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又在發什麼癲？燕宜安莫名其妙地放下手機。正在監視她聊天記錄的楚清歌順勢抬頭：“怎麼了？”
燕宜安的電容筆在指尖轉了一圈：“我師兄，他說想見一次楚老師，有問題想要問。”
江雲簫站在白板邊上，給手裡的白板筆扣上筆帽，闲聊道：“他為什麼不直接問你？”
專業的問題，問燕宜安和問楚清歌基本是一樣的，燕宜安和他還更熟絡一點。
燕宜安回憶著越靜亭近日反常的表現，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楚老師，寧老師和我師兄關系怎麼樣？”
他好像之前盤算著怎麼給鳳凰買禮物來著。
楚清歌嘆氣。主角團三人組暑假跟著鳳凰修行的情報並不對外公開，燕宜安隻知道燕曉靈打算留在龍淵書院過暑假，偶爾回家看看。
不然燕宜安估計也會起疑心，越靜亭再把黎博的情報一說……這謊是越來越難圓了。
但現在還有的救。“他和長空多有合作，可能是看出他的陣法水平不一般，聯想到我這邊了。”楚清歌模稜兩可地說著。
江雲簫頓悟：“就是那個問我們借自動靈氣注入系統的保密項目”
正是“神戈”。楚清歌微微點頭，對燕宜安道：“把我的聯系方式給他吧，我來解釋就好。”
燕宜安松了口氣：“我師兄……人比較固執，兩位老師不要介意。”
對這一點，我們深有體會。楚清歌如是想，忽略心靈連線另一邊寧長空煩躁的碎碎念。
江雲簫調侃道：“寧老師什麼時候有空來開個會啊？這可是關乎天工科技前途的重要商業會議啊。”
他敲了敲白板。白板上寫著“技術授權”，“合資工廠”之類的字眼。
他們三個正在開決策層會議，探討如何在靈石生產一事上和妖族進行合作。
還是那句話：純粹以商人的利益來衡量，無疑是死死抓住專利權，靠壟斷賺錢最合算。
但天工科技靠符箓工業化發家的時候，就是靠人類妖族兩邊端水才站穩腳跟。“人妖兩族友好企業”的名聲太響也太重要，他們不得不考慮向妖族讓利。
更何況，靈石的批量制備會對妖族的秩序造成重大打擊，急迫的妖族聚英閣開出的價碼也足夠誘人，他們三個也更期待一個平穩的妖族市場。
“我其實不太懂這件事。”燕宜安轉著筆，分析道，“靈氣制品的生產，尤其是批量化生產，需要靈石供能，這我理解。但妖族怎麼就把靈石當做統治基石了？”
她疑惑道：“難不成靈石礦脈開採技術出現之前，大家就都不修煉了？純靠吸收天地靈氣，不照樣也能修煉？”
楚清歌笑道：“人和妖的修煉難度不同，妖族從空氣中汲取靈力的效率，比人類修行者要低。”
這也是為什麼妖族大多會化為人形，以人形繼續修煉。
在吸納靈氣上的困難，讓妖族形成了圍繞靈石礦脈為中心的權力結構。
“說到這裡，我最近聽到個消息。”江雲簫抱臂，故作神秘道，“你們最近有去過蓬萊嗎？”
楚清歌插話：“我沒有，但鳳凰有。”
江雲簫豎起手指置於唇邊：“先別說——寧老師肯定都知道了。”
那當然是一清二楚，聚英閣送到天工科技的合作草案不少都是鳳凰寫的。下回去蓬萊籤正式合同的時候，估計他也要出席。
燕宜安搖頭：“公司都開在現世了，我好久沒去蓬萊了。”
江雲簫微笑道：“我在異處局研究部那邊有點人脈，他們一直在檢測現世的靈氣濃度。”
“——這半年來，現世的靈氣濃度一直在猛漲。預測將於下半年超過以蓬萊為首的一眾半位面。”
第64章 焦慮
靈氣復蘇元年，7月15日17：09，金梧苑·廚房。
溫慶生正在認真切土豆。
在金梧苑度過的這半個月十分充實，讓他想到高三的生活。那時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題和讀不完的書，滿心滿意隻有提升分數一個目標。
現在也差不多，不過目標從提升分數變成了變強。每天都有練不完的劍，永無止境的打坐修行和讀不完的書。
嗯，雖然他和顧明輝的訓練方向都偏實戰，但是為了能夠成為獨當一面的異處局執行部成員，或者接任務為生的獨立修行者，還是有大量的知識需要背記，比如野外靈植的識別，怨靈級別的判斷……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糊了？
“顧明輝！鍋！糊了！”溫慶生三步並兩步竄到灶頭前，把火給關了。
鳴岐君和白闲前輩不常在家，就給了伙食費，讓他們四個自己解決每天的飯。
其實給的錢還挺多的，溫慶生想。就是百鳥族對食用家禽有忌口，不能煮雞湯點炸雞，這一點有點麻煩。
寧長空原本是準備讓他們四個叫叫外賣算了，沒想到顧明輝以前就天天在家幫爹媽做飯，磨練出了一手好廚藝。
小顧同學現在儼然成了金梧苑的大廚，反倒是寧長空和白闲會向他報備什麼時候在家吃，麻煩他多做兩個菜。
聽了溫慶生的話，站在鍋前的顧大廚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挽救起了糊掉的菜。
溫慶生幫他收拾，嘴上念叨著：“你想啥呢？魂不守舍的？”
“沒想啥……”顧明輝怔怔地看著鍋裡的菜，手上動作不停，“沒想……”
溫慶生邊洗手，邊回味著他這個飄忽的語氣。早上對練輸了不服氣？訓練太累了？下午修行不順利？
他手上動作一頓。
昨天好像就聽到他和家裡通電話……難不成是想家了？
靈氣復蘇元年，7月15日20：16，金梧苑·走廊。
“蘇韻堯。”
小狐狸控制住自己，沒有下意識地抖動耳朵。她故作鎮靜地回頭：“有事嗎，顧明輝？”
顧明輝魂不守舍地搓了搓臉，猶豫道：“嗯……我想問，鳴岐君是不是已經回來了？我聽到了腳步聲。”
他指了指她身後：“我好像看到你是從主臥出來的？寧前輩在那裡嗎？”
是啊，我剛剛送完藥出來。
蘇韻堯斟酌著詞句：“老師在臥室，但他準備休息了。你有什麼事要找他嗎？不著急的話，還是明天再說吧。”
“謝謝。我……”顧明輝目光閃爍，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我就去問一件事，馬上就好。謝謝你告訴我。”
蘇韻堯看著他腳步匆忙的背影，決定給自己的觀察日志多添上一筆。
靈氣復蘇元年，7月15日20：11，金梧苑·主臥。
“我就說你不能這麼熬……哪裡受得了這麼累……”白闲的責備聲還縈繞在耳旁，寧長空卻無暇顧及。
胃已經吐空了，為什麼還在克制不住地嘔吐？一陣陣的頭暈腦脹讓他幾乎無法保持清醒，混亂的思緒不斷反芻這個疑問。
視線中與感知中的世界開始旋轉，像是坐在一艘在狂風巨浪中搖擺的船上。不過，即便他能找回平衡感，完全脫力的身體也不允許他自己坐穩，隻能全靠白闲架著才不至於跌到床下。
等徹底回過神時，寧長空已經渾身湿冷，寢衣被冷汗粘在身上。嘴裡還殘留著白闲硬灌進去的蜜水的甜味，和嘔吐過後的酸苦味混在一起，十分古怪。
白闲端著杯子繼續給他喝蜂蜜水：“你先休息一下，待會兒喝過藥就睡吧。我給那幫孩子放一天假，你得好好歇歇，不然身體吃不消。”
鳳凰激進改革派的名號吸引了不少主動送來投名狀的年輕妖怪，寧長空沒少花心思挑選和培養這些妖，指望著他們推進妖族現代化，為他的“死後勝利”添磚加瓦。
與此同時，“神戈”那邊的陣法破解不能撒手不管，御靈司的情報網絡還要繼續經營，家裡四個孩子的教育也要費心……胸悶得厲害，寧長空還是有些呼吸困難。他費勁地深呼吸，平復不規則的心跳。
白闲正一手扶著他的背，溫暖的內力源源不斷地湧入，試圖緩解他的不適，但顯然是杯水車薪。
身體亮紅燈的標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寧長空迷迷糊糊地想著。今天早上在“神戈”那邊講話講到一半開始耳鳴的時候嗎？還是昨天處理妖族政務時突如其來的心悸呢？
但這並不要緊，他想。
他是借屍還魂的快穿者，唯一的職責是幫助拯救世界。他個人的犧牲是無本的買賣，隻求精打細算，換取最大的利益。
換而言之，他維持身體狀態的唯一目的，就是保持頭腦清醒，保證行動力和戰鬥力，確保隨時應對突發事件。
“我認為你有必要調整一下心態。”楚清歌的聲音插了進來，“過度的奉獻和超量工作是在無意義地縮短你的可行動時間，我們需要重新規劃戰略。”
要抓住的核心矛盾是找BOSS打BOSS。如果要類比的話，當異常的海嘯來臨時，他們應該直接把作亂的海神揪出來揍一頓，而不是把被海浪拍上岸的小魚一條條送回去。
“這就是問題所在！該死……‘天網’和御靈司的情報網絡都在收集情報，為什麼我一點反派行動的跡象都沒查到？”寧長空煩躁地反駁道。
楚清歌平靜地道破真相：“你不想要堅持下去了。”
“……你試試看每天白天難受得吃不下飯，晚上痛得睡不著覺，你也會不想繼續的。”寧長空小聲嘀咕著。
楚清歌看了眼後臺的疼痛值曲線，嘆了口氣。
還是那句話：林錦松這具生機幾乎斷絕的身體沒有重新恢復健康的希望，現在就是靠鳳凰的力量吊著口氣，多活一天就是賺到一天。
身體持續的病痛尚且可以用工作來麻痺，但任務看不到希望，忍受疼痛似乎也變得毫無意義。
寧長空嘟囔著：“而且，我還是搞不清楚這個任務目標。”
啊，或許任務目標不明確也是個問題。棲靈柏不自覺地在電腦屏幕前旋轉起來。世界意志陷入沉睡，什麼信息都給不了，“拯救世界”這個詞又過於寬泛。
說到底，世界為什麼需要拯救呢？能搞出整個位面崩塌的世界危機還是少數，更多的所謂“毀滅世界的危機”，其破壞力超不出一個太陽系。
就算超出一個太陽系了又怎樣呢？哪怕宇宙以太陽系為中心，以光速為崩塌速度開始二維化，世界依舊在這裡。
《道德經》有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萬物的生長和消亡都是自然規律的體現。
按照某些理念極端的快穿者的看法，快穿局就不該接世界意志發的委託，除非出現了世界崩潰的跡象。
說到世界意志……
楚清歌接話道：“畢竟世界意志總是偏心的，就目前來看，優先保護人類總是沒錯的。”
世界意志，超越個體意識的、影響或驅動整個世界和歷史進程的無形力量，絕對精神的表現。
通過歷史的發展來自我實現的世界意志，為了既定的目標不惜求援快穿局的世界意志，自然做不到“以萬物為芻狗”的一視同仁。
“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1]世界意志總是偏愛人類的。
不然的話，超過七成的物種在白垩紀-古近紀大滅絕中消失，何嘗不是一種“毀滅世界的危機”？也沒見到有恐龍快穿者穿越回去“拯救世界”。
快穿者手冊第一條有曰：當我們談到“拯救世界”的時候，總是在談論“拯救人類的世界”。
寧長空的身體一陣陣地發冷，他勉強吞咽下白闲遞來的藥，含著冰糖閉目調息。
糖分攝入上來了，寧長空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他梳理著思路：“守株待兔，等待對方出手還是太被動了。還是要根據目前的信息做更多的推理，然後主動出擊檢驗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