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上去的。
輪椅就在床邊,傅羨正拿了本書,低頭看得認真。
窗外陽光溫熱,在他眉眼間鍍了一層金邊。
煞是好看。
我看的正出神,傅羨忽然偏頭看了過來。
「下樓,吃飯。」
我應了聲,注意到傅羨眼底竟多了一圈烏黑。
他昨晚沒睡好嗎?
明明就拽著被子睡得死沉的。
傅羨放下書,搖著輪椅離開了房間,我也連忙下床洗漱,無意間掃了一眼傅羨剛剛在看的書,卻不由得愣了一下。
《真假孫悟空》
??
原來貴族少爺們,都如此的富有童心。
9
吃過早飯,傅羨便出了門。
臨走前,他叮囑我不論今天要去哪,晚上 7 點前準時打扮妥帖,在家等他,今晚要帶我去參加傅家的家宴。
我乖巧地應了聲。
傅家的家宴啊,那可馬虎不得。
而且,昨天我與傅羨結婚,各界名流商賈都前來祝賀,偏偏傅家沒人出席。
不過,看傅羨的樣子,似乎也並不在意。
……
我不需要工作,在這空蕩蕩的別墅裡待著也無聊,便攔了輛出租車出門閑逛。
傅羨的車庫裡倒是一堆落了灰的豪車,但是——
他沒給我留司機,而我連駕照都沒考。
揣著銀行卡,我打車去了本市最高檔的某家商場。
商場人很多,但是,多半都是和我一樣,隻看不買的。
畢竟,這裡消費動輒幾十萬,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逛了一圈,兩手空空。
倒是肚子絞勁般地疼,想起包裡有紙,我便轉身去了公共廁所。
然而——
許是周末的緣故,商場人太多,女廁所已經排起了長龍,男廁那邊倒是空空如也。
肚子實在太疼,我沒忍住,悄悄進了男廁所。
鎖門,蹲下……
剛提起褲子沖水,隔間壁板忽然被敲響兩聲,緊接著,低沉男聲自隔壁響起。
「不好意思,能不能借兩張紙?」
聲音低沉磁性,又略微喑啞。
好聽得要命。
我連忙從包裡掏出剩餘的紙,看也沒看的塞了過去。
然而,幾秒鐘後,隔壁卻又推了回來。
「用這個,不好吧?」
「有紙嗎。」
我一頭霧水,然後低頭看了一眼。
要命。
被對方退回來的,是我包裡備著的衛生巾。
臉一紅,我連忙掏出紙巾從下方塞進去,「不好意思啊,剛才拿錯了。」
對方卻隔了幾秒才接,語氣微微揚了幾分,「女生?」
……我這才想起,自己是在男廁所。
沒敢應聲,我匆匆轉身跑了。
10
晚上七點。
傅羨回家時,我已換上禮裙,妝容精致地坐在了沙發上。
那道坐著輪椅的身影甫一出現,我便迎了上去,提著裙擺邀功。
「好看嗎?」
我承認自己有時候愛出神,會說錯話,但在變美這條路上,我還沒怎麼翻過車。
上至高級宴會,下至酒吧蹦迪,就幾乎沒有我踩雷的裝扮。
傅羨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足足六七秒,最後卻還是輕飄飄地移開目光,淡聲道了一句還行。
什麼叫還行,他分明就目光躲閃,不敢看我。
自家金主,我當然不會拆穿。
於是,我自告奮勇地代替了傅羨的助理,推著輪椅出了門。
出門,上車。
傅羨的別墅距離傅家不算太遠,大約二十分鐘的車程。
路上,傅羨一言未發,我卻注意到,他臉色愈發地低沉。
看來。
傳聞無誤,傅羨與傅家的關系,似乎真的鬧得挺僵的。
——
這就是傅家。
我站在門口,駐足觀望。
不是什麼豪華別墅,而是莊園。
一眼望去,甚至望不到邊際。
看了幾眼,我收回目光,轉身去替傅羨推輪椅。
有著傅羨這位活招牌,一路暢通無阻,在我險些迷路時,管家將我們帶到了一棟房子前,並推開了門。
我推著傅羨走了進去。
宴廳很大,裡面寥寥幾十人。
進去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我們身上。
我噙著笑,落落大方地推著傅羨進去。
一路走去了正廳的位置,那裡站著一對男女,男人穿著剪裁得體的西服,身姿筆挺。
女人倚在他身邊,一身紅裙盡顯婀娜身姿。
那一對,一看就是正主。
果然。
走過去後,傅羨停頓兩秒,沉聲叫了句「哥」。
我所猜沒錯,對方就是傅時徵,傅家的繼承人。
傅時徵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傅羨,卻落在了我身上。
這人目光如炬,不同於傅羨的淡漠與漫不經心,反倒多了幾分侵佔與鋒銳。
讓人不敢對視。
勉強壓下心驚,我也跟著傅羨叫了一聲「哥」。
不過。
聽見我的聲音,傅時徵卻微微挑眉,古井般的眸底閃過一絲詫異。
下一刻。
他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輕飄飄地落在了我手腕上。
我有些疑惑,也低頭看了一眼。
我右手上戴了一隻銀質的手鏈,是我一直戴著的,因為與今天的裝扮並無違和感,便也沒有摘。
我正兀自疑惑,再抬頭,卻發現傅時徵已移開了目光。
剛剛的注視,更像是我的錯覺。
這人給人的壓迫性太強,幸好,他並未過多駐足,與傅羨不鹹不淡地聊了兩句,便起身去了另一邊。
傅羨似乎不太喜歡與人交際,他讓我將他推到角落處,也不與人說話,就這麼靜靜坐在輪椅上。
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一個又一個人。
卻始終一言不發。
待得久了,我有些乏悶,便和他提出去一趟廁所。
傅羨點點頭,沒有說話。
走廊裡。
見四下無人,我從隨身背著的裝飾包裡拿出煙來。
說是上廁所,實際是煙癮犯了。
然而,一根煙剛點燃,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正手忙腳亂地滅煙時,一道略微耳熟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不用滅了,分我一根。」
我將夾煙的手背到身後,轉身去看。
來人竟是傅時徵。
他走到距離我兩步遠處,停下,手心朝上攤在了我面前,示意要煙。
我猶豫了一下,「我這煙便宜,而且勁有點沖。」
「沒事。」傅時徵勾了下唇,似是在笑,「剛好。」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我隻能打開包,再給他抽出一根煙。
傅時徵接了煙和火機,點燃。
吐出煙霧的那一刻,他轉頭看我,「沒認出我?」
「嗯?」
我有點蒙,卻還是訕訕地應道,「認出來了,傅羨的哥哥。」
「不是。」
傅時徵又吸了一口煙,側臉輪廓很好看。
「今天下午,謝謝你的紙。」
「……是你?」
我驚訝出聲,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件事,拐角處便出現了一道坐著輪椅的身影。
傅羨自己搖著輪椅過來,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看著我。
「什麼是他?」
11
我沉默著,答不上來。
反觀傅時徵,這人指尖夾著煙,神色平靜而淡漠。
在傅羨的注視下,他還抬起手吸了一口煙。
他根本就沒打算回應傅羨的問題。
我有些犯難。
這怎麼說?
說我下午跑去高檔商場閑逛,去了男廁所,還給隔壁的他哥遞了一片衛生巾?
未免顯得我太呆了些。
正猶豫著,傅羨的聲音再度傳來。
「走了。」
說著,他轉動輪椅,轉身離開。
我連忙跟了上去,路過傅時徵時,他忽然開了口。
聲音低沉,「煙不錯。」
「……謝謝。」
兩句莫名其妙的交談結束,我飛奔出去,主動推上了傅羨的輪椅。
我不傻,分得清誰才是我的金主。
雖然,傅時徵要比他弟弟有錢得多。
……
許是傅家人多,說是家宴,卻更像是上流酒會。
我站在傅羨身後,雙手搭在輪椅上,端著笑看向身旁走過的每一個人——
不過。
身旁來來去去許多人,竟沒有一人停下腳步與傅羨打聲招呼。
看來。
傅羨不隻是失去了繼承人的位置,在家族裡的地位更是低的可憐。
這般想想,又覺著有點心疼他了。
傅羨卻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反倒樂得清閑。
他抬手,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塊糕點。
左手捏著糕點,右手朝我招了下。
「過來。」
我聽話探身,一隻手便捏在了我臉頰上,然後,那塊精致的糕點便被塞進了我嘴裡。
唇齒間彌漫著淡淡的甘甜。
傅羨拍了下手,漫不經心地掃落指間沾染的糕點碎屑。
「味道如何?」
「好吃。」
傅羨點點頭,「一會打包裝走。」
我有些傻眼,腦海中驀地浮現出了小時在農村吃席時,大媽們拿著塑料袋打包燒雞的畫面。
回過神,我默默攥緊了輪椅扶手。
看來,傅大少爺在傅家地位的確是很低了。
我過去常看霸總文,通常遇見女伴愛吃的,少爺們總會大手一揮——
「一會讓廚師給你多做幾份。」
可憐我們傅少爺,大手一揮——
打包裝走。
12
家宴還算風平浪靜。
隻不過,靜的是傅羨這邊,以傅時徵為中心,周遭可是圍滿了人,熱鬧無比。
我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過,這些人也都是熱臉貼了冷屁股,傅時徵獨身而立,神色漠然。
除了他身邊的女伴,幾乎沒同任何人說過話。
即便是所謂家宴,也分了三六九等。
我看的無聊,便收回目光,準備同傅羨閑扯兩句。
一低頭,剛巧撞見了傅羨看向遠處的目光。
他也在看著人群聚集處,不過——
他似乎並沒有在看傅時徵,而是……在他傅時徵身邊的女人。
不出意外的話,那位應該是他的準大嫂。
認識傅羨的這兩天,他總是目光淡淡,像是世間萬物都不能勾起他的興趣般。
我常在心裡感慨,這人長了一張好看的厭世臉。
可是,他剛剛看向那個女人的目光,明明就格外熱烈。
看來,傅羨對這個準嫂子的情愫,不一般。
在傅羨收回目光時,我也偏開了頭。
作為一個合格的花瓶,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金主的心思我別猜。
猜來猜去,就要失業了。
原本以為,我隻要和傅羨在僻處混到家宴結束就行了,然而,麻煩還是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