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就要轉身離開。
可車子卻忽然在我身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17
「怎麼停了?」
車內,謝津北不悅地抬眉,看向司機。
他今晚喝得有點多,頭疼得厲害,心情更是糟糕透頂。
司機看著車子外,支吾著想說什麼,施念卻忽然出聲打斷了。
「好了,不過是不相幹的人,開車吧。」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向謝津北。
他仰靠在座椅上,眸色沉沉,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厭世不耐。
卻並沒有制止施念的意思。
司機沒有多嘴,車子復又緩慢向前。
我站在路邊,看著那輛車駛過。
車速很慢,後排的車窗忽然降了三分之一。
氤氳的光線裡,我看到了施念那張精致美麗的臉。
還有她身旁,一閃而過的謝津北的側臉。
施念的目光輕羽一般從我臉上滑過。
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和清高孤傲的不屑。
她甚至連一句話,一個字,一個表情都不需要。
就將我徹底打敗。
這就是女主角的光環。
在謝津北受傷的時候,一定是施念陪在他身邊的吧。
所以本就喜歡施念的他,自然會在恢復健康後娶她。
邁巴赫駛入門禁,尾燈的光芒也逐漸地消失。
我頹然地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入夜色深處。
18
壹號院別墅。
施念上前想要攙扶喝醉的謝津北,卻被他拂開了手。
「隸叔,你安排司機送施小姐回去。」
他沒看施念一眼,步伐有些不穩地向主樓走。
助理忙上前攙扶,謝津北沒有推開。
施念站在他身後,心底不由一片酸楚。
她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明明在她回國後,謝津北會順利成章地重新追求她,娶她為妻。
甚至連她無法生育都不在乎。
可如今,已經兩年了。
謝津北對她,仍是沒有絲毫超脫於友誼的情愫。
更甚至,如果不是在他車禍後復健那些日子裡。
她不管不顧執意陪在他身邊。
興許他對她的態度會更加冷淡。
施念難掩失望地上了車。
謝津北卻直接去了二樓。
主樓在去年他車禍入院那段時間,重新裝潢布置過。
主臥的擺設和格局也全都變了。
謝津北揮手讓助理回去晚.晚.吖。
他在沙發上坐了片刻,又起身走到套房內的儲物間。
裡面放了很多女人的用品和衣物。
是施念的。
車禍前他們就已經同居,她是他的女友,初戀。
這些,都是他清醒後身邊人告訴他的。
施念也這樣說。
他們是天作之合的一對,她早晚都會嫁給他,成為他的太太。
但不知為何,施念很優秀,很漂亮,
他並不討厭她,但卻也,並不喜歡她。
酒意上湧讓他有些燥熱,他扯開領帶。
隨手擱在妝臺上,卻無意打翻了一個盒子。
盒子裡裝著兩個拇指大的木雕人偶。
一個小男孩拉著一個小女孩的手。
謝津北隨手拿起來看了一眼。
正要擱下時,他忽然又停了動作。
小人兒翻轉過來,底座上刻著很小很小的幾個字。
棠棠好喜歡謝津北。
19
他拿著這對人偶,站了有快十分鐘。
忽然轉身出了臥室,又快步下樓。
「隸叔,準備車子。」
不知為什麼,他眼前莫名又閃現一道身影。
站在門禁外路燈下,孤孤伶仃的那道身影。
車子疾馳向外,一直駛出私家公路,停在與主路的交匯處。
夜色眷濃,鳥雀歸巢。
除卻偶爾車輛經過有喧囂聲。
空寂的路上,再無任何人。
謝津北攥著人偶,看向那位在他年少時就在謝家工作的老司機。
「隸叔,你知道棠棠是誰嗎?」
隸叔明顯地顫了一下。
但卻又笑著將話題岔開:「少爺,我沒聽過這個名字呢。」
當年的事兒鬧那樣大,謝津北搶救了三天三夜,差點丟了性命。
先生太太動了大怒。
江初棠這個名字成了謝家最大的忌諱。
誰敢提呢。
謝津北卻忽然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有事瞞著我。」
「少爺……」
「但是沒關系,我會自己弄清楚。」
隸叔大驚:「少爺,您知道的,先生太太為了您之前出車禍的事,流了多少淚,費了多少心……」
謝津北抬起一雙冷漠的眼。
自從車禍痊愈後,他整個人的氣質好似都冷了數倍。
隸叔看得心驚膽顫:「少爺……」
「所以,這一切,與這個棠棠,有什麼關系?」
「沒有,沒有的,根本就沒有那樣一個姑娘的……」
謝津北垂下眼眸,盯著手中的人偶。
他唇角的笑意很淡很淡,「你怎麼知道她是個姑娘的?」
「江小姐的名字一聽就是姑娘的名字……」
隸叔驀地怔住了。
謝津北緩緩抬眼看向他:「哦?江小姐。」
20
隸叔傻眼了:「少爺……」
「她全名叫什麼。」
「江初棠。」
「從前跟我在壹號院同居的女人,是她,不是施念,對不對?」
「是。」
「我出車禍,是因為她?」
「當初江小姐深夜離開,您查了她的航班,去找她的路上,因為風雨太大,才出了嚴重車禍……」
「她為什麼離開?」
隸叔全身都是冷汗,整個人都在抖:「少爺……」
「你隻管說,放心,先生太太要追究的話,我替你擔著晚.晚.吖。」
「應該是因為施念小姐……」
「她做了什麼?」
「施念小姐剛回國那幾天,您和她走得很近。」
隸叔小心翼翼看了謝津北一眼:「江小姐可能是誤會了,吃醋了。」
謝津北想不太起來當初的事。
但他可以確定,他對施念沒有男女之情。
至於走得很近?
謝津北微蹙眉,他不太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
隸叔接著卻又扎了一刀。
「您給她接風,又幫她籌辦畫展。」
「好幾天沒著家,讓江小姐獨守空房了。」
謝津北平生第一次失態:「我又不喜歡她,我瘋了為她做這些?」
隸叔慈眉善目的笑:「少爺,您小時候和施念小姐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您還說長大了要娶她。」Уʐ
「可後來您長大了,卻不知為何不喜歡施念小姐了。」
「施念小姐傷心過度還自殺過一次。」
「您心裡有愧,在兩家長輩面前保證過,以後會幫施家和施念小姐一次,當作補償。」
「所以,您幫她籌辦畫展,大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謝津北盯著隸叔,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所以,我和施念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是不是?」
隸叔想了想:「據我所知,是這樣的,少爺。」
謝津北忽然松了一口氣。
21
我帶著團團去遊樂場玩。
兩歲多的小小人兒,卻是個鬼靈精。
走路比別的小朋友早,說話也早。
如今的團團,已經可以說出很清晰的長句子啦。
團團在球池裡玩,我坐在外面等著她。
商場的電視裡忽然插播了新聞。
謝津北穿黑色高定商務西裝,戴金絲邊框眼鏡。
整個人好看得讓人暈眩,卻也冷得讓人結冰。
「沒有女朋友,單身,未婚。」
他冷冷睇了一眼面前的記者:「也沒有婚約,未婚妻。」
「那施小姐……」
「小時候的朋友而已。」
記者面面相覷。
這也太劃清界限了。
什麼是小時候的朋友?
難不成現在連朋友也不算了?
我隻覺得心臟都緊縮成了一團。
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理智。
努力想要轉移開注意力。
但卻還是忍不住盯著電視屏幕上的謝津北看。
而此時,他的視線也好似穿過屏幕,落在了我臉上。
我沒聽記者問了什麼。
謝津北微勾了唇,眼底也染了很淡的一點笑意。
「有個前女友,但她把我甩了。」
我手裡的包差點掉在地上。
「請,請問謝先生,能問一下那位小姐甩掉您的原因嗎?」
謝津北抬手推了一下鏡框,聲音寡淡:
「也沒什麼原因,大抵是技不如人,普普通通的緣故吧。」
記者一頭霧水。
我卻騰地一下整張臉都漲紅了。
旁邊的人都不認識我,也沒人看我,關注我。
但我卻還是像做賊一樣,用包擋著臉去球池裡把團團挖了出來,抱走。
小姑娘不樂意,癟著嘴要哭。
「給你買甜筒吃。」
我隻好哄她。Ўʐ
團團立刻就開心了。
排隊買完甜筒,我盡力忽略掉剛才晚.晚.吖的新聞給我帶來的強大無比的震撼。
和團團笑笑鬧鬧地岔開注意力。
我一定是出現了幻覺,或者是這兩天遛娃太累做夢了。
可當一輛勞斯萊斯庫裡南忽然停在路邊,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時。
我心底忽然警報驟響,卻也不受控地僵硬轉身。
團團一邊舔著甜筒,一邊也好奇地看過去。
當謝津北從車上下來時,我清晰聽到了身側傳來的抽氣聲。
而我眼前,一片一片光斑在閃。
讓我暈眩得幾乎無法站立。
好似回到了我初遇謝津北那一刻。
他徑直走到了我和團團面前。
「江初棠,她是誰?」
他指著團團,視線卻定格在我的臉上。
「我,我妹妹,可愛吧?」我抖著手,慌張狡辯。
團團默契地看我一眼,立刻沖上前,一把抱住了謝津北的大腿。
她手上的冰淇淋沾在了謝津北的西褲上。
黏黏膩膩一大片。
我閉上眼,一陣絕望。
「叔叔,我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單身,未婚,可追哦!」
女兒揚著軟團團的小臉,聲音稚氣呆萌又可愛。
足可以融化這世上所有鋼鐵硬漢的心。
但我不確定,謝津北會不會被觸動。
「你姐姐?」
「對呀,她是我姐姐。」
謝津北好似輕笑了一聲,他彎腰,將團團抱起。
我緊張得摳手,「謝,謝先生……」
謝津北不看我,隻是自顧自逗著團團。
「你叫什麼名字?」
「江團團。」
謝津北蹙眉,這才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說,你給我女兒起的什麼鬼名字。
「幾歲了?」
「兩歲多一點。」
「具體多了多少?」
團團立刻求助地看向我:「麻麻,我是兩歲多多少呀?」
我一把舉起包,死死擋住了臉。
22
女兒就算再機靈可愛,卻也根本不是謝津北這個老狐貍的對手好不好!
謝津北抱著團團轉身往車邊走。
「江初棠,你也過來。」
我認命地跟上去,上了車。
謝津北拿了濕巾,垂眸認真地給團團擦手。
團團整個人已然完全被他吸引。
「叔叔,你結婚了嗎?」
「沒有。」
「有女朋友嗎?」
「也沒有。」
團團的小胖手立刻緊緊抱住了他的胳膊:「看看我麻麻吧,叔叔。」
謝津北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嗯,看了。」
「是不是很漂亮?」
「還行。」
我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心裡腹誹了一句:口是心非。
面上卻老老實實的。
團團的小嘴卻癟住了,我都不知道她這麼戲精。
「那叔叔肯定也覺得團團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