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賀西洲遲鈍地想,應該在離開前朝她要一杯水喝,因為他現在實在是渴得嗓子難受,感覺已經很久沒有攝入水分了。但渾身的不舒服又讓他一點想動的念頭都沒有,他就這麼躺著,難得感覺這上下二百平的房子有些大了,空曠無聲,隻剩他一人。
在灼燒的痛苦中,賀西洲昏昏欲睡,好像聽到了房中有異響,但眼皮又沉重得無法睜開,隻感覺身邊窸窸窣窣,似乎有人來了。
賀西洲斷斷續續地猜測是不是家庭醫生還沒走,忽而感覺手被人抓起來,湿潤溫熱的毛巾貼上來,用極其輕柔的力道在他掌心擦拭,然後順著手腕往上,在他的頸子處也擦了個來回。
很快一股清涼就附著在他的皮膚上,讓他逐漸有些清醒,有幾縷頭發仿佛從他臉頰掃過,帶著一股很濃鬱的香味。這樣的香味對賀西洲來說竟然不算陌生,因為是沈星微身上獨有的那種,廉價洗發露的味道,他卻覺得很香。
賀西洲支起精神,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沈星微坐在床邊,正抓著毛巾沿著他的脖頸往下擦。她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認真專注的眼睛,好像在做什麼很重要的工程,柔軟的毛巾順著他的脖子往下,留下湿熱的痕跡。
賀西洲病得稀裡糊塗,靜靜看著沈星微的眼睛,好像心頭猛地一軟,悄悄塌陷了一角。
沈星微還怕吵醒睡得不安穩的賀西洲,小心翼翼給他的脖子擦完之後,下意識往他臉上看了一眼,卻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十分安靜的,用那雙燒紅的眼睛看著沈星微。因為生病,他的眼裡蒙上一層水霧,看起來油潤黑亮,在暖光的照耀下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多情似水。
沈星微一下就被他攥住了目光。
第21章 “故意不吃藥在這裡裝可……
賀西洲這個可惡的人,大概很明白自己的臉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總是企圖用自己的臉去迷惑別人。
但沈星微認為自己有著很堅定的意志力,馬上露出不滿的表情,批評道:“你不要假惺惺裝出一副感動的樣子,是醫生讓我這麼做的,怕你高燒嚴重燒成腦炎。”
賀西洲卻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沈星微心裡犯嘀咕,覺得他可能已經燒傻了,看起來不太正常。她將毛巾搓了搓,又在他身上各處擦著,快速完成了醫生臨走前的叮囑,之後站起身把桌上的水杯移到賀西洲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說:“水已經倒好了,還有些燙,你等一等,然後把這一片退燒藥吃了。”
賀西洲的嗓子實在痛,吞咽都如刀子在割,但看著沈星微似乎要走了,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你要走了嗎?”
沈星微朝他看了一眼,見他的眼睛還是布滿水霧,眼底似藏著希冀,表情看起來很無辜,她板起臉,看起來很鐵石心腸,“你不要裝可憐,我是不會同情你的,誰讓你自己去酒吧玩感染了流感,我才不想被你傳染。”
賀西洲神色裡似乎也是想挽留的,但沒有開口,隻是盯著沈星微看,好像是打算在她走前多看個幾眼。他唇線微抿,頭發雜亂,衣領在沈星微擦拭的時候被揉亂,隱隱也能露出鎖骨和精瘦的肩膀,碎發耷拉在眉眼處,給賀西洲的俊臉添了幾分稚氣。
沈星微看了又看,覺得他這副模樣也是作態,因為這是賀西洲的慣用手段,他就是這樣招致了很多人的喜歡。
她輕哼一聲,端著水盆轉身離開,但並未將房門關上,這樣能保持房間內通風換氣,免得在空氣裡滋養病毒。
走肯定是不會走的,畢竟賀西洲的藥架上還掛了好幾袋,現在無人管他,沈星微再怎麼樣也不會把他自己扔在這裡,至少給他換了藥等打完了針再走。再者說,這房間空調開著,上下都涼快得要死,賀西洲又病得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她完全可以留在這裡玩兒。
沈星微仔細洗了雙手,又拿醫用酒精在自己身上來來回回噴了噴,轉而去了貓房。
剛走近魚餌就聽出了她的腳步聲,迫不及待地隔著門叫,不停地撓門,沈星微打開門,魚餌飛奔出來在她腳邊蹭來蹭去。沈星微蹲下來摸了摸它,心知這幾天它的主人都難以爬起來,它應該也沒人陪伴。
貓碗放在地上,裡面還剩大半碗貓糧,邊上也灑了不少,像是一下子倒了很多給它慢慢吃的樣子。貓砂盆是電動的,有很大的集便倉,所以這兩三天並沒有對魚餌造成什麼影響,隻是沒人喂貓罐頭了而已。
沈星微給它拆了貓條貓罐頭喂著吃,又打開了窗子通風,給它換了新鮮的水,然後在貓窩邊上的地毯處坐下來,給戚羽回消息,簡單講了一下賀西洲的情況,讓她跟袁澤那邊說一下,暫時幫他請假。
解決了這件事後,沈星微就心安理得地與小貓玩起來,大半個小時之後才想起要給賀西洲換藥的事。
期間賀西洲一直躺在床上,由於沈星微走時沒有關門,房間裡的冷空氣極快流失,佔了半面牆的大窗子開著,燥熱的風穿屋而過,溫度在不斷高升。賀西洲的上半身被酒精溫水擦拭過後感覺確實好受不少,高燒讓他雙眼發熱,腦袋迷糊,手臂上的血管傳來持續疼痛,卻又因為睡了太久而毫無困意,就這麼睜著眼睛,看著敞開的門出神。
賀西洲總是不斷想起剛才睜眼時看見沈星微那一剎的畫面,她拿著毛巾,臉上是很小心的表情,沒有察覺到面前的人已經醒來,大約是不想吵醒他所以動作很緩慢,然而正是這種緩慢,才會讓沈星微這個平時總是臭著臉,看他很不爽的人有了微妙的變化。
那雙眼睛裡好像藏了許多溫柔和珍視,小心的模樣也很可愛,在她抬臉對他對上視線的瞬間,賀西洲產生了一種錯覺。
好像他其實不是被沈星微討厭,而是被她很認真地喜歡著。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讓人憑空多了很多想象,也使他心防變得很薄弱,難以自控在那一瞬亂了節拍的心跳。
賀西洲閉了閉燒痛的眼睛,覺得痛苦又疲憊,想睡會兒,但是反反復復,都是沈星微那一剎那的神情。
“賀西洲!”沈星微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悶悶的,聽得不真切。
賀西洲驚訝地睜眼,就看見沈星微真的站在床邊,雙手叉腰,眉毛緊皺,生氣地衝他說:“你為什麼不吃藥?我不是說了水都給你倒好了嗎?”
他沒想到沈星微竟然沒走,下意識想要坐起來,嘴角牽起一個笑,沙啞著嗓子問:“你沒走啊?”
“故意不吃藥在這裡裝可憐。”沈星微很嚴厲地指責他,然後拿去將已經涼了的水倒掉,重新兌了溫水遞給他,拿起桌上放著的藥舉到他面前,“快點吃!”
賀西洲表現得很聽話,一隻手扎著針不能動,一隻手端著水杯,就有了很正當的理由張開嘴,讓她喂。
沈星微力道不是很輕柔地塞進他的嘴裡,臉上的怒氣依舊沒有散去,似乎真的因為賀西洲沒有吃藥很生氣。見他喝了幾口水把藥吃下去之後,神色才有所緩和,又說:“你家一樓亂得像垃圾場,你快點想想辦法。”
賀西洲都快要渴死,連喝了幾大口,忍著吞咽的劇痛把水杯喝空,才說:“手機。”
沈星微理解他的意思,把他的手機拿過來,看著他打開之後給誰發了信息,然後關掉手機看她,床頭的夜燈照在他的側臉,照出眼底裡的專注。
沈星微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了,從前並沒感覺賀西洲的視線那麼炙熱,她轉頭略略躲避,往藥袋上看了看,說:“你的班長今天找了人向我問你的情況,我剛剛給她回了信息,應該會幫你請假。”
已經大半個小時過去,但藥袋隻下了一半,剩下還有幾袋不知道要打到凌晨幾點鍾,她想了想,然後自己做了決定,“我今晚要睡在你家,我看見你家有客房,我可以睡嗎?”
問是這麼問,要是賀西洲說不可以,沈星微就打算一拳把他打暈。因為她是出於好心幫他換藥才決定留下來,如果賀西洲這麼不知好歹,她覺得也不用再打針了,不如直接燒成腦癱。
誰知賀西洲聽了雙眼一亮,馬上就點頭,甚至忍著嗓子的痛苦用語言發出肯定,“隨便睡,睡我頭上都行。”
“你知不知道這個房間裡全是你的病毒?”沈星微說著,就從兜裡拿出了酒精噴霧,往周圍噴了噴,好像把賀西洲當成一個巨大的病毒處理,不解氣道:“真是活該。”
賀西洲都不知道從她的嘴裡聽了多少句活該了,彎著眼笑,好像真的挺開心的樣子。
沈星微不知道他在開心什麼,臉皮是真厚。她轉身離去,徑直離開了賀西洲的家,打算回去拿套換洗的衣裳,然後順路再給賀西洲買一些飯,當然,需要賀西洲自己掏錢。
她買了粥之後給賀西洲發信息,“喂,我給你買了粥,還買了一些口罩和酒精噴霧,一共72塊錢,給我轉。”
發完之後又打字催促:快點。
很快賀西洲就發來了一萬元的轉賬,並發了個謝謝的表情包。
沈星微嚇得手機差點摔地上,看得眼睛發直,立馬發語音罵他,“你腦子燒糊塗了?一共72,72懂嗎?一個7加一個2。”
賀西洲發來信息,故意打岔:7加2不是等於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