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啊,來對了。”姚熠站在觀景臺的圍欄邊。
“陳澗,”嶽朗指了指下面的村子,“這是你們那個老村嗎?”
“是,”陳澗走了過去,“那邊燈光更多一點兒的是新村。”
姚熠從嶽朗背著的包裡抽了三腳架,把相機架好,對著下面一通拍:“明天晚上還可以來一次,早點兒上來,村裡燈多點兒的話就跟仙境一樣了。”
單羽走到了陳澗身邊,跟他一塊兒往下看著。
“你晚上來過這兒嗎?”單羽問。
“沒有,”陳澗說,“我都不知道這裡晚上是這樣的。”
“身在其中就沒什麼感覺了,”姚熠說,“有些好就得外人才能發現。”
“來拍張情侶照。”嶽朗說。
這話把陳澗聽得整個人都定了定。
“弟弟幫我們拍。”姚熠說。
“哦,”陳澗反應過來,“我不會用相機。”
“沒事兒我調好,”姚熠把三腳架往後移了一點兒,對著嶽朗調了一下參數,“你直接按就行。”
“你直接自動拍不行麼?”單羽問。
“自動那點兒時間不夠她擺pose的。”嶽朗說。
“對。”姚熠說著跳回嶽朗身邊,摟住了他的脖子,仰起頭。
陳澗從監視屏上看著,很美的畫面。
“我要親嗎?”嶽朗低頭看著姚熠。
“不要,”姚熠說,“親了就沒氛圍感了。”
“現在是什麼氛圍。”嶽朗問。
“看我老婆多美洋洋得意的氛圍。”單羽說。
“操。”嶽朗笑了起來。
陳澗在姚熠也笑起來的時候按下了快門。
接著在姚熠的指揮下,他又給他倆拍了一堆,各種姿勢,有親密的,有搞怪的……
“拍他,快。”鏡頭裡的姚熠突然往旁邊一指。
陳澗跟著她的手往旁邊微微轉了轉相機,看到了鏡頭裡的單羽,靠在欄杆邊,看著那邊的村子。
陳澗按下了快門。
單羽這會兒才發現拍的是他,於是回過頭看了一眼。
風吹過,單羽的頭發在風裡隨意地躍起,月光灑下,勾出他線條清晰中帶著柔和的側臉。
“別動!快拍快拍!”姚熠蹦著跑了過來。
陳澗再次按下了快門,跟鏡頭裡單羽的眼神對視的瞬間,他呼吸跟著快門停了一拍。
第053章
山上的夜景的確很美, 陳澗第一次用了這麼長的時間來欣賞這片他生活了二十年的景色。
腳下有些輕,不知道是因為單羽還是因為酒,有種會隨著風躍起, 撲向月光下閃著銀光的那個世界的感覺。
嶽朗和姚熠一人一瓶酒拎著, 邊喝邊聊天, 時不時拍兩張。
陳澗和單羽都沉默著,單羽有時候會搭兩句話, 更多的時候就那麼站著,跟他一塊兒看著遠處。
就像那次從老村出來,看到單羽在河堤上站著出神時一樣, 風裡站著, 長時間的沉默。
陳澗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又在想什麼。
陳澗什麼都沒想, 隻是靜靜地站著,不想移動,不想離開。
他隔著厚外套的袖子都能感覺到單羽的胳膊偶爾的碰觸, 在耳邊掃過的風裡都能聽到他倆之間衣服摩擦的細響。
安心。
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感受,每次輕觸,都像氣泡水倒在了皮膚上, 一片細小的泡沫,不斷地炸開。
細微而清晰。
“回頭。”身後傳來姚熠的聲音。
陳澗和單羽同時回過頭。
姚熠拎著酒站在三腳架後面, 看著監視屏上的畫面,按下快門:“現在月亮正好。”
月亮被那邊山頂的樹林擋住的時候, 他們幾個人慢慢往山下走。
風開始刮得有點兒急, 陳澗慢慢感覺身上的衣服有點兒被吹透了, 好在下山這段路也就幾百米。
他看了看旁邊的單羽。
單羽看上去還行, 氣定神闲, 走得很舒展,沒像嶽朗兩口子那樣縮著走還要摟成一團。
視線還沒收回來,單羽轉過了頭:“嗯?”
“沒。”陳澗看向前方。
“真他媽冷。”單羽小聲說。
“你冷啊?”陳澗又轉回頭。
“不冷,這種天我一般都穿短袖。”單羽說。
“……你穿我這件吧。”陳澗說。
“不用了,就這三步路,還得先脫了再穿,”單羽晃了晃自己纏著繃帶的手,“這手說不定到地方了還沒套進袖子裡……”
陳澗笑了起來:“專門脫衣服吹風。”
“嗯。”單羽笑了笑,“你酒量不行啊店長。”
“我平時沒什麼機會喝酒。”陳澗也沒反駁,本來是沒什麼感覺,隻覺得開朗,但吹了一會兒風,酒勁上來了,腳底下慢慢地有些發虛,看東西也帶著些許重影。
“我也有點兒暈,”單羽看了看前面走著的嶽朗兩口子,“他倆能喝。”
的確,在山上還又喝了兩瓶,完了還能給人拍照。
拍了不少,陳澗挺想看的,除了單羽和夜景,他也想看看在這麼高級的相機裡的自己是什麼樣的。
畢竟之前他用相機拍的照片,就是身份證,還有高中時候的校牌……
半路上陳澗收到胡畔的信息,說花園裡的燒烤聚會結束了。
陳澗給她回了條語音:“火滅掉就行,東西就放院子裡,明天再收拾,都去休息吧。”
胡畔給他回過來一個狂喜的表情包。
這幫人的確是瘋累了,他們回到大隱的時候,花園那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能聽到樓上還有人意猶未盡地唱著歌。
“你們先上去,”陳澗說,“我去後面轉一圈兒。”
“嗯。”單羽應了一聲,跟嶽朗他們一塊兒走進了前廳。
陳澗繞到後院,大隱精力最旺盛者,永動蘑菇跟在他腳邊。
他首先把火都看了一遍,兩個火桶都還是暖烘烘的,但火都已經澆滅了,旁邊桌上沒吃完的燒烤也都收回廚房了。
沒什麼問題,可以安心去休息。
他把蘑菇帶到狗屋邊,這狗窩一直在升級中,一開始是胡畔把兩個舊枕頭塞了進去,接著不知道誰用防水布把木屋包了一層防風,今天又被加上了厚棉簾,蘑菇鑽進狗屋的時候陳澗伸手進去感覺了一下,發現裡面居然是熱的。
掀開簾子檢查了一下才發現枕頭下面墊了個插電的小暖墊。
“你這小日子過得挺舒服啊?”他有些吃驚。
蘑菇在枕頭上團好,閉上了眼睛。
“今天晚上前臺沒人,”陳澗說,“你別叫啊,叫也沒人理你,知道嗎?”
蘑菇沒理他。
陳澗回到屋裡,把大門和兩個後門都鎖好,雖然大半夜的不會有什麼客人來了,但他還是拿了個牌子掛在了正門的玻璃門上。
牌子是胡畔做的,上面寫著營業中有事請致電前臺,電話留的是陳澗的手機。
屋裡很暖,陳澗本來整個人冷透了,感覺還不明顯,這會兒進了屋被暖氣一裹,猛地感覺到了一陣暈眩,酒勁是真的上來了,困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往電梯走過去的時候還被腳底下不知道什麼東西絆了個踉跄。
“操,”他轉身看了看地面,什麼都沒有,於是對著空氣劈了一掌,“嚯!”
再轉身的時候他聽到了很輕的笑聲。
“誰?”陳澗問的同時看到了在電梯門邊靠著的單羽,他愣了愣,“你沒上去嗎?”
“電梯裝不下一對情侶和一個燈泡。”單羽說。
陳澗笑了笑,過去按下了按鈕。
“都成這樣了事兒還一件沒少做啊。”單羽說。
“拿人錢財,”陳澗手撐著牆,“替人消災。”
“錢財還在嗎?”單羽看著他。
“我操,”陳澗嚇了一跳,在胸口一通拍,摸到那個厚厚信封時才松了口氣,“在呢,你把我酒都嚇醒了。”
電梯門打開,單羽笑了笑,走了進去。
陳澗跟了進去,靠著牆。
電梯運行挺慢的,以前陳澗就覺得電梯慢,更願意直接跑樓梯,今天發現它上四樓格外漫長。
狹小的空間裡,他的聽覺因為酒意而變得特別靈敏。
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吸,還能聽到單羽的呼吸。
他看著單羽。
單羽也正看著他。
暖意包裹著他……主要是包裹他腦袋……
陳澗覺得自己不光是臉和耳朵,整個頭都是發熱的,他忍不住偏過頭往旁邊的金屬面板上看了一眼。
但意外的是並沒有他想象中的一顆紅腦袋,隻有眼睛鼻尖和耳朵尖兒有點兒發紅。
他松了口氣,還行。
有點兒醉了,人很開朗,但大腦還保持著運轉。
雖然轉得有點兒卡頓。
電梯在四樓打開了門,單羽走出了電梯。
陳澗看著他的背影,站著沒動,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他才跟著往外走,被電梯門夾了一下。
單羽回頭看了他一眼:“趕緊回宿舍睡吧,一會兒跟電梯打起來了你這狀態未必是它對手。”
陳澗笑了笑,沒說話,他能聽到宿舍裡還有人說話,大家都還沒睡。
他很困,但不想睡。
這一晚上他都沒太說話,他以為自己也沒想什麼,隻是愣著。
但這會兒才發現,想了挺多的,借著酒勁,敢想的不敢想的,都想了。
幾乎沒有猶豫,他往辦公室那邊走過去。
跟單羽擦身而過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聊兩句。”
沒等單羽回答,他就繼續往前走了。
不過單羽也沒回答,隻是跟在他身後走進了辦公室。
陳澗進了門之後就站下了,轉過身,看著單羽。
單羽站在門口,回手把門關上之後也沒動。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單羽先開了口:“站著聊啊?”
“嗯。”陳澗點了點頭,“就兩句。”
“行吧。”單羽笑笑。
“我今天有點兒……可能是喝多了……”陳澗看著他,說話的時候感覺自己聲音有點兒遠,有些不真切。
“你這大概率就是喝多了。”單羽說。
“你先別說話。”陳澗說。
單羽偏開頭笑了笑,又轉回來看著他:“嗯。”
“我是想說……”陳澗往前走了一步,想讓單羽能聽清自己不太真切的聲音,“我之前說過,老板和員工,不摻雜別的……”
單羽沒說話,隻是往後靠在了門上,看著他。
“其實一直……”陳澗很認真地想了想,“也沒怎麼做到,對吧?”
“你沒做到還是我沒做到?”單羽問。
“我不知道,”陳澗說,“我吧。”
“可能吧。”單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