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李夏妮:“......”
天塌了。
“完了。”李夏妮忍不住也跟著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咱們班老班跟常廣智還真就相愛相殺啊,關系能好到下了班當飯搭子。”
時鄔也正垂頭看著消息, 想起來之前不知道從哪聽來的,“他倆是不是還有什麼cp名?”
“嗯。”李夏妮點頭:“智勇雙全cp。”
“前兩屆學長學姐起的。”
時鄔倒是對這消息接受度還行, 湊一間就湊一間吧, 常廣智和崔勇估計也就是想和偶遇的孩子們待一會,吃完就走了, 也都是畢竟兩月後就江湖遠闊,想見也見不著了。
就像班裡年年舉辦什麼晚會,崔勇一向也都是不在班裡久待,像是心知肚明的老師這個身份帶來的一些掃興和代溝,走了才能玩得開,而常廣智除去是教導主任外,其實也還是一班的班主任,兩個班也不是這個班第一就是那個班第一,的確算得上相愛相殺。
夜晚八點多,搭建在路邊的燒烤攤煙燻火燎地勾著人的味覺,細密朦朧的飛蟲攏在路燈下聚攏飛舞,時鄔邊跟著李夏妮從靠著巷口的路邊往前走,邊看著跟程今洲的聊天記錄:【你撤回什麼了?】
烏篷船:【剛坐車,等你等得頭暈,後面沒看消息。】
傍晚出門之前洗了澡,沾些鹹湿的海風揚揚止止地穿著小城攏著發絲,時鄔換了身白色寬松T恤,底下是修身短裙,斜挎在身上的細帶挎包剛好在寬松的T恤上勒出些曲線,就好像盛夏天枝頭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樣清爽,漂亮。
李夏妮也一起洗了,就在時鄔家解決的,困在山上一整夜,大家都覺得自己邋裡邋遢的。
“前面那家就是。”李夏妮看著衛格樺發來的房間號:“在108。”
話落地的同時,時鄔也見著了對面回過來的消息:【有點困,想你了。】
超時:【老師在,待會接不了吻了。】
超時:【好肉麻,這條也要撤回了。】
月亮高高懸在西面,小狗窩在牆根伸著懶腰,樹葉在映襯下也浮著層薄光,風斜斜刮著,風和日麗的夜晚既舒坦又叫人心曠神怡著,時鄔和李夏妮到的時候,房間裡面正熱鬧,場子剛熱起來。
門還沒推開,兩女生站外面光從房門上的玻璃往裡掃了一眼,就見一屋坐了不少人,五光十色的光在四方空間內籠罩旋轉,門剛開個縫,音樂溜到耳朵裡,就是首崔勇和常廣智正合唱的《忘情水》,衛格樺正笑得燦爛坐旁邊一個勁地“好!”,鼓掌的手不停,情緒價值給的特到位。
直到時鄔坐下,才聽一旁的程今洲講,這已經是兩個老師被哄著唱的第三首了,特享受和沉醉,看這架勢,再兩杯酒下肚,估計能唱三十首。
“這是什麼?”時鄔剛拿下身上包的功夫,轉過頭,就看著了程今洲脖頸側面貼的創可貼,深黃色的一小塊彈力布貼在靠著耳根和後腦勺的那塊,藥店裡最普通的那一種。
“受傷了?”她忍不住往前湊了湊,問。
“沒,剛隔壁才買。”程今洲當時就靠在那蓬松的皮面棕紅沙發裡,任她打量。
他原本皮膚就白,貼著創可貼就顯眼,腦袋懶洋洋地朝後微仰靠在那,看著兩個老師在那唱歌,嘴角笑著的:“常廣智跟前還是得擋著點,下午那兩下你給我親留印了。”
“是嗎?”時鄔就坐在他身旁,中間就隔著幾釐米,她似乎興趣更濃了點,眼神使勁地往創可貼覆蓋的那塊看:“那這是不是叫草莓?”
“是吧。”程今洲語氣也不篤定,他也沒什麼經驗。
“那等會兒回去了能不能給我看一眼?”時鄔說。
“看什麼?”
“看我的第一個草莓啊。下午沒注意,顏值還行嗎?”
“......”
兩人位置坐在環形沙發的角落裡,和坐在電視機前的兩個老師離得遠,所以說話也沒刻意注意什麼,兩人都有些直來直往坦蕩的性子,懶得管旁人想什麼,倒是旁邊的那個男生聽得眼觀鼻子鼻觀心,又順便望望也沒隔多遠的林清北。
跟時鄔預測得不錯,雖然架勢上看著能唱三十首的模樣,但才第五首兩人就已經不好意思地放下了麥克風,指責對方跑調,拉了自己水平,飯也剛吃一半就開始唱雙簧似的,念叨晚上馬上就得回去值班,一滴酒都沒法沾,給蓄蓄謀謀想灌酒的幾個男生又給按了下來。
說是飯,但也沒什麼,還是剛才坐沙發上的位置,圍著一圈坐,桌上擺著些外頭打包帶進來的和店裡另外點的,隨便而又種類豐富地簡單吃點,主要還是出來玩。
大概是承載了不少老師們的希望,吃飯時位置不知道怎麼挪的,時鄔就坐到了崔勇的隔壁,師生常談的話題也就那麼多,不免得下意識地提起:“這馬上畢業典禮,月底24號才出成績......”
話說到這裡崔勇忽地又頓了頓,像是想問問時鄔考得怎麼樣,畢竟是年級第一,但突然又覺得這時候還提這事多少掃興,考都考完了,還不讓孩子玩個高興,於是要說的就又收回,“祝大家都能心想事成,考個好學校!”
“好!”衛格樺又帶頭鼓掌。
“我考得應該還行。”知道崔勇怕關鍵時候掉鏈子這回事,等到前一陣熱鬧過去,時鄔主動地說:“網上出了答案,我對過了。”
“那就行。”崔勇點頭,松了點氣,手邊沒個枸杞杯子給他嘬倒還一時跟自己學生聊起天來不自然,有點局促似的,“你成績我放心,越是大考心態越穩,等出成績了有什麼拿不準的可以給老師打電話。”
“嗯。”時鄔點頭。
臨到要走前,常廣智就坐在崔勇的隔壁,咯嘣咯嘣地剝著最後一個小龍蝦,邊剝邊瞄著隔壁程今洲那脖子,一言難盡也不點破,就似是而非地說了句:“這都多少年了,也沒個新主意。”
他擦擦手,已經功成名就地挺著啤酒肚站起了身,笑哼聲:“想當年,我跟你們師娘,那真是,那戀情瞞得叫一個瞞天過海!就你們這點小九九,天天逮你們還不跟玩似的。”
“WOW~”一瞬間全桌沸騰。
“不厚道啊老師,不給後人留活路啊!”
“咱這些都是您當年一早玩過的是吧?”
“就是!我早戀的火苗就燃過那一次!”
一時間整間屋子七嘴八舌,直到常廣智跟崔勇告別完離開,炸了油鍋似的沸騰點還居高不下。
“牛啊廣智。”衛格樺:“我說他怎麼一天到晚地抓早戀抓這麼精,樂此不疲的,真是學校的耗子談了都得從他那過個眼。”
“可不是,簡直嚇人!”另一男生:“我都以為他是什麼反社會人格。”
老師一走,一群人就更無所顧忌,位置也重新聚了聚,桌面攤著還剩著一大半的燒烤小龍蝦,有人正收拾著空地方準備玩遊戲,耳旁鬧哄哄地夾著沒人跟唱的伴奏音樂,而時鄔就和程今洲的座位挨在一起,膩歪不夠似的手在桌底下牽著,不知道是不是下午李夏妮說的那些話,時鄔垂著眼,瞄著程今洲正扣在那和她十指交握的手,忍不住有點兒思緒發散。
客觀地說,程今洲的手長得真的很好看,十足十的踩在時鄔的審美點上,很欲,手臂勁瘦,不知道有沒有和從小練習射箭有關,手指骨節修長分明,摸上去是硬朗的骨骼感,從手背沿著小臂都恰到好處地淡淡凸著些青筋,冷冷清清的,有種不動聲色撩人的性感,很適合做壞事,邊滴著汗邊忍得爆青筋的那種感覺。
可能確實是剛才敬了崔勇兩杯酒有些上頭,時鄔坐在那有些沉浸,垂眼看著程今洲的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似乎周圍都有些安靜,緊扣著的手也不緊不慢地拉了她兩下,點在她手背上提醒著,時鄔這才抬起頭,順著程今洲的目光朝前看過去。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四方長長的桌面被收拾出了中間一大片,擺著牌和抽籤,像是已經玩了一會了,幾張牌已經被翻開,而林清北身邊的那個男生手裡正握著一張牌,坐在對面看著她。
雖然走神走得有點久,沒明白這是玩到哪了,又在玩些什麼,但最起碼明白過來,這會兒矛盾點正指向她,於是問:“怎麼了?”
“他拿了張大王牌,可以隨機挑選一個人進行真心話。”衛格樺給她解釋,大概也覺得來者有點不善,於是又給她示意了旁邊擺著的一排酒:“要是不想答,就隨便喝一杯就行了。”
“哦。”時鄔這才坐得有點正,像是條件反射還坐在教室裡回答的好學生似的,一本正經地看向對面:“你想問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這哥們喝多了,還是漏了點什麼消息沒看出來什麼,想了想,像是憋著點勁要給什麼人討點說法似的,出聲問:“聽說你和程今洲小時候一塊長大?那竹馬和天降這種組合,讓你選,是不是後者永遠沒有機會,因為前者佔了這種時機上的便宜?”
這實在不算是一個友善的問題。
估計也沒和林清北商量,自己做主問的,話說出來,連林清北也反應不及愣愣地看過去。當事人都在的原因,即使沒指名道姓,也都知道是在說什麼。
但時鄔當時的第一反應其實是這人問得有點尷尬,還很幼稚無聊,想著“又來了”。不光是她,餘光似乎也瞄見程今洲的嘴角翹了翹,忍不住先花了兩秒思考怎麼會有人把這種問題搬到明面上問,像是深受什麼瑪麗蘇的東西荼毒很深,在這一點的作風上,就和林清北有點相似,仿佛智商都用在了學習上。
蔣熾在那憋笑嗑瓜子磕得噼裡啪啦響,看戲一樣。
時鄔其實是想好好說說這個問題的,畢竟都要畢業各奔東西了,但還沒等她張嘴,旁邊的人倒先動了。
“選什麼?”程今洲語氣漫不經心的,就坐在那伸手一撈,隨便拿過杯酒替時鄔喝了,唇角弧度不變地反問句:“竹馬和天降,不都是我?”
第56章 056(二更)
“抱歉。”林清北倚著通道的反光板牆壁, 輕微笑下:“我不知道他要問這些。”
“沒事。”時鄔嗓音淡,似乎對他們這樣已經習以為常了,這種事情也難以上綱上線地計較些什麼。
原本就是因為常廣智崔勇在的關系才拼到一間, 那幾個男生也已經準備走了, 時鄔和林清北兩人站在房間外, 耳旁隻剩隔音門後微弱的噪音,時鄔半垂著頭側著站在那, 漫無目的地看著地板磚倒映出的模糊顏色, 林清北問:“你們在一起了?”
時鄔點頭:“嗯。”
“挺好的。”像是忽地開了竅般, 林清北很難得的能好好聊聊,語速放慢著說,鞋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地面:“這兩天我想得挺多,發現自己以前好像確實有些不成熟, 一些事做得也不太合適, 挺抱歉的, 當時沒能察覺出來,太剛愎自用了些。”
林清北聲音輕, 垂下眼, 喉嚨動了動, 又話鋒一轉:“不過我喜歡你,真的是真的。”
時鄔聞言不自禁地“啊”了聲,抬起眼簾, 對上他的視線,停頓好幾秒後, 才半調侃地道:“嗯, 我信,不然他們也不會每次都要為難我一下。”
四兩撥千斤的, 也是綿裡藏針的。
如果真叫時鄔去評價林清北,她不能說他不好,但也沒法說他好,或許就是個畢業許多年後再有人提起,她隻會評價一句“人還行,但有些地方拎不清”的男同學,好比隔壁省地震捐款,他可以把自己攢的所有零花錢都捐出去,在時鄔很難的那段時間,也會盡力幫忙,雖然他們這個年紀,實質的東西幫不了什麼,但心意時鄔還是記得的,不然可能早就把他拉黑了。
就好像是一張扇形圖,人也被切割成很多面,善良和惡意自由生長,底色五彩斑斓,對一個人的大部分感覺隻是取決於他對你釋放的是哪一面。
時鄔進去了,屋內的幾個男生又走出來,看著林清北,“聊什麼了?”
“沒聊什麼。”林清北笑笑,細框眼鏡下的一張臉也算得上俊俏,他發覺自己剛才好像又理所當然了——
“你和他,的確是更合適一些。”他對她說著。
“嗯,但不是合適。”時鄔停了停,清亮的一雙眼睛,語氣總是不緊不慢但說得很認真,選擇用自己最擅長的思維來解釋感情這種模糊不清的東西:“這個世界大約有80億人,每個人的生活軌跡到興趣愛好都存在在社會給予的上限範圍內,所以即使匹配度是萬分之一的概率,這個世界也可以有八十萬人和我合適。”
“但喜歡隻有一個。”時鄔平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