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但到了這會面對面坐下來,說話一不小心,就還是流露出了一點像是騎虎難下才被迫出此良策的敷衍,的確就像是那句歌詞——女孩的心思你別猜。
“謝謝。”程今洲說。
“不用謝。”時鄔又給他客氣上了。
鍾表滴滴答答地走,兩人面對面地幹坐著,這兒好像是上次來一樣,房子裡沒什麼明顯的生活痕跡,敞亮但清冷。
但或許是男孩子的住處本來就是這個風格,畢竟時鄔長這麼大,也就隻進過衛格樺那狗窩,實在是沒什麼參考性。
“蠟筆小新?”程今洲的視線落到她送來的創可貼上,揚了下眉,好奇她拿起這玩意的時候,是不是真覺得,他會把這玩意貼臉上。
“嗯。”時鄔點了下頭,似乎沒覺得出一點不妥,甚至敏感地察覺到他說這四個字時的一點不滿,於是帶了些疑惑:“你以前,不是最喜歡蠟筆小新嗎?”
“......”
這就很拿捏他了。每天都跟他不熟似的,結果連他喜歡蠟筆小新還記得。
程今洲這一下連跟時鄔剛才那點敷衍的計較也沒了。
外頭風聲也息鼓偃旗的寂靜,院子裡的藤架這幾天被涼風和雨水打得也不復往日般抖擻。
程今洲的目光在時鄔那張臉上梭巡著,兩秒後,就稍稍撇開了頭,視線撂在外頭,說:“現在不怎麼看了。”
“噢。”時鄔點了頭,剛要伸手說那她回家再給他換一個,她家裡還有盒機器貓——
“不過也還喜歡。”程今洲又開口,說完,視線還落在院子裡,下巴往衣領裡收了收。
“噢,那就行。”時鄔松了口氣。
時間已經不早了,遞完藥,她就要起身回去了。
差不多總共也就才在他家坐了二十分鍾,程今洲把她送到了來時等她的巷口。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學校再見。”時鄔說。
程今洲“嗯”地點了下頭,靠在撕了一半小廣告的電線杆子上,看著她回過頭,又扭過來說:“你早點睡。”
程今洲手插著兜,垂著眼簾看著時鄔的一舉一動,在她再一次轉回頭之前,忽地開了口,問:“林清北是你男朋友?”
時鄔聞言頓住動作,眼睛睜大了些,似乎被問得有些震驚,揚起臉看向他,有些納悶,還有些奇怪,奇怪程今洲是從哪知道這些道聽途說的陳年爛瓜的。
“不是。”她說。
“哦。”程今洲看著她連一絲遲疑都沒有,嘴角勾了下,又問:“那有沒有其他人是男朋友?”
......
長巷盡頭空空蕩蕩,清亮的月光下,程今洲和她一高一低的目光對視著,他那雙眼睛很亮,身後是一望無際寬闊的城市和夜空。
時鄔看著他仿佛一副要查她戶口的樣兒,不知道是不是他喝多了酒所以心血來潮,突然開始關心起她的私生活來了。
沒弄明白,但時鄔還是坦然地說了個“沒”,問他:“怎麼了?”
“沒怎麼,總覺得你好像有點疏遠我。”程今洲的聲音帶點不緊不慢的磁性,垂眸看著她,嘴角的弧度不淡反深:“還以為是你男朋友知道我是誰,所以吃醋了,故意讓你不理我。”
浮光掠影的光線落在她的發頂和他的肩頭,時鄔還沒從他這一句句的話中思考過來,就又聽得他說:“有男朋友了,所以要疏遠我這個青梅竹馬了。”
第12章 012
時鄔一直都覺得程今洲多少是有些捉摸不透的,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好比是在這個夜風裹挾的瞬間,時鄔因為他這兩句話安靜地看著他,而程今洲也就迎著她的視線,靠在那坦坦蕩蕩地任她打量。
坦蕩的,叫時鄔覺得是自己多想。
天氣涼,連往常盤旋在路燈下的飛蟲都銷聲匿跡,隻剩下頭頂樹葉哗啦啦響。
時間悄然走過,幾秒過去,還是時鄔先退敗一步地從他臉上收回了視線——
明明是個人現在站在這兒聽一遍程今洲的話,都能覺出他這一段話的態度曖昧,可偏又從他表情上看不出絲毫端倪。
時鄔抿下唇,淡淡地呼出了一口氣,將目光挪開:“沒,我沒男朋友,也沒人叫我疏遠你,隻是太久沒見。”
......
話說到這份上,也就明了了。
這個年齡段上的感情真的是個挺奇妙的東西,明明都是清清白白的關系,她能跟衛格樺單獨窩在他家臥室裡待一個下午,但卻沒法在這個瞬間,在這片夜幕下和程今洲繼續平靜無波地對視。
程今洲垂眸盯著她的側臉,似乎想從她挪開的眼睛裡看出點什麼。
但許久之後還是隻彎了下唇:“嗯,知道了。”
他笑笑說:“回去吧,這會已經不早了。”
“晚安。”他說。
黎江的天氣預報顯示後面一周都是晴天,狂風大作了一整晚,隔日卻是個雲消霧散的好天氣。
風雖呼呼的還未完全停,但太陽懸得高亮,光線打在加厚了的襯衫和頭發絲間,薄薄地在空氣裡暈出一層光圈。
或許是窗外呼嘯的風聲,時鄔這一晚睡得並不踏實。
七中的早讀課是七點開始,時鄔到教室時班內還空無一人,她放下書包打開窗通風,因為沒睡好和感冒,她頭腦昏沉地用手撐著臉頰,隻翻開知識點大概看了二十分鍾,就趴在桌面睡了過去,一直到李夏妮拿著早餐進班。
聽到身旁抽出座椅的“嘎達”聲,時鄔抬頭微眯下眼,幾秒後坐了起來,她右手扶著額,往後撩了下散落下的頭發絲,將視線移向李夏妮正往她桌面放早餐的手上。
“今早這風快把我吹成傻逼了。”李夏妮說:“走在十字路口要被刮跑。”
時鄔聽著嘴角翹了下,拿起桌面上的粥啪一聲插上吸管,喝了口,說:“明天應該就好點了。”
黎江常有這樣的天氣,受海面情況影響大,吹個幾天就消停回溫了。
早餐是在李夏妮家小區隔壁買的,距離早讀課還剩個十幾分鍾,時鄔靠在那邊頭腦緩著神,邊看著李夏妮轉身把早餐放在了衛格樺桌上一份。
他們三人都愛吃這家早餐店,衛格樺上學路上路過李夏妮那,也能順道買,但這賴床玩意每天清早一坐上小電驢就是風馳電掣疾光閃電,一路踩著點到教室,指望不上一點。
吃完早餐,時鄔去衛生間洗了個手,回來時教室裡的學生已經到得差不多了。
風大,短暫的通風後窗戶重新被關上,教室裡溫暖而嘈雜,正巧衛格樺風風火火地踩著預備鈴從前門溜進教室,時鄔坐在那垂頭擦著手,抬頭就望見他一步跨兩米也不怕閃著腰的飛奔過來:“靠靠靠靠!差點又遲到!”
“不去參加奧運會可惜了你。”李夏妮面前立著英語書,順著飛奔過去的身影扭回頭,問候一句:“常廣智在後頭追你呢?”
常廣智是他們年級主任,每周一三五六七,看心情的挺著啤酒肚在大門口逮人,專逮僥幸心理踩點進校但就是遲了那麼幾秒的倒霉孩子。
衛格樺平均每月都當三次那個倒霉孩子,有kpi似的。
“沒。”衛格樺說著脫下書包撂在桌面,踮腳從同桌身後擠著蹭進座位裡說:“真逮也還有洲子在後頭墊底呢。”
李夏妮:“洲子?”
“程今洲啊。”衛格樺示意地揚了下頭說。
話剛落完,兩人的餘光就順著衛格樺揚頭的方向,瞄見了正從高二那邊走過來的男生身影。
預備鈴已經響過了,這個點除去正從辦公室慢悠悠往外走的老師外學生寥寥無幾,於是教室前方正從連廊和晨陽光線裡穿過來的那道身影就顯得鶴立雞群。
跟高三坐落在最後一棟,從操場回來後習慣從這邊連廊穿回高二高一一樣,從大門進校那也有學生喜歡從高一那棟上樓,然後再順著連廊往教室走,程今洲就是其中一個。
“這哥真沉得住氣。”李夏妮端著書,點評了一句。
“一看就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衛格樺晃著板凳,邊望邊往嘴裡塞了口大包子。
不知道是昨晚的那件沾了煙酒味還是什麼原因,程今洲今天沒穿校服,換了件白色運動外套,斜挎著黑包,因為走在連廊上朝太陽的方向望了眼,而被晨光下一秒刺得微眯眼。
他微蹙眉地從廊外方向輕飄飄收回了視線,一直從走廊到班級後門,走進教室。
教室裡依舊在七嘴八舌地嘈雜,隻是因為那道預備鈴而有所收斂。
瞄見進來的身影,班級後排的幾個人下意識地往他那覷了眼,隻見程今洲不慌不忙地拉開座椅,撂下包,邊坐下邊正巧看著班主任從前門捧著枸杞杯進來。
時鄔看見了他下巴上的蠟筆小新創可貼。
期中雖才考完,但高三各科老師的進度是在出成績前,就已經將試卷講完了一遍。
七班的上午四節基本都按照傳統的拿來講了試卷,中午的午飯時鄔跟著李夏妮和衛格樺一道在食堂裡解決。
風還未完全停的原因,食堂裡的學生比往常要多些,打完飯,時鄔端著餐盤和李夏妮一起往衛格樺那兒過去。
衛格樺佔了一桌四人座,時鄔坐在他對面,李夏妮坐時鄔旁邊。
“怎麼感覺早上吃多了,現在還不餓。”李夏妮看著自己最愛的土豆牛肉,竟然覺得沒太多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