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訣剛說完，就發現身邊的人沉默了。

太黑的時候他5.0的視力也看不清她的臉，但這會兒借著熒幕的光，他一下子看到少女臉上神情不對勁兒。

她正對著大熒幕，但一看就不是專心看電影，眼睛睜著卻像是在走神，嘴角非常不明顯的有那麼一個下彎的弧。

看著委委屈屈的。

顧訣一愣，隨後心裡瞬間軟成一團，還有點兒酸。

他真是說這些話習慣了，逗她玩兒也習慣了，卻忘了她也會當真。

阮安安自己問完把自己給錘進地裡了，現在又丟臉又憋屈死，正準備一直到放映結束也不跟顧訣說話的時候，臉上一涼。

是手指……的觸感。

她回過頭，看著突然湊近的人，有些發愣。

顧訣手指放在她臉上，似乎也沒打算做什麼動作，涼涼的還挺舒服。

他很認真地看著她，輕聲說：“你別生氣，金卷大波浪那些是我在放屁……都是假的。”

阮安安正準備“哼”他。

“喜歡你。”下一秒，顧訣很突兀地說了三個字。

阮安安一下子睜大眼，心髒似乎都停跳。

顧訣的眼瞳被忽明忽暗的熒幕映襯著，顯得流光溢彩。他笑了一下，又說：

“……這句是真的。”

套路

電影不知道演到了哪兒, 光線驟然變亮。

阮安安直愣愣地跟顧訣對視，他距離她很近，手指還放在她臉上。

他的眼睛睜得很開, 內勾外翹的眼形就更加明顯。沒有半眯著的時候看起來那麼欠揍, 也沒有彎起來的時候看著那麼妖孽, 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好看得不行。

這麼近的距離，不知道為什麼, 阮安安突然想起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其實她年少時惦記了挺久的那位大哥大，活在傳說中早早就畢了業的校霸, 一直以來在她這兒存在感還是挺強的。

偶爾見到一個長得不錯的人，或是被誰告白，也會拿出來跟那位哥對比――盡管隻有一個輪廓，都沒看到臉。

所以她總覺得對於那個人，可能的確算是暗戀過吧。

但見到顧訣的時候, 跟那種朦朧又捉摸不定很不同，她是真真正正很清楚地意識到，那瞬間的感覺大概是叫一見鍾情。

Love at first sight.

阮安安以前還總覺得自己雖顏狗但理智，半點兒少女心都無，沒想到會跟這麼浪漫的詞兒扯上關系。

雖然在她給姜怡她們的形容裡，外形的確佔了大部分原因。但要說看上他全是因為他的臉，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

她很難形容跟他對視的第一眼, 大腦有一瞬空白的那種感覺。就像很難用簡單的詞語去形容花開的聲音。

隻記得, 那是很美很美的一瞬間。

顧訣這人, 一開始似乎並沒有在她面前露出全貌, 一個妥妥的校園男神，長得又清純又勾人面無表情的時候還很酷, 腿長腰細屁股還翹。

讓她總冒出一種這人設是不是也他媽太完美了的感慨。

後來她發現，好像也不是那麼完美。

他每天睡不醒。

他換不起手機屏。

偶爾腦袋後面會豎起來一縷頭發，坐沒坐相，站著的時候倒是很筆挺很帥。身為一個學生，上課從來不帶筆卻從來不會忘記帶糖。

跟你越熟，就說越多騷話。而且說再怎麼騷的話也從不臉紅，臉皮厚度成謎。

……

顧訣這兩個字，和他這個人，一開始在她心裡像是被畫出來的、像是一個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人物，後來隨著發現他越來越多的特別可愛的小習慣，這個人物漸漸變得立體，漸漸有了回音，漸漸走進她的生活，並且神不知鬼不覺地對她改變著。

直到現在。

他說……喜歡你。

阮安安喉嚨像是被掐住一樣，堵著發不出聲音。她平時調侃陳宋的那股勁兒也不見了，仿佛也得了陳宋和慕容雲海同款的詞匯缺乏症。

她開始嘗試把注意力拉回來，集中精神，努力梳理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然後動了動嘴唇，聲音有些小：“……這都是你提前想好的嗎？”

顧訣很有耐心，也不催促，本以為看到小姑娘終於張口準備回應，自己能得到一句甜甜蜜蜜的“我也喜歡你”，沒想到是問話。

他微微一頓：“你說……什麼想好的？”

電影在恰好在此時結束，進入了片尾曲的播放時間，周遭喧鬧起來。

天聊不成了，顧訣把手收了回去，在她耳邊說了句“先出去”，阮安安抱著還剩半桶的爆米花點點頭。

人群移動速度有些慢，阮安安身後是剛才被她聽到翻車現場的那對兒情侶。那個鋼鐵直男還一直在逼逼：“诶媳婦兒？媳婦兒你咋了？你理一理我？不是，我說錯啥了？我以前喜歡那樣事兒的，那我現在不是喜歡你了嗎？啊？”

“……”

就在這一聲一聲直男的靈魂質問中，阮安安跟在顧訣身後出了門。兩人非常有默契地座回了等待檢票的時候坐過的雙人沙發。

顧訣說：“你剛剛問我什麼？”

“我問，你……”阮安安頓了頓，想到那兩個字還有些臉紅，“嗯……你告白的這些都是提前想好的嗎？”

顧訣揚了揚眉：“什麼叫‘我告白的這些’？哪些？”

“哦，就是。”阮安安想了一下他這通操作，言簡意赅：“欲揚先抑？”

――即先胡侃自己喜歡金發大波浪嫵媚尤物，跟她完全相反，最後再來個驚天大反轉，說剛才全是騙你的是我在放屁，喜歡你才是真的。

欲揚先抑，騷操作，很像他的作風，很顧訣。

“……”顧訣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無語又想笑，認真地看著她解釋：“這個真沒有。”

誰他媽告白之前還故意套路人的，他當時真的就是開個玩笑逗逗她而已。

然而說完之後，看著阮安安臉上完全不信的懷疑……顧訣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她面前暴露太多本性了。

他嘆了口氣，“算了，我一起說完吧。”

“其實不光今天，我想告白想了挺久了……比起這個，”他稍微回憶了一下，突然笑道，“之前我說過，我以為我追的夠明顯了，你當初不也沒拒絕？”

顧訣說過的很多話已經成為了姜怡和殷媛天天玩兒的梗，比如幾人打個遊戲必在群裡刷一分鍾的“我躺好了”。

他那句話阮安安都能背了，她立刻道：“是沒拒絕，但你又沒說別的，我也沒承認啊……”

顧訣也不在意，繼續道：“我上網搜了搜，找到一個女性論壇，專門傾訴各種戀愛相關。”

“我看很多女生都說，她們覺得兩人曖昧期最甜，被追的那時候才是最幸福的……”顧訣往後一靠，懶洋洋地“嘖”了聲，“我雖然不理解，但畢竟男女有別，我看女生都這麼說，就覺得……”

他頓了頓。

“那就多追你一會兒，晚點告白好了。”

阮安安沒想到還有這層，驀地一愣。

然後她看到顧訣突然笑開，整個人顯得特別張揚肆意：“畢竟被我追到之後，你就再也享受不到這樣的過程了。”

“……”

這話說的。

阮安安原本純純的感動參雜了一絲絲的無語：“顧老師，有必要這麼自戀嗎？”

顧訣看著阮安安的表情又有些微妙，又把跑了一半的話題給扯回來，“不自戀，也不鬧了，我說真的。”

他收起笑容，很認真地說：“你是我長這麼大，第一個追過的女孩。”

“……”

“我覺得我們認識時間也……不算長，”在說到“不算長”這裡，顧訣停頓了一下，後面又重新變得順暢，“我覺得告白太快，顯得我很隨便。”

阮安安本來不想打斷他，但是算了算時間還是沒忍住：“那……你覺得一個月出頭就不算快了？”

“也快。”顧訣承認地很利索。

沉默兩秒，他又說：“但是我忍不住了。”

阮安安還沒來得及反應，顧訣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就比如，追你的時候不能光明正大的做這些事，做了就是流氓。”

他唇角翹起來，笑著補充：“――但追到了，就可以。”

“所以，阮安安同學……”顧訣又捏了捏她的臉，“我追到了嗎？”

“……”

阮安安覺得自己臉上被他捏住的地方像是被燙過一樣，止不住地發熱，一直到這熱度從這一小塊兒皮膚蔓延到渾身。

她憋了幾秒。

而後學著他的樣子，也伸手去捏他的臉。

“……追到了。”

-

成為男女朋友的兩人並沒有立刻離開電影院。

她說追到了。

那今後就是女朋友了。

顧訣隻覺得身心舒暢，如願以償地過上了能光明正大摟著女朋友的日子，靠在沙發上十分愜意，非常疑惑曾經憋著不告白的自己，“我以前到底是怎麼忍住的……”

阮安安忙著吃爆米花，抽空抬頭看了他一眼：“唔？”

“天天看著不能動，”顧訣摸了摸她的頭發，嘆了口氣，“我太難了。”

阮安安咀嚼的動作一頓：“……”突然像是被戳破了心事。

天天看著不能動……

誰不是呢？

畢竟寧可是著名的翹屁股和小腰精啊。

阮安安後來有刷新那個打油詩帖，繼「顧神殺人不用刀」之後，又看到了一個新的金句――

顧神的腰，殺人的刀。

顧神的臀，勾人的魂。

――真?十六字絕句。

阮安安邊吃邊回憶，耳邊傳來男朋友的疑問：“你怎麼突然跟一桶爆米花槓上了，吃不完就扔了吧，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扔了？”阮安安準備往嘴裡送的動作一頓，回過頭看他：“你怎麼能這麼浪費？”

顧訣：“……”

浪費？浪什麼――

哦，差點忘了，做家教艱苦奮鬥的人設不能浪費糧食。

顧訣這是因為被戀愛衝昏了頭腦，不然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他清了清嗓子，正想給自己的行為找個借口――

阮安安卻替他說出了理由。

“這是我男朋友、用家教、賺來的血汗錢、買的爆米花。”小姑娘斷句斷得很有力度，並且瞪大眼睛，一字一頓道：“我、當、然、要、全、部、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