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霍然愣了愣。
“他吃肉比你吃得兇啊。”徐知凡笑笑。
“我今天要吃紅燒豬蹄兒,”寇忱宣布,“還有扣肉,粉蒸肉……”
霍然趕緊拿了徐知凡的卡,往取餐臺跑過去,就這些硬菜,十分鍾之內就會被搶光。
“還有還有,”寇忱排在他身後盯著裡頭,“我操,肉餅我也想吃。”
“吃得完嗎?”霍然嘆氣,等前面的人打完菜走了,他把徐知凡的卡遞了過去,偏過頭跟寇忱說,“報吧。”
“姨姨好久不見,豬蹄兒扣肉粉蒸肉還有肉餅。”寇忱說。
“不吃點兒青菜啊?”裡頭的大姐一邊打菜一邊問。
“青菜?”寇忱皺著眉想了半天,“半份大白菜吧。”
霍然都聽笑了,把自己的卡遞過去,要了兩葷一素。
“我這兒還有一份,跟剛才的一樣。”寇忱拿過徐知凡那盤菜,把自己的卡遞了進去。
“不許代打!”大姐說。
“姐,”霍然趕緊趴到窗口,“我們幫知凡打的,徐知凡,你知道的吧,學習成績特別好的那個,上回幫你們拖地拖特幹淨的那個,他今天有傷,站不住。”
“喲,怎麼弄的啊……那行吧,”大姐拿起一個餐盤,在計價器上按了幾下,“跟剛才那份一樣是吧?”
“是。”寇忱點頭,伸手在讀卡機上掃了一下。
嗶。
餘額不足。
拿著兩盤菜正轉身準備走的霍然愣住了。
“沒錢了?”寇忱又掃了一下卡。
餘額不足。
“那刷這張卡吧。”寇忱沒等霍然說話,從他手裡抽走了他的卡。
霍然想說點兒什麼,但手裡的餐盤太重,尤其是徐知凡的那一盤,他隻好拿端著盤子快步先走到了桌子旁邊。
“……這是把兩個人的打一塊兒了嗎?”徐知凡看到餐盤就愣了。
“你自己說要跟他一樣的,”霍然笑著說,“他也吃這麼多……卡裡都他媽沒錢了還有錢打這麼多呢。”
“誰?寇忱卡裡沒錢了?”江磊端著盤子過來,“他還能有沒錢的時候?”
“他卡裡的錢是上學期剩的,這學期還沒充值呢。”許川說。
“有錢就是這樣,胡吃海喝帶請客一學期,卡裡還能剩錢。”魏超仁說。
寇忱端著餐盤過來了,把霍然的卡放到他面前,挨著他坐下了。
“你拿霍然的卡?”許川愣了愣,“不是旁邊就能充值嗎?”
“來不及去充了,你沒看我後頭都他媽是男的,”寇忱說,“我去充個值回來還吃個屁啊。”
“你吃得完嗎?”徐知凡看著他餐盤裡的菜。
“你吃不完給我吧。”寇忱說。
“……我試試吧,我有點兒餓了。”徐知凡說。
霍然看著徐知凡,其實一幫人打了菜回來之後都一塊兒瞄著徐知凡。
徐知凡眼角青了一塊,嘴角有擦傷,手背腫著,手腕骨側也有類似在地上蹭出來的血痕。
這是被人打得沒辦法還手,隻能伏在地上保護自己不被打得更嚴重了。
或者他就沒想還手。
“怎麼回事兒啊,”霍然問,“都這樣了,我們沒辦法當看不到了啊。”
“胡阿姨的兒子回來了,”徐知凡說,“她女兒今天來提醒過我,我差不多也猜到了會在路上堵我。”
“幾個人?”寇忱問。
“不知道,”徐知凡說,“我趴地上也沒抬頭,沒看清。”
寇忱沒說話,擰著眉,手裡拿著的勺被他拇指按著,悄無聲息地彎成了直角。
“寇忱,”霍然伸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捏了捏,“別衝動。”
寇忱還是沒說話,隻是把手裡的勺扔到了桌上,從霍然的餐盤裡拿了勺,低頭吃著。
寇忱吃飯喜歡用勺,這會兒埋頭吃飯吃得勺子一直敲著餐盤底兒,當當的,聽得出他非常不爽。
“我沒事兒……”徐知凡說,“剛我去校醫室檢查了一下,沒什麼大問題……”
“要是有什麼大問題呢?”寇忱打斷了他的話。
徐知凡笑了笑,沒說話。
“他們家講不講理,是他媽你讓那個胡阿姨去傳銷的嗎?是他媽你上他家騙的錢嗎?”寇忱壓著聲音,“是他媽你綁架了她嗎?”
“我也是這麼想的,”徐知凡說,“但現在要處理這事兒,就得站對面也想想,要不一直都擰著,就都別解決了啊。”
“也沒人能確定就是你媽媽帶走的胡阿姨吧。”霍然說。
“是,”徐知凡低頭啃了一口豬蹄,“但如果真的是呢……”
“如果真的是,所以你讓她兒子打一頓是吧,行,”寇忱說著把霍然的那個勺也按彎了,還抓著捏了一下,給捏成了個U,“那按這個思路,如果不是你媽媽的主意,他們家就等著吧。”
“沒錯,”江磊點了點頭,“等著吧,當徐知凡娘家沒人了嗎?”
徐知凡轉頭看著他。
“這一刻,”魏超仁一拍桌子,“我們都是娘家人。”
許川一直繃著想說點兒什麼,這話一出來,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幾個人頓時全笑了。
“哎。”徐知凡按著臉上的傷邊笑邊嘆氣,“我現在真不能笑,你們行行好,扯得臉疼啊。”
回到學校之後,那邊是沒辦法再找徐知凡的麻煩了,但霍然有些擔心他爸爸和奶奶。
晚上一幫人去對面宿舍打牌的時候,霍然叫住了也準備過去的徐知凡:“你爸那邊有什麼情況嗎?家裡還好吧?”
“嗯,我發消息問我爸了,”徐知凡說,“他說沒人去,我估計……李靈會攔著。”
“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她啊?”霍然說。
“說不上來,”徐知凡低聲說,“她也生氣,隻是她比她爸她哥冷靜些吧,我覺得這事兒就算圓滿解決,以後跟她也就是陌生人了。”
“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什麼陌不陌生人的,”霍然說,“你倆就幼兒園同學,她小學的時候給你表白過你還以學習為重嚴辭拒絕了,然後也就沒什麼太多聯系了,本來也約等於陌生人。”
徐知凡笑了起來:“你開解人的角度很別致啊。”
“本來就是,你這種早熟的就是想太多,”霍然說,“你學學寇忱吧,當罵則罵,當打則打,當逼則裝……”
徐知凡按著臉笑得停不下來。
“別跟個男人似的,按少年的腳步來,衝動點兒不管不顧點兒沒什麼大不了的,”霍然想了想,“年少輕狂嘛。”
“知道了。”徐知凡點頭。
“我知道說這些也沒用,”霍然往門口走,“但就覺得還是想說,有什麼就跟我們說,別覺得會拖累朋友,十七八的朋友,是不一樣的,跟二十七八,三十七八都不一樣,過了這幾年,我們就再也交不到這樣純粹的朋友了。”
“你以前也沒這麼能說啊。”徐知凡跟在他身後。
“這陣兒碰上的事兒太多了,”霍然說,“我就有點兒感觸,隨便有感而發一下。”
徐知凡在他肩上拍了拍。
霍然第二天就覺得自己的話說得不夠準確,這些朋友裡,有一種是很特別的。
就比如眼前這位。
“姨姨,”寇忱站在取餐臺前,“我要雞腿,肉餅,辣子雞丁和麻婆豆腐。”
“不要個素菜嗎?搭配著點兒。”大姐問。
“麻婆豆腐是素菜。”寇忱說。
“裡頭那麼多肉沫呢。”大姐說。
“肉沫就是素菜。”寇忱很肯定地回答。
大姐笑著給他打好了菜。
嗶。
餘額不足。
“用這張吧。”寇忱回手從霍然手裡抽走了卡,刷了一下,又把卡放回了他手裡。
霍然看著他端著菜愉快離去的背影,感覺無話可說。
這樣的朋友,就是最特別的那一種。
得單歸一類。
“你記得充值。”霍然說,“你那兒還有錢嗎?是不是沒錢了?”
寇忱沒說話,一邊吃一邊拿出手機,點開直富寶,讓他看了看餘額,有小一萬,再點開微信,打開寇瀟的聊天框,裡頭有一溜轉賬和紅包。
“有錢,別擔心。”寇忱說。
“哦。”霍然點了點頭。
晚飯的時候寇忱依舊站在他身後,霍然轉頭看了他一眼。
“幹嘛,往前走。”寇忱推了他一把。
霍然沒說話,跟著前面的人往前慢慢挪動。
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姨姨,回鍋肉,紅燒排骨,蔥爆羊肉,土豆泥。”寇忱報出菜名。
嗶。
餘額不足。
霍然一聽這動靜,端著盤子就跑。
但手裡有個餐盤他動作實在也沒法太敏捷,寇忱一伸手抽走了他的卡。
“你怎麼還沒充值啊?”大姐說,“你是不是沒錢了?”
“沒,”寇忱笑了笑,“我跟霍然現在用一張卡了。”
霍然回頭瞪著他。
“走。”寇忱愉快地端起餐盤衝他擺了擺頭。
霍然覺得很無奈,寇忱吃大戶的決心非常堅定,從一開始往他手裡拿卡,到從他兜裡掏卡,最後直接把卡收到了自己口袋裡。
“你是不是不打算充值了啊?”霍然趴在桌上,聽著老袁在上面說著元旦的放假安排。
不過他們幾個元旦已經給自己安排好了,不回家,都呆在學校陪徐知凡。
“充啊。”寇忱說。
“什麼時候充啊?”霍然問。
“你卡還能一直有錢啊?”寇忱嘖了一聲。
“……哦。”霍然嘆了口氣。
“還是老話,”老袁說,“假期大家要注意安全,不要光玩,多少復習一下,馬上期末考了,得過了這一關才能好好過年對不對。”
“啊……”全班拉長聲音嘆氣。
“有一個事呢跟你們提前說一下,關於家長會的,”老袁說,“我知道大家都很討厭家長會……”
“所以咱們班不開家長會了?”寇忱馬上問。
“你想得美,”老袁笑了,班上的人再次拉長聲音嘆氣,老袁敲了敲桌子,“家長會不能取消,但是我們可以換一種形式……我跟各科老師說了一下,這次我們班的家長會,既不表揚也不批評,也不總結,也不回答家長關於孩子在校表現的任何問題……”
班裡開始議論紛紛。
“那家長會幹嘛?”寇忱小聲說,“家長會不就是打罵孩子動員大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