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 在哪?
大腦慢半拍地開始運作, 昏睡過去前的碎片記憶, 帶著觸感深刻的畫面和聲音, 一並凌亂湧回。
她在校門外遇到了陳不恪。
陳不恪把她拎上車。
然後……
然後女孩攥著薄被的指尖一僵,想要拉開被子的手嗖地一下收回去。
這些記憶。
難道是。
真實存在的嗎?
卻夏一邊面無表情但紅了臉頰地想著, 一邊在被子底下,在無比羞恥的情緒湧來的浪潮裡,她緩緩緩緩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陳、不、恪——
他竟然動真格的。
卻夏在心底磨著牙,慢吞吞抬手攏好衣領。在這個似曾相識的房間裡似曾相識的大床上又磨嘰了幾分鍾, 卻夏終於還是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隔著磨砂玻璃書櫥向外望, 客廳裡的燈似乎是關著的,可又有什麼散發著微弱的、時不時明滅晃動的光。
卻夏在昏暗裡沒找到拖鞋,隻好赤著足, 無聲拉開臥室的門。
昏暗的光線投到她長裙下雪白的小腿和足踝上。
與之同時,陳不恪拖得懶慢磁性的聲腔也低低地傳了回來。
卻夏循聲望去。
白毛頂流側靠在沙發裡,應該是在和什麼人打電話, 聲音壓得低低的, 似乎是怕吵到她。
隻不過那人向來對聲音最敏感。
卻夏打開門又停在臥室門口這一兩秒, 已經足夠他察覺什麼, 擰身望過來。
“…就這樣吧,你們處理。”
“?”
明滅不定的光影從他前方的熒幕拓下來,模糊了那張凌厲清雋的面孔。
卻夏看不分明他從昏暗裡望來的眼神,隻聽見了他最後一句的話。
然後陳不恪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卻夏剛剛在被窩裡已經給自己做了漫長妥帖的思想工作,所以現在還算鎮定——至少表面上。
她平靜無聲地走過去。
不疾不徐的幾步,因為看不清陳不恪的神情,卻夏準備先發制人,搶佔交流主導權。
話題就從“你在看什麼”這樣的日常對話開始吧。
思索間,卻夏停在了長沙發前。
離著陳不恪還有一兩米的距離,她非常隨意自然地回過臉,看向陳不恪對面無聲亮著的熒幕——
“你在看什……”
聲音消失得很突然。
卻夏大腦空白得更突然——
如果不是她考試考傻了的話。
如果不是她眼睛有問題的話。
如果不是她現在在做夢的話。
那、此刻、陳不恪情緒冷淡,懶闔著眼看得昏昏欲睡似的畫面裡,兩條赤白的軀體在月光下糾纏的鏡頭。
確實是她想的那種片子沒錯吧??
“…………”
卻夏眼睛疼。
她不知該作何表情,但還是依著本能反應轉回來——於是就面向了沙發上的白毛禍害。
陳不恪的視線隨著她方才的問題和轉身,一同落向了熒幕,“你是問,我在看什麼?”他停頓了兩秒,聲音懶懶啞啞地一抬遙控器,“唔,□□。”
卻夏:“………………”
他好坦蕩。
陳不恪:“一起看嗎。”
卻夏:“………………”
這是什麼爆米花電影嗎他為什麼能夠如此自然地邀請她?
本著輸人不輸陣的態度,卻夏在詭異的沉默後慢吞吞地挪到陳不恪身旁。
“你剛剛是,邊看邊打電話嗎?”
“嗯。”白毛應得很隨意。
“你這個人的愛好,果然很,”她糾結了下措辭,“獨特。”
“……”
對著小狐狸滿臉寫了“我很慌怎麼辦但我還要裝堅強”的強作鎮定的神色,陳不恪終於還是繃不住冷淡。
他偏過臉,輕聲笑起來。
卻夏木住:“你笑什麼。”
“你明明想說變態,為什麼要換成‘獨特’。”陳不恪啞著嗓音轉回來,說話時他半揚著下颏,仰睨著她,明暗的光影將他薄薄的眼角拉長得更銳利,明明帶笑,卻像是把沾血的刃刀。
卻夏忽然發現自己錯了。
剛剛過來前,她看著這邊的昏暗裡,沙發上像趴著隻懶洋洋沒精打採休憩的大白貓。
而現在,近距離被陳不恪眼底沒再掩藏的幽黑情緒一懾,她才恍然分明——
這明明是隻正按捺著撲獵欲望卻又忍得太狠,所以才顯得做什麼都無精打採的大白…老虎。
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
譬如他現在懶洋洋蜷著腰腹靠在沙發仰著她的這個眼神。
明明她在上他在下,卻好像他隨時都能一口吞掉她。
卻夏剛停下的足尖慢吞吞往後挪了半步。
明滅光影將陳不恪的長睫勾勒得更細長清晰,他眼簾淡淡一掃,瞥過她後退的動作。
停了一兩秒,大白老虎什麼都沒做,偏開臉。
“沒事,”老虎懶洋洋將下颌墊回靠背上,沒什麼情緒地瞥著熒幕裡交織的赤白,“飯在微波爐裡,叮一下就好,你去吃吧,不用管我。”
卻夏:“……”
但凡是個人,聽完這話怎麼還退得了第二步。
白毛禍害蠱人有一手的。
卻夏攥了攥手心,淺咖色的眸子低了低,飛快從那人懶搭疊著長腿和松蜷的腰腹中間一掃而過。
陳不恪穿的是套松垮的家居服,某個地方的反應完全掩飾不住,他似乎也沒有掩飾的意思。
而和身體反應截然相反的,白毛側顏冷淡得興致缺缺,顯然也並不是解決的樣子。
在開始升溫的臉頰溫度裡,卻夏又把視線慢吞吞橫挪。
皓石臺面在昏暗光線下折過縮小版極光似的深沉的絢麗,上面擺著的紙抽盒子和旁邊空著的垃圾桶都在一眼可及的範圍內。
卻夏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基本的生理知識常識她還是有的。
即便此刻思路滯澀,她也大概能理解這是個什麼情況。
“陳不恪。”
卻夏有點慶幸,還好現在客廳是關著燈的,側背對著熒幕的地方,光線就會昏暗到視物都困難。
陳不恪應該看不到她臉紅的狀態。
“你現在最好別和我說話。”陳不恪難得對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一副要睡過去似的模樣半闔著眼,困恹地瞥著熒幕裡換了新姿勢的兩人。
小狐狸身上的氣味好像已經傳過來了。
陳不恪緩慢皺起眉,往下瞥了眼。
剛因為熒幕裡那兩個糾結的人影而逐漸冷淡的某處又有了昂首挺胸的新趨勢。
——不爭氣的東西。
陳不恪晦著眸子,將腦海裡新一輪的變態想法死死捶一頓塞回去,面上更加困懶了。
他手腕一勾,遙控器將電視關了,往旁邊沙發角落隨手一擲。
熒幕熄滅的最後一秒裡,陳不恪起身,要從卻夏旁邊過去。
“我去下浴室。”他聲音低著。
然後就被女孩推了回去——
跌坐進沙發裡時,陳不恪都怔了下。既是因為沒防備,也是因為全身上下每一根肌肉幾乎都被他下達著強制松弛的指令,才能確保自己不伸手把剛剛要跑掉的小狐狸狠狠拽回來掼在身下。
結果反而被小狐狸突襲了,這是他沒意料過的。
更意外的是,下一秒,卻夏就單腿一提,雪白的膝從長裙下露出半截,壓在他靠後坐開的腿間的沙發上。
然後她傾身覆下。
黑暗無數倍地放大了一切感官。
陳不恪幾乎能感覺到卻夏身上的每一絲氣息纏繞上來,將他束縛、裹緊,鑽入四肢百骸,然後操控他的一切理智和情欲的那個無比漫長又迅疾的過程。
他轉瞬就成了她用欲望就能輕易操控的俘虜。
但是是不那麼聽話會失控的俘虜。
陳不恪拽著最後一絲理智,沒有順著卻夏的壓制而後仰,他扣住她後腰,抵著她尾骨又將下颌搭靠在女孩頸窩旁。
他聲啞又狼狽地笑:“卻總,別這樣。”
卻夏在黑暗裡冷漠地紅著臉:“我以為你是對著□□沒興致但靠理智又降不下去才這個狀態。”
一副“有本事你反駁我”的戰備狀態。
“是,”陳不恪低聲,“但我怕你會後悔。”
“——”
卻夏一哽。
倒也談不上後悔,隻是有點遲疑。
對她這種生性疏離難親近人的性格來說,對任何關系的接受都要遲緩甚至抗拒,更別說親密關系了。
但如果是陳不恪的話。
好像也沒關系。
卻夏思索一圈,正想張口。
“我知道,”陳不恪低輕著聲,抵在她後腰的手挪上來,輕且安撫地摸了摸她後腦,他聲音啞得厲害,卻溫柔更甚,“我們未來還長,我不急。”
“——”
卻夏心口微微抽疼了下。
她輕皺起眉,把要起身的人扣得更緊,幾乎是摁著陳不恪的手腕在沙發上。
又靜默幾秒,卻夏緩聲:“我可能是有點緊張,需要適應或者學習一段時間才能準備好。”
“好。”
“但你這樣,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
卻夏若無其事地低下頭,松了他的手。
“我,”如果不是抬起的指尖微顫,近在咫尺的頸子都洇得嫣紅,那或許就被她用不緊張瞞過去了,“…幫你。”
陳不恪反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扯近。
“你確定?”
“……”
卻夏沒說話。
她食指微顫了下,勾起他松垂的褲繩,黑色細繩纏繞上雪白的指尖。
落地窗外,最後一絲月色避入雲裡,被絞噬著,寸光不餘地吞沒進無際的昏黑裡。
——
卻夏是第二天上午醒來時,才知道了影視城照片被人惡意泄露的事情的。
由她的好友,八卦傳送帶,於夢苒同學聲情並茂地轉達。
【於】:你可終於考完了,快給我憋死了。
【於】:#¥#@#¥@#¥
【於】:這事!絕對是秦芷薇看不過《至死靡他》的劇播熱度最大化在你這個女四號而不是她這個女主角身上,才做出來的!
【於】:你都退圈了她還要這麼黑你,你看看你這奪夫之仇拉得多穩
【於】:不過那張照片到底怎麼回事,沒聽說你之前談男朋友了啊?不會真是無縫銜接吧?我靠你不能這樣對待陳不恪啊姐妹,他粉絲絕對會叫你後半生都不得安寧的
【於】:%¥%&……
令人頭疼的消息咕咚咕咚跳起來沒完,卻夏隻能頭疼地按下語音。
“照片裡的就是陳不恪。”
【於】:????????
【於】:……………………
【於】:行吧,你背著我養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於】:不過你怎麼不打字,突然發語音了?
【於】:你不是不喜歡發語音嗎?
卻夏沉默,低頭看了眼張開的手掌,細瘦蒼白的掌心似乎還透著殘餘的豔紅。
昭示著它昨晚遭受了多麼慘無人道的對待。
卻夏木著臉趴回去。
“……手斷了,不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