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賀西洲拍了拍彭翰的肩膀,表現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說:“沒辦法,誰讓我們這種有錢人,總能找到很厲害的律師團隊呢。我今天在這等著,就是好心想告訴你,別在門口守著了,她跟我住呢,不會回來了。”
賀西洲大概就是為了說這些話,講完轉身就走了,也沒有再多給他一個眼神,驅車離去。彭翰看著白車的背影,手掌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如果是別人對他說這些話,他會當作一個笑話,可是賀西洲說這些,盡管語氣像開玩笑一樣,卻還是讓他難以控制心裡的恐慌。
彭翰趕緊上車,匆匆忙忙拿出手機,飛快給導師撥打電話。
賀西洲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他給沈星微發的信息和電話都沒有任何回應,但是查看門口的監控時,也沒看到沈星微出去,所以也不是很擔心。
客廳隻有智能管家亮出的小燈,沙發有躺過的痕跡,上面還放了逗貓棒,顯然是沈星微在上面玩過,桌上放著已經收拾好的外賣盒子,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仍舊幹淨整潔,沒有任何變化。
賀西洲上樓,把房間門推開一條細縫往裡看了一眼,看見床上有一團隆起,還有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沈星微像是已經睡了。他關上門,轉頭去浴室衝了個澡,洗去了一身的汗,然後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
賀西洲在床邊站了片刻,沈星微側身睡在床上,腦袋埋在空調被裡,像是睡得很安寧。他從床的另一邊脫鞋上床,鑽入被窩裡,朝沈星微靠近,很快就把她抱在了懷裡,雙手攬住她的後背和腰身,與她熱乎乎的雙腳糾纏在一起,四肢都化成了藤蔓,將她整個都緊緊裹纏住,仿佛同生一體。
沈星微突然掙扎起來,用力推著他的胸膛,同時用腳蹬他,雖然沒有吭聲,但抗拒的動作十分強烈。
賀西洲不松手,將她抱得很緊,差點沒按住她,低頭說:“裝睡呢?”
沈星微不回應,開始捶打他,原本拳頭的力道就不重,又因為被抱住了不好使力,所以落在他後背上像是捶背一樣。賀西洲抱著她不撒手,熾熱的體溫相互融合,雙臂的力道很大,箍著沈星微柔軟的身體,讓她不論怎麼扭動掙扎,踢踢打打都無法擺脫。
“又生氣。”賀西洲說:“不接我電話,不回我信息,我要批評你。”
沈星微終於仰頭,露出一張很氣憤的臉,雙眼紅紅的,滿是怒火,“你又幹嘛去了?你五點半就下課了,現在十點了才回家!”
賀西洲撫順她的後背,語氣很柔軟地哄著,“我去約見了律師,詳談了一下你那幅畫的事,然後去你家去給你拿衣服了啊,你如果想知道我幹嘛去了,應該接我的電話,回我的信息才對……”
沈星微馬上揚高聲音,理直氣壯地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你不會自己發信息說嗎?你今天一整天的信息都是‘吃飯沒,睡醒沒,身體好點沒,一直住在我家吧’這些沒用廢話,我根本沒有回的必要!”
賀西洲看著她氣紅的小臉,沒忍住笑了,心想,這不是每一條都看了嘛。
他正想說話,卻忽然在餘光看見枕頭上方有東西動了一下,嚇了一跳,趕忙抬頭去看,結果對上一雙湛藍的貓眼。賀西洲猛地松開了沈星微坐起來,就看見魚餌將腦袋趴在枕頭上,正睜圓了眼睛看他。
“沈星微!”賀西洲嚴厲地批評,“這個家的規矩是什麼?小貓不能上沙發,不能上二樓,你竟然把它帶上床?”
“你又不回家,管我把什麼帶上床!”沈星微也氣憤,“嗖”地一下坐起來,用很大的聲音宣布:“我就是要跟咪咪一起睡!”
第42章 “我生病了。”
賀西洲大為震驚,沒想到她說出這樣的話。
這還得了?今天帶小貓,明天帶小狗,後天就能帶野男人!床上這片神聖的領土,必須要堅定捍衛。
更何況他雖然沒有很嚴重的潔癖,但也絕對忍受不了這種掉毛的生物在他的床上,每天早上一起來吃一嘴貓毛。
賀西洲拍了拍枕頭,把魚餌驅趕去了床下,很嚴肅地對沈星微說道:“如果你很想跟咪咪一起睡的,從今以後你可以叫我咪咪。”
沈星微怒視著他,“你覺得自己很可愛嗎?少不要臉了!你是狗為什麼要裝成貓?”
賀西洲毫不在意她口吐惡言,說:“反正這個床上隻能你和我,不允許任何別的生物上來。”
沈星微氣得口不擇言,“你以為我很想跟你睡一起!你的睡姿也不是很好,半夜總是把手壓在我身上,還一直擠我,像豬一樣踹都踹不醒!我忍你很久了!”
“是嗎?”賀西洲慢悠悠地說:“那夜裡悄悄牽我手的人是誰啊?”
沈星微瞬間漲紅了臉,不知道是氣的還是什麼,蹭一下爬起來,怒喊道:“你自己睡吧!”
她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再跟賀西洲講,氣得拳頭緊握,直接往下一蹦跳下了床,大步出了房間下樓。反正樓下的沙發也很寬敞,她完全可以睡在上面,不明白這個下午放學之後不回家在外面亂逛,像流浪漢一樣的人,為什麼會這麼理直氣壯。
並且這次比上次還要過分,上次是七點,這次十點才回家!
“你應該跟我道歉!”沈星微越想越氣,樓梯下到一半又回頭衝樓上大吼。
賀西洲已經走出房間,手裡還拎著魚餌,噙著笑意。
小貓被提著脖子吊在空中,圓溜溜的藍眼睛左右看著,沒有任何掙扎,仿佛是知道家裡的男主人並不是熱心泛濫喜歡小動物的人,所以它表現得異常乖巧。
沈星微氣衝衝地下了樓梯,已經打算在客廳裡睡一夜了,在心裡下定決心不管賀西洲怎麼道歉都不會原諒!她生氣地拍開客廳的燈,熾亮的白光在頭頂散發,瞬間將整個客廳照得透亮,看清楚客廳放著的東西之後,她怔在原地。
就見整潔偌大的客廳中央,擺放著嶄新的畫架和畫板,邊上是堆疊起來的箱子和木質盒子,還放了一個調色板。
東西並不是很多,但非常齊全,最重要的是它們都非常漂亮,像是精心挑選的禮物,被擺在客廳裡靜靜等著它們的主人發現。
沈星微的視線在凝聚的瞬間,感覺心髒被人打了一拳,瘋狂地跳動起來,以一種要衝破胸腔的架勢重重撞擊心口。她邁動緩慢僵硬的步伐走過去,看見那紅木盒子其實是一整套畫刷,應該是從大到小各種刷子很齊全,所以盒子顯得很長,拿起來時分量也很重。木盒更像是藝術品,上面雕刻著瀟灑的英文字母,是沈星微不懂的品牌。
她將下面的箱子打開,裡面就是擺放得非常整齊的丙烯顏料,每一管容量都非常大,她認得這個牌子,之前在店裡逛的時候曾拿起來看過,一套24色60ml就要兩千多,是沈星微在腦子正常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去買的昂貴顏料。
她拿著沉甸甸的顏料,感覺心髒變成了海綿,吸飽了水,也沉得一直往下墜,眼淚瞬間溢出了眼眶,往下滾落。
因為她的畫筆已經被她親手鎖了起來,很久沒有打開過了,裡面的顏料也早就幹得無法再使用,不僅僅是她現在的經濟已經買不起這些畫具,更是因為她喪失了用畫筆構建世界的能力。
所以這些嶄新的畫具對她來說,沒有了意義。
她怔怔地轉頭,看著賀西洲走來,然後蹲下來將她摟住,臉貼在她的耳側,低聲說:“我看見了你的那些畫,在櫃子裡放著,鎖被我拽爛了,那麼好看的畫,為什麼要毀掉呢?”
沈星微沒有說話,可能已經沒有任何心情計較這些小的事情。她蹲在地上,低低的啜泣讓身體微顫,像是冷得發抖一樣,努力靠近賀西洲,“可是我已經不會畫畫了。”
滾燙的淚水落在賀西洲的脖子,順著他的肌膚往下淌,灼燒得他也感到了疼痛一般,就聽沈星微哭著說:“我每次畫到一半,我就覺得那些畫很醜陋,很失敗,然後沒辦法再下筆,感覺每一筆都是錯誤,沒有資格誕生成完整的作品……我總是做夢,夢到那些畫指責我是無能、懦弱的創作者,隻能把精心創造出來的作品拱手讓人。”
沈星微想說她很不甘心,因為她在繪畫方面的天賦遠超同齡人;想說她其實很愛自己的作品,希望能夠好好地完成;還想說她對那幅被人搶走,又被她放棄維權的畫感到歉疚。
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會讓沈星微記一輩子,她守在病危的奶奶床前,整個屋子靜得隻有她粗重的呼吸聲,她清楚地知道奶奶的生命正在流逝,將要走到盡頭,可原本應該打到她卡上的獎金,卻被彭翰堂而皇之地佔有。
死亡通知下來的一剎那,沈星微就感覺自己的生命力與奶奶一起枯竭了。
沈星微感覺骯髒汙穢的蟲子吃掉了她的心髒,作為懦弱無能的懲罰,她失去了一切,卻還要在各個平臺上借貸,去賠償學校那昂貴的儀器,然後像老鼠一樣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城市裡,苟且偷生。
直到……
直到她進入了那座恢宏氣派的大學,找到了照片上的教學樓,從一群放學出來的大學生中找到了賀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