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能自由隨意出入宿舍, 還能精準摸到她的床位，八成概率是實習兵裡的人。
這批實習兵裡異能直接間接和霧相關的人有二十七個人。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跡，是一開始就不準備隱藏身份, 是打算找她當面談嗎？
神染一捏了捏眉心，臉上浮現一絲疲憊, 那是經常性過度思考帶來的身體壓力。
但這絲疲憊就像蜻蜓點水般又迅速化為漣漪消散，不見半分痕跡。
神染一闔上宿舍的門，走向訓練場。隔著這麼遠，也依舊能清晰聽見訓練場上的吵鬧聲。
點點火苗飄渺地跳動在空中，遊離在烈火之上，像握著刀尖起舞的舞女迷人又孤獨。
神染一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拽住胳膊。抬頭看，姬凌玉正勾著唇，眼底帶著濃濃的嘲意。
“請問可以放開我嗎？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沒必要前一晚還來找我麻煩吧。”
姬凌玉沒接話，從口袋掏出個熟悉的盒子：“認識它嗎？”
神染一定睛一看，那正是她剛丟失不久的炸藥。
她突然想起來，姬凌玉能考進軍部就是靠著一手出神入化的化雲氣。
一個雲系異能者，不刻意去練習風系和氣系攻擊性較強的運能力，而是別出心裁去打磨自己溶於氣體的能力，最終練出化雲氣。
這還不同於光影系異能者的隱身，她會讓自己的肉.體變得和雲一樣無形無影，無蹤無跡。
霧氣纏繞在姬凌玉手心，她捏著那個小盒，笑著說：“怎麼樣？聊一聊唄。”
訓練場那邊的吵鬧聲還清晰可聞，而這邊卻已是死一般的沉寂。
神染一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談崩後的應對方法。
在這動手成功的可能性幾乎沒有，甚至還會被反殺一軍。同樣，姬凌玉也不可能在這裡對她動手，她應該拿到炸藥也沒有多長時間。
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能今晚聯絡上組織的人，制造出意外將人幹掉。
“神染一，你真有夠厲害的。連軍部安檢都沒查出炸藥，要不是我對你留個心眼，還真找不到這個。”
姬凌玉率先開口，主動打破沉默。
“你想聊什麼？”神染一也不再偽裝，目光直勾勾盯著她，“或者說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你都會給我嗎？”姬凌玉說，“其實我真沒什麼心思，隻是想來找你聊聊而已。”
“我經過教官辦公室時，偶然看見了城牆分配表。很不幸，我分到了第二城牆，你去了第三城牆。”
“有什麼問題嗎？和我分開你應該很開心才對。”
“對，我很開心，但問題是那蠢貨也和你在第三城牆。我不愛管闲事，可我又真心不想看見你和那個蠢貨聚在一起。”
城牆一去就是半年，下一次換要到半年之後。姬凌玉要等半年之後，才有可能見到希菲。
姬凌玉逼近她：“神染一，我從五歲就在街區混了，混了這麼多年，和那麼多人打過交道，你知道這世上什麼人最難得嗎？”
神染一沒說話，聽著姬凌玉繼續說：“真心換真心的人最難得。”
她第一次看見希菲就很感興趣，一個敢為朋友往自己身上攬事的人讓她覺得很新鮮。
為此，她特地申請了次使用智腦的機會。在看到希菲為救神染一跳下懸崖時，她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是個本質性誠的人。明明有著糟糕的性格，但像赤童般真誠的心卻能打動周圍的人。
所以大家會願意寵著希菲，願意陪著她瞎鬧。雲卷是這樣，青空也是這樣。
那些和她接觸過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被她感染，受她影響。
或許很多人都沒意識到，自己很相信這個單純真誠地像孩子樣的人。
但性格這東西向來是陰陽雙生福禍相依。至誠之人往往過的最慘，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一顆誠心。
更何況，希菲這種從地下街貧民窟長出來的孩子。
她們都是貧民窟長大的孩子，都沒有父母家人，沒有可依靠的家。
姬凌玉太清楚那種虛無縹緲的滋味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僅僅需要身體支撐，更需要精神支撐。
她們必須給自己找個人作為精神的養料，這份養料所寄託的感情甚至有時會超越生命。
哪怕隻是為她付出沒有一絲回報，都能切實感受到自己是在活著，感受到自己這個角色存在的意義。
當然，希菲不可能理解這麼深刻，她完全是在靠自己情感本能做事做人。
姬凌玉不知道為什麼希菲生長在貧民窟還能活這麼單純，但她興致來了，自然就要幫希菲一把。
主要是於心不忍看見她被自己的養料害了。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無論別人什麼態度，都會用最真誠的態度對待別人。一旦認定是自己人，會為此付出一切，哪怕自己的生命也算進去。”
神染一眼皮不可輕微地一跳，姬凌玉知道她明白了。
“神染一，如果你聽進去了，就別利用那個蠢貨了。你看著她那麼信任你，你不愧疚嗎？她那麼熱烈真誠地對你，你舍得騙她嗎？”
神染一退後一步，神色冷淡：“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對她好是因為她是我的朋友。”
聞言，姬凌玉冷笑：“那個蠢貨還真是從全世界選了一個最不值得交真心的家伙。朋友這話她信，你信嗎？你也是小孩子嗎？”
“九歲就敢拿刀刺殺自己父親，十二歲火燒能源庫，一己之力延遲核彈計劃，軍部和警署所聯手查了三個月，毛都沒有查到。”
神染一震驚地望向姬凌玉，她沒想到姬凌玉對她了解如此清楚，火燒能源庫這件事甚至連組織內部都隻有少部分人知道。
“好奇我為什麼知道？”姬凌玉上前一步，貼近她耳邊咬牙切齒，“因為你當時燒的是我的街區。”
那天，姬凌玉因為幫小弟出頭，被按在地下室裡打了很久。等她勉強能爬出來時，一個人都沒有了，隻有漫天無際的大火。
她看見一個比她小的女孩站在能源庫前，那金碧輝煌不可接近的能源庫如今快要燒成一片廢墟。
姬凌玉當時就躲在後面，看清那個小孩的側臉。
盡管大火也燒到了那小孩身上，但她臉上依舊沒任何表情，再大的火焰似乎都不能觸動她。
或許是自己目光太直白，那個小姑娘看過來，姬凌玉立刻躲回去，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隨後幾個黑衣人圍在那小姑娘身邊：“怎麼了？還有活口？”
小姑娘沉默下，說：“沒有了，應該是貓。”
“那我們快走！碼頭發來消息，先鋒隊已經到了。”
那是姬凌玉第一次見到神染一。
神染一聽姬凌玉講完一切，徹底沉默在原地。
“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眼熟，當時還不敢認，後來看到你身上的傷才確定是你。火傷不是誰都會有的。”
“神染一，你一個心思缜密到這種程度的人天天裝成這樣，不累嗎？還是說你看那樣一個天才乖乖聽你話，你很有成就感？”
良久，神染一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但是…我也才十八歲，我這個年齡也是有交朋友的權利吧。”
姬凌玉靜靜地看著她，又將炸藥放回口袋，語氣有一絲讓步。
“隻要你不向我動手，炸藥我不會交上去。我對你還有你身後的人沒興趣，我隻有一個要求，離那個蠢貨遠點。論心計，她玩不過你，吃虧的肯定是她。”
“所以你偷我炸藥，隻是想用這個來威脅我不要傷害希菲？”
“是啊。”
其實姬凌玉也很打怵單獨來找神染一，這家伙表面乖寶寶，肚子裡卻滿是心計。
可是……
姬凌玉又嘲弄自己一番：“收回前面的話，你就當我是個多管闲事的白痴吧。”
—
此時辦公室裡，教官扶著額頭坐回椅子上。
那群小崽子真是給點顏色就燦爛，玩得太過火了。他年紀擺在那裡，實在受不了年輕人的吵鬧。
靜坐緩解一會後，教官從書低下抽出幾張分配表名單，嚴肅起來。
每一屆實習兵都有出類拔萃的，這一屆他最關注的就是60001與60300。
60001幾乎每一項都能完美完成，說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也不為過。
更誇張點說，60001簡直就是為戰爭而生的工具，對指令有一種天生服從感。
世界上天才並不少，但見到這樣的天才，教官也是第一次。
他很早就發現了，和60002、60003這種認知中的天才不同，她對一切訓練都像是在進行實驗。
別人是先認知再實踐，而她是直接實踐，再依靠身體本能躲避壞的作用。
不過這點小差別並不影響大局，60001最終一定會進先鋒隊。
60300才是讓他頭痛的人。
這完全就是一個天生為指揮隊而生的人。在先鋒隊或是後勤隊，簡直就是埋沒了她的才能。
說不定她進了指揮隊，還能改一改隊伍的風氣。
想到這，教官幽幽嘆口氣，沉思良久才撥開指揮官的電話。
雖然直接從實習兵進入指揮隊這件事就像天方夜譚樣不太可能辦成，但60300是指揮系出身，還有一絲希望。
在漫長的鈴聲過後，對面才終於接通。
“喂？哪位？”
“您好，蘇指揮，我是沉送。想找您商量一些事，不知道您明天有沒有空？”
第069章 實習兵（10）
到達第三城牆需要用直升機載飛過去。
希菲登上直升機後, 才第一次見到安全區廣闊無垠的邊境線。
她本來以為安全區就足夠大的了，但從G區到第三城牆就至少要兩千公裡的距離，中間還一路飛過幾個補給站。
要是將這邊境線的土地也算上, 供養起所有人簡直綽綽有餘。
難怪近一個世紀的時間, 人類從沒有過一絲想要搶回土地的欲望。
大片大片的土地一覽無餘，一望無際的草原延至戈壁荒漠，又到達崎嶇不平、白雪皑皑的群山上。
在那裡被從地下拔地而起聳入雲霄的高山懸崖阻擋, 隻有緩緩溪流能順著一絲裂隙流出去。
不過隨著越往北飛, 這天氣就越寒冷。明明已經到三月，但依舊能望見白茫茫的積雪，偶爾才能零星見到些綠色。
在直升機飛越第二城牆時, 希菲就看見了這浮散著藍光的防護罩。而如今到達第三城牆，那顯眼的防護罩變成紅黃藍三層, 從底部矮小的牆中插入高空。
說實話，這和她幻想的城牆一點也不一樣。
她以為的城牆是堅硬牢固的土石之牆，結果這完全都是賽博高科技啊。
一些監控球和無人機飛在城牆周圍，匆匆忙忙運輸物品，看起來要比安全區內科技感強。
直升機在跑道上緩緩降落，在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後停剎下來。
實習兵們一個接一個跳下來，她們這隊隻有十個人，還都是保送生。
第三城牆分了一百個實習兵，十個塔司, 一個塔司分十個實習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