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遙一起穿越了。造了十年的反後,他終於成了皇帝。
所有人都覺得我是當之無愧的皇後時,
他卻封我做了貴妃。
沒關系。
他的皇帝,我的貴妃,都是身外之物。
十年之期到了,
我們也要回去了。
1
冊封那天晚上,
我在宮裏等了一夜。
我從天亮等到天黑,宋遙還是沒有來。
侍衛說,他昨日出宮後,就沒有再回來。
我知道,他是去見那個前朝公主了。
前朝的太和公主,紀昭昭。
那是個絕色的美人,和我不一樣。
我穿著一身紅衣,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右臉猙獰的疤痕像是一條蜈蚣。
已經沒有了宋遙當初熱切愛著的芙蓉面。
暗衛說紀昭昭不吃不喝三天了,宋遙為了哄她吃飯。
答應她,封她做皇後。
經過培訓的暗衛,模仿宋遙模仿的惟妙惟肖。
好像他本人就在這裏,對著一個美人深情款款。
「昭昭貌美,可稱國色。」
柔弱的美人梨花帶雨。
「那何雲呢?她怎麼肯?」
「我會封她做貴妃,一人之下而已,也不算辜負她了。」
怎麼不算辜負呢?
那年我和宋遙被困在大雪中。
被敵軍追的狼狽。
我把最後一口幹糧給他,他分了一半,硬喂給我。
那時,他紅著眼說,
「阿雲,如果我成了皇帝,你一定是我唯一的皇後。」
我是相信的。
我們一起到了這異世,相依為命。
我以為,我們隻有彼此了。
可是城破那天,紀昭昭站在城墻上。
她美的像神女下凡。
哪怕我多次說過斬草除根,宋遙還是把她藏在了外面的一處宅子裏。
我提的次數多了。
他就厭煩的甩袖離開。
「她隻是個弱女子,不像你一樣,滿肚子算計。」
我茫然的看著他,卻隻看到他頭也不回的背影。
我不明白,可系統說,那隻是因為他不愛我了。
我恍然大悟。
是啊,
愛的時候是聰慧,不愛了就是算計。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才想明白。
我身邊的女官靜靜捧上一把劍。
我聽見系統問我。
「條件符合,是否與綁定者返回現代。」
我接過劍,心裏默默回答。
「是。」
系統響了一聲。
「好的,倒計時一個月,祝您旅途愉快。」
2
宋遙一直以為,我們是一起穿越的。
其實不然。
我們在現代時,是青梅竹馬的情侶。
在婚禮前一天,他忽然消失了。
我找不到他的時候,系統出現了。
它說它可以幫找到宋遙。
但是它的能量不多,隻夠單程票。
如果我想回來,那需要在古代待上五年。
如果想帶宋遙回來,
那就是十年。
我同意了。
穿越後,系統就陷入了沉睡。
我不敢告訴宋遙,我怕系統醒不過來,一切都成了一場空。
我們兩個在古代,沒有戶籍,沒有房產。
他去做苦力,我去茶館賣藝。
後來我被一個地主看上了,被強搶回去。
宋遙在地主家門口跪了三天,我在房間裏拿著刀三天沒有合眼。
地主煩不勝煩,把我扔了出去。
宋遙牢牢抱住我。
他說他要成人上人。
他再也不要過這種會隨時失去我的日子。
回憶中斷。
我拿著劍,一襲紅衣闖入朝堂。
宋遙坐在龍椅上,隔的太遠,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旁的禦史跳出來,指責我大不敬。
他說後宮女子,不配進入朝堂。
我不看他,隻看宋遙。
「你也覺得我不配嗎?」
他沉默著。
良久,他說。
「貴妃,回去吧。」
他叫我貴妃。
我忽然笑出聲。
越笑越覺得好笑。
他好笑,我也好笑。
這十年,樁樁件件,都無比可笑。
我拔下頭上的釵環,披頭散發站在朝堂上。
「既然貴妃不配,那我就不做貴妃。」
「臣請陛下,封賞我官位。」
3
禦史嘩然。
「女子如何封賞官位?」
「滑天下之大稽!」
與我關系好的武將忍不住了。
「如何不能?貴妃也是一樣上陣殺敵,治理山河,你們這樣的酸儒可以,貴妃憑什麼不行?!」
禦史氣的漲紅了臉。
「她是女人!」
我拿著劍揚聲。
「女人如何?!」
「宋遙,你起義時,我為你籌備糧草,你認是不認?」
「認。」
「你被敵軍圍在峽谷,是我帶人救你,你認是不認?」
他嘆了口氣。
「我認。」
我一步步向前。
「那我改良稻種,開設學堂,開闢商路,你認不認?」
我看著宋遙,他走下龍椅,和我面對面。
他拉住我的手。
「阿雲,朕知道你生氣,你別鬧,朕也是迫不得已。」
我看著他,恍惚看見了他眼角的一絲皺紋。
是啊,我們都三十多歲了。
「宋遙,我沒和你鬧。」
「我不想做你的貴妃。」
「我隻想得到我該得到的封賞。」
他目光沉沉。
我知道,他是有點生氣了。
每次他生氣,都會沉默著不說話,等我來哄。
可是這次,我不想再哄他了。
我身後的武將率先跪下。
然後是丞相為首的文臣。
他們跪著齊聲請旨。
「請皇上封賞何雲夫人。」
宋遙冷冷看了他們一眼。
「她是朕的貴妃,不是什麼何雲夫人!」
我打斷他。
「沒舉行冊封禮,你我也沒成親,我算不上你的貴妃。」
「何雲!」
他咬牙切齒的打斷我,眼睛有點紅。
「朕封你為貴妃是有原因的,你就非要這麼鬧嗎?」
我看著他。
原因?
為了哄紀昭昭吃飯這種原因嗎?
「如果陛下不肯封賞官職,那麼請陛下封我為後,從此後宮隻我一人。」
他皺起眉頭。
「現在後宮也沒有皇後,你何必這麼執著?」
我笑了笑,現在沒有,可很快就有了。
我不肯退讓,執意讓他封我為後。
可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封我為安定侯。
退朝時,他讓我留下。
周圍大臣都走了以後,
他皺著眉想過來拉我,可我輕巧躲開。
他神色不耐煩起來。
「何雲,你鬧夠了沒有?」
「昭昭她不會威脅你什麼的,不過是個位分罷了。後宮還是你說了算,你和她一個亡.國的公主計較什麼?」
我簡直驚訝到笑出聲。
「周遙,你是在說讓我一個現代人給你當妾,還要當的感恩戴德嗎?」
「你別忘了,咱們在一起多少年,你是怎麼和我求的婚。」
「你說你會一輩子隻愛我一個人。」
周遙神色復雜。
「何雲,別再提過去了。」
「我現在是皇帝,哪有皇帝不三宮六院的?」
「不過你還是我最重要的女人,即使昭昭也不能和你相比。」
他叫我何雲,
叫她昭昭。
「既然不提從前,那就再也不要提了。」
「你封你的後,我做我的安定侯。」
4
我走出皇宮的時候,顧蘊玉還在宮門外。
即使四周無人,他依舊脊背挺直。
黃昏的側影,映著他如玉的臉頰。
我頓了頓,他忽然抬頭看過來。
「何姑娘,你出來了。」
我驚了一下。
「丞相在等我?」
「我猜何姑娘絕不會再住後宮,你又沒有在京中置辦房屋,總不能讓你流落街頭。」
是啊,顧蘊玉都能想到,
可宋遙想不到。
大概他巴不得我無處可去,隻能求他收留。
我看著顧蘊玉,他走在我身側,不急不緩,風度翩翩。
他是我從土匪窩裏找到的人才。
文才武略,芝蘭玉樹。
隻做個丞相,實在可惜了。
我心頭一動,卻把念頭按下,一個月還有很久。
實在不必太早橫生枝節。
我就這樣在他府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他便替我尋了幾處宅子。
我看著其中一個眼神定了定。
顧蘊玉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愣了下。
然後趕緊要把它收起來。
「對不住,我疏忽了。」
顧蘊玉處事縝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紀昭昭對面宅子的房契塞進來。
普天之下,隻有兩個人能做到。
一個是我,一個就是宋遙。
我點了點那張房契。
「就那個吧。」
「他費勁千辛萬苦送進來,我也要給個面子,看看他想做什麼。」
顧蘊玉嘴唇蠕動了一下。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就這樣住進了紀昭昭對門。
庭院深深,我平日不出門。
住進來幾天,也沒見到紀昭昭。
我也不去上朝,宋遙也不來叫我。
穿越來十年,我總算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5
顧蘊玉每逢休沐,就下帖子。
有時候是出去吃飯,有時候去登山上香。
這次他笑意盈盈的來,
說郊外有個溫泉莊子,裏面還有一顆百年的古樹。
他同我出門時還在描繪。
「說是雷劈過的,半邊死,半邊生,很是不同。」
我聽的認真,卻忽然被人拽了一下,好險沒跌倒。
顧蘊玉停了一下,然後直接跪地行禮。
「吾皇萬歲。」
我看著宋遙怒火中燒的眼睛,他瞪著顧蘊玉。
顧蘊玉還跪著,他不叫起身。
一時間周遭空氣凝滯,仿佛風雨欲來。
「你們倆在做什麼?!」
我拂開他的手。
「與你何幹。」
他猛的轉頭看我。
「與我何幹?!我是你——」
「陛下——」
一聲嬌呼,打斷他的話。
我和宋遙同時看過來。
紀昭昭穿著一身白裙,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捂著胸口。
細眉顰顰,西子捧心。
「陛下,我好難受。」
剛剛還在發火的宋遙立刻大步走過去,一把抱起紀昭昭。
「怎麼了?太醫!快叫太醫!」
他抱著她,慌張的像是抱著易碎的寶物。
急匆匆的跑了進去。
紀昭昭伏在他肩頭,看著我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顧蘊玉忽然握住我的手。
「別難過。」
我釋懷的笑了笑。
「我身體很好,平日裏不太生病。」
「隻有五年前,我生了一場大病。夜裏迷迷糊糊醒過來,看見宋遙朝著月亮磕頭。」
「他說,隻要我好起來,他情願他來代替我生病。」
那晚,
系統問我,要不要一個人回去。
我看著宋遙磕破的額頭,堅決的拒絕了系統。
我怎麼能把他一個人拋下?
縱使再也回不去,可隻要宋遙還在,何處都是家。
如今,
我和他即便近在咫尺,
可我卻覺得孤身一人,隻影伶仃。
顧蘊玉緊緊握著我的手,他生怕我哭出來。
也許他不信,我其實沒有多難過。
我隻是很懷念。
「顧蘊玉,我好想那時候的宋遙啊。」
「可是,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6
我還是和顧蘊玉看了那顆半生半死的樹。
樹很大,一邊漆黑,一邊生機盎然。
顧蘊玉摘了一片樹葉給我。
他看著我,把葉片放在我的掌心。
「何姑娘,枯木尚可逢春。」
分別時,他紅著臉。
「下次,何姑娘是否願意和我共賞明月?」
我看著他眼裏湧動的情意,隻能落荒而逃。
我把那片葉子珍而重之的放在貼身的香囊裏。
推開房門,卻看見站在窗邊的宋遙。
「你回來了?」
我答應了一下,把外出的鬥篷脫下來放在一邊。
自然的洗了洗手。
「紀昭昭怎麼樣了?」
他擰了擰眉。
我知道,他大概覺得這有點詭異。
我們像鄰居一樣嘮家常,我問候他的情人,他問我約會如何。
他捏了捏眉心。
「何雲,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擦幹手,看著水面的漣漪。
「我想要的,從始至終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