱便會想起了上一世的記憶。

痛苦加倍地侵蝕著他。

他想明白了，我的死亡和穿越者沒有任何關系，在這個世界裡，我注定活不過25歲。

他抬頭看天，半響嘴角扯出一抹殘忍的笑。

下一秒，世界動蕩，開始解體塌落。

30

睜開眼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

「你們，見過面了是嗎？」

我問阿九，喉嚨哽澀，聲音變得沙啞。

「是，他跟神提出條件，他會活著讓這個世界運轉下去，前提是你必須好好地活到老。」

「他要你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神答應了。」

上一世，阿九注意到了我，在後面一直在跟任務者復盤每個世界，想找出陸昱自殺的動機。

它發現，每一個世界在我死亡後，陸昱就跟著自殺了。

所以它來找我，卻還是晚了一步。

阿九站起身子，「哎呀，我引你跟他見面，告訴你真相就是要你知道他的付出！」

「我討厭BE美學！」

我摸了摸阿九炸毛的毛發，流著淚笑著說，「阿九，謝謝你告訴我。」

陸昱一次次的自殺是為了我。

一次次的承擔我的死訊帶給他的痛苦。

用不斷的自毀來得到與神對話交易的機會。

原來，我才是那個一直被他救贖的人。

31

拿畢業照的日子我見到了陸昱。

這一次他站在禮堂的講臺上接受所有人的喝彩。

散會時，我追著他的身影去，卻沒找到人。

我走在教學樓中，想著他會在哪。

轉角下樓時，遇見了半隻腳踏上臺階的他。

他仰著頭，漆黑的眸靜靜地看著我。

我一步一步地走下臺階，站到他面前。

「那天我嚇到你了，抱歉。」

他垂下眼瞼，遮住了眼裡的情緒。

我咬了咬唇，眼眶很酸，「誰允許你，單方面為我贖上性命。」

陸昱猛然抬眼看我，「你都知道了？」

「我見過阿九了。」

他看著我的目光很溫柔，「與你無關，我自願的。」

怎麼會與我無關呢，你每一次死亡的瞬間我都歷歷在目，你帶著笑毅然奔向深淵的畫面在我心裡刻下一道道痕跡。

你知不知道我為上一世拒絕阿九的請求而痛心，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混賬。

我撲向他，埋首在他肩頸間，眼淚砸在他的皮膚上。

陸昱抬手，落在我的後背輕輕拍了拍，「夏星珞，你別哭。」

「陸昱，謝謝你。」

我本不想和他說謝謝這兩字，太輕。

可我發現，除了這兩字我竟也無法給他什麼。

我不過隨手給了他一顆糖。

他卻為我抵上性命。

32

今天是冬至，空氣裡彌漫著的湯圓和餃子香味。

寢室裡的宿友有南有北，湊著一起過節。

這是我上大一的第一年。

我和陸昱在不同的城市上學。

那一次坦白後，我們沒有在一起。

我需要一點時間再給他答案，那時候我其實是混淆的。

我不清楚我對他是感動和憐憫還是喜歡。

我們經常聯系，發信息，都是些細碎的日常小事。

大部分都是他發他的，我發我的，很少連續著聊天，更多的是對生活的分享。

奇怪又和諧。

我舀起一個白糯的湯圓，剛咬了一口，手機來電了。

我呆呆的看著來電提示，手因為緊張有些發抖。

這半年，我和陸昱會發信息，但是從來沒有通過電話。

這是他第一次打電話給我。

我接通了來電，大冬天的手心卻很熱。

「喂……」

「夏星珞，我來找你了，在你宿舍樓下。」

我換上一件棉服，出門的時候看到垂掛在床沿的藍色圍巾，一把扯下來。

我匆匆下了樓，穿著羽絨服的陸昱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他真的很好看，走哪都十分顯眼。

天很冷，這幾天都飄著雪，他的發絲和肩膀染著白雪。

兩個城市挨著，不算遠，但是來一趟折騰也要三個多小時。

我知道，他為什麼會在今天來。

「冷不冷。」

我踮起腳尖，將他發絲上的雪花拍掉。

「冷。」

他看我的目光灼灼，「夏星珞，生日快樂。」

今天是冬至，是我生日。

也是我答應給他答案的日子。

「其實你不必跑過來的，多冷呀。」

「沒關系，是我想見你。」

我把手中的圍巾給他戴上，在我身上平平無奇的圍巾，在他身上戴出了氣質。

他的眼神一直黏在我臉上，我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

「想說什麼就直說，不要這麼看著我。」

陸昱輕笑，他的掌心搭在我的發頂上。

「夏星珞，你可不可以隻喜歡我。」

「可以。」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他一把將我扯進懷裡，耳邊是他如釋重負的喘息。

明明隔著厚重的衣服，被冰冷的雪環繞，可內心卻溫暖。

我喜歡陸昱，在我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跳聲告訴了我答案。

他不會再孤獨一人，我會陪著他。

這一次，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