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在網上說明真相,但很多人來罵我,我又發了創作視頻和照片,他們卻說那些都是假的!是p的!我不知道再用什麼辦法證明,一時衝動去學校打了他,被錄成視頻在網上傳播,然後所有人都不再相信我了。”沈星微不停地擦著眼淚,將眼睛蹭得通紅一片,天大的委屈壓下來,努力藏在心裡那塊腐爛的肉也被生生剜出,鮮血淋漓,“我被逮到派出所拘留,那裡面的人不準我睡覺,讓我在角落裡站了整整一個晚上,如果我不答應和解,就會被告上法庭。”
“所以我答應了和解,刪掉作畫的視頻和照片,賠償學校的儀器,沒有再去上課。”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沈星微覺得自己已經走出來了,好像那些爛泥一般的生活和往事已經翻篇,但是今天再次提起,她還是哭得喘不過氣,聲音很小地說:“我不想讓你知道,是因為我不想你跟那些人一樣懷疑我才是那個壞人,我已經失去了一切,什麼都沒有了,再也沒辦法證明那幅畫是我創作的。”
沈星微想掩埋這些不堪的過去,掩埋自己的無能和軟弱,好像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這樣她跟賀西洲一起站在藍天下時,照在她身上的陽光才是燦爛明媚的。
賀西洲看著她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她垂著眼睫正輕顫,上面掛滿了細細密密的小水珠,好像被抽光了所有精力一樣,眉眼失去了生氣。但她的臉上又泛著不正常的紅,剛才賀西洲在觸碰她臉頰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出她體溫的不正常,像是發燒了。
耳朵裡都是她停不下啜泣聲,或許在曾經他不知道的日日夜夜裡,沈星微這樣哭過很多次,掙扎過很多次,最後隻能用這樣欺騙自己的方法得過且過。
不去上課,不看手機裡那些堆積成山的催債信息,不接那些無止盡的電話,藏在這個狹小黑暗的小房子裡,仿佛這樣就能躲避一切。
賀西洲的本意不是跟沈星微吵架,隻是長了太多分枝的樹苗,光靠哄著是不會將多餘的樹杈掉落的,需要用剪刀剪去那些橫生的枝丫,才能保證樹木吸取足夠的營養,茁壯成長。
白晝般的光芒在夜空閃過,照亮逼仄的小屋,還有賀西洲和沈星微的臉,兩人相對而站。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道巨雷,仿佛要將整個天空劈成兩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沈星微被狠狠嚇了一跳,緊跟著房間一黑,所有光明消失,眼前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停電了,這是老式小區經常出現的狀況。還沒等沈星微反應過來,賀西洲就伸手,將她摟入懷中,讓她的臉頰貼著自己的胸膛,感受到她身體在戰慄,胸膛因為抽噎而起伏,用手溫柔地順著她的脊背撫摸,低聲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如果連我自己女朋友都不相信,又怎麼可能去相信那個死眼鏡?我幹嘛要看網絡上的那些東西,隻要你說,我就相信你。”
賀西洲抱得很緊,有力的雙臂像是要將她緊緊壓入身體裡,於是沈星微感覺到自己被很溫暖,很結實的懷抱包裹住,仿佛剛才那些尖銳的,兇狠的戾氣在瞬間消弭,她被保護了起來。
好像有一股輕柔的力道慢慢撫摸著她剜出了爛肉的心髒,然後一點一點地清理幹淨腐爛的地方,再細細添補修復。
賀西洲真的很討厭,沈星微心想,他真的不是一個好人,身上有很多惡劣的缺點。
但他有的時候,卻會讓人感到美好,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他站在沈星微的面前,用那雙笑起來很漂亮的眼睛看著她,“沈星微?哪個微?微笑的微嗎?”
第40章 “你喜歡我嗎?”賀西洲……
賀西洲的睡眠一向很好,以前隻要入睡了,就幾乎不會在夜裡突然醒來。
但自從他的床上有了沈星微之後,賀西洲在夜間醒來的次數就變得多了起來,可能是他獨睡那麼多年,乍然還不太適應床上多了個人。所以有時候在夜裡醒來,會看見沈星微會以一個蜷縮的姿態緊緊挨在他身旁,像是本能地朝什麼東西靠近,尋求安全感一樣。
她過得不好,甚至已經病態到成了藏在陰暗的角落裡偷偷生活的小老鼠,卻還是要裝得若無其事,企圖掩蓋千瘡百孔的過往,努力又倔強地表現自己已經走出過往,擁抱新生活的樣子。
“你喜歡我嗎?”賀西洲拍了拍沈星微的後背問。
“……不喜歡。”沈星微的臉悶在他的胸膛,帶著濃厚的鼻音,哈出的熱氣堆積在賀西洲的心口,“我特別討厭你。”
這話賀西洲也聽了不少次,很自然地應對,“那下回我再跟別人介紹我們的關系時,就說我們是舊社會的包辦關系,你不情不願,我強取豪奪。”
沈星微從他的懷裡抬起頭,露出一個不滿的表情,“你講話一定要這麼陰陽怪氣嗎?”
不過因為屋中停電了,所以視線裡什麼都看不見,整個小區都一片漆黑,不見一點光芒。於是沈星微又在黑夜的保護下,數落賀西洲的不是,“而且你剛剛有必要那麼大聲地跟我說話嗎?做錯事情的又不是我,本來就是你隱瞞我跟彭翰聯系,這在古代欺瞞皇帝都是要誅九族的,不要以為換在現代騙了人之後什麼責任都不用負。”
沈星微像一個很嚴格的審判長,判令道:“我怎麼知道你們會不會在私底下編排或是惡意中傷我,所以我拉黑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沒有任何錯誤行為,你應該向我道歉。”
“對不起。”賀西洲並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但是嘴上卻道:“青天大老爺,我覺得光道歉還不夠,要不你打我十幾大板,讓我狠狠長個記性。”
沈星微覺得他又犯了神經病,沒有說話。但是賀西洲卻抓起她的手,大約是想幫她動手,沈星微馬上掙扎起來,“放開我,我才不想打人,很沒有素質!”
可賀西洲隻是將她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邊,感受到她熱乎乎的手掌所散發的溫度,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漆黑環境裡,他聽見沈星微的呼吸,在感受到周圍沒有惡意之後,她很乖地平靜下來,沒有再大聲叫喊,也沒有一直流淚。
賀西洲慢慢嘆了一口氣,語氣很頑劣地說:“沈星微,所以有時候你被欺負也不能怪我,是因為你太好欺負了。”
沈星微懶得理會他這樣的歪道理,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攥得很緊,隨後就感覺面上有灼熱的呼吸撲過來,像是他低頭靠近想來索要親吻的樣子。她下意識將腦袋一偏,嘟囔著,“不要親。”
賀西洲並沒有勉強,但也沒有隨便妥協,在她臉頰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惹得沈星微痛呼一聲。
“走了。”賀西洲拽著她的手,一邊拿出手機打開手電,讓窄小的房屋重新有了光亮。
“去哪?”沈星微不想動,捂著自己的臉頰,拽著手與他較勁。
這點力道根本不夠看,賀西洲很輕易將她拉到門口,說:“去我家,不然你要在這個黑漆漆的老鼠洞過一晚嗎?而且你的床小得根本睡不下我們兩個人。”
“我不去,這是我家,我不會離開的!”沈星微掙扎著不肯就範。
賀西洲此時已經打開了門,鑰匙就掛在門邊,被他隨手摘下,接著就冷笑一聲,說:“你以為我會繼續放你在這裡,跟那個該死的眼鏡嘰嘰歪歪,說一些有的沒的?我隻能容忍你見他一次。”
他說這話,好像是早就預料到彭翰會來找她一樣。還不等沈星微細想,他就咬著手機騰出雙手,將把沈星微整個給抱了起來,連鞋子都不讓她換就這麼很強硬地抱出了家門,含糊不清道:“拿著手機給我照路。”
賀西洲動作很快,將門關上之後,立即往下走,在樓梯間沈星微就像受到了鉗制,不敢再大力掙扎。雷光不停閃爍,漆黑的樓道充滿了低沉的雷聲,由於停電,整棟樓都非常寂靜,與平常吵吵鬧鬧的狀態完全不同。
賀西洲故意搖晃了一下,這一招治沈星微非常有效,她嚇得驚叫一聲,趕忙從他嘴裡接下手機,老老實實給他打燈照明。外頭的雨勢非常大,沈星微本來以為出去要淋一段雨,但是沒想到賀西洲把車非常蠻橫地停在了樓道門口,似乎從一開始來就沒打算留多久。
賀西洲打開車門,將沈星微放了進去,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他的身上淋得全是雨水,坐上駕駛位打開車頂如星芒一樣的燈,沈星微看見他的頭發湿了,露出的手臂全是水珠,雪白的衣裳也布滿水痕。
他隨手拂了一把額前湿透的碎發,零星水珠順著他俊俏的眉眼往下滾落,勾勒出英挺的輪廓。
大雨不停敲打在車頂和玻璃上發出的悶響,車內卻很安靜,兩人都沒說話,隻有他抽紙的動作發出細碎聲響。賀西洲唰唰抽了幾張紙,卻沒有給自己擦水,而是將身子壓過去,給沈星微的臉和脖子上的雨珠擦去。
車頂燈光下,沈星微的眼睛很紅,因為又哭又揉而腫了起來,她發燒了,白皙的皮膚染上大片緋紅,垂著湿潤的眼睫,看起來好像是被欺負得很可憐。
賀西洲擦了幾下,有些忍不住,湊過去在她嘴邊親了親。
沈星微馬上抬眼瞪了他一下,但沒有任何兇狠的氣勢,黑黝黝的眼眸像水洗過一樣澄澈,不論什麼情緒在裡面都會顯得很漂亮。
賀西洲揉了揉她的耳朵,掌心裡都是她身上滾燙的溫度,也終於有了對待病人的態度,輕聲細語地說:“睡會兒吧,很快就到家。”
沈星微卻沒有睡,一路上都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賀西洲給她放了音樂,雨刷器刮了一路,街道的車行得都很快,沒有平時那些零散電動車自行車都沒有出現,一路上暢通無阻。
白車在大雨中疾馳,十來分鍾的時間就到了賀西洲家。他直接開到門口把沈星微放了下去,自己開去停車位,跑回來的路上給淋得滿臉是水,一進門就看見沈星微愣愣地站在門邊。
賀西洲反手關上門,幾步走上前,動作很順手地將她抱在懷裡,故意將臉上的水往她頸窩蹭。沈星微因此惱怒,使勁推了他幾下,又因為生病沒有多少力氣,罵了他幾下,他才停下這種幼稚又惡劣的行為。
她一直臭著臉,好像大氣消了,但還有很多零散的小氣沒有散去,所以並沒有給賀西洲很好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