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在他面前玩挑撥離間,是吧。寧長空深吸口氣,忽略超負荷的心髒緊縮的疼痛,忽略貧血的身體給出的警告,溢出的鳳凰靈力將空氣加熱至扭曲。
在下一秒,他手中名為“留仙”的黑槍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和熊熊燃燒的鳳凰烈焰,直指黎博面門而去。
雖然此番應戰倉促,他的身體狀況也不佳,但難說未來會不會有更好的機會,不如放手一搏,爭取拖到池昭銘到達現場,聯手擒住——或者絞殺黎博!
寧長空的攻勢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不給對手任何喘息的機會。鳳凰火隨著他的意志而動,時而如同利劍般向人直刺而去,時而又如同漩渦般將黎博困於其中。
精湛的時機把握,技巧與力量的完美結合,燃燒生命的魄力。連白闲都難以跟上他這不要命的打法,白發的鳥妖忍不住頻頻將目光投向寧長空。
白闲清楚,被青耕認證了“生機孱弱”的鳳凰,體力實際上扛不住近戰強攻的消耗。寧長空讀了不少羽鄉的藏書,也曾向他討教過術法的使用,照白闲來看,現在鳳凰應該節約體力,慢慢拿術法和符咒拖住對方。
但現在鳳凰偏要猛攻壓制,揍得黎博沒有再開口說話的餘裕,甚至硬頂著反震受傷,強行打斷了對方幾次逃跑的意圖。
總感覺,寧長空的確對這個人抱有強烈的私人情感。白闲眯眼。欸,剛剛這個人類說了什麼來著?
算了,小鳳凰臉白得跟紙一樣,打完這場架估計又要病一場,還是快點打完,把人帶回羽鄉修養比較重要。
百鳥族還要靠鳳凰撐門面,寧長空想要在妖族推行的改革才剛剛開始,他可不能折在這裡。
而越靜亭一個科研工作者,以扔符箓燒錢為主要打法。他並不擅長戰鬥,不怎麼能跟上鳳凰猛攻的節奏,但他並非看不懂戰局。
—— 鳳凰很強,甚至越靜亭不禁在心中將他與池昭銘比較,懷疑池昭銘是否能在他手下佔到上風。
鳴岐君以往在人類面前顯露出的戰力,大概隻有實際戰力的十之一二。十七八歲的林錦松再怎麼驚才絕豔,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擁有如此純熟的戰鬥經驗。
越靜亭應當為此暗暗松一口氣,他的心卻不由自主地吊了起來。
—— 如果當真是他的小師弟,這得在血泊裡打過多少滾,受過多少傷,才磨礪出這樣敏銳的戰鬥直覺啊?
而寧長空已經無暇顧及身後一人一妖各異的心思了。
倒計時一分半。
寧長空拼命地深呼吸,試圖壓下胸口翻湧的血氣。但每一次胸廓的擴張都伴隨著一陣緊縮的疼痛,心髒在胸腔中以異常的節奏跳動著,他疼得脊背都在顫抖。
按理說他應該可以撐滿一刻鍾,他煩悶地想著。但一心多用,疏忽之下難免掛彩,失血帶來的暈眩感讓糟糕的身體狀態雪上加霜,他連槍都快拿不穩了。
再一次用鳳凰靈力擋住含有邪氣的炮擊,寧長空終於力竭。他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拄著槍,鮮血沿著捂在嘴上的另一隻手淌下。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眼前旋轉,發軟的雙腿支撐不住身體。
他勉強從病軀中榨出的體力全部消耗完畢,要是現在鮮血嗆入氣管,他怕是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
唉,客場作戰,還在一個喜歡把基地武裝到牙齒的瘋狂科學家的大本營作戰。寧長空苦中作樂地想著。靈力大炮輪著發射,陷阱陣法接連啟動,這誰頂得住啊?
沒關系,沒關系。倒計時三十秒,馬上就結束了。隻要黎博願意再多嘴幾句。
果然,黎博愛憐地蹲在他身前:“好孩子,何苦如此拼命呢?”
“你為人類奔走,他們卻反手指責你做得不夠。你為妖族謀劃,他們卻指責你觸動了他們的利益。”
為什麼要為那些弱小的、很快就會被歷史遺忘的小人物努力呢?他們所有人加起來,能為歷史做出的貢獻,還不及你一人。
鳳凰為那些人或妖流的每一滴血都值得黎博扼腕嘆息 —— 林錦松在這個世界上多喘一次氣,多活五分鍾,能創造的價值比那些人或妖這輩子創造得還多得多。
“和我走吧,錦松。”黎博循循善誘,“你還小,還有的是時間回頭……”
寧長空眼前忽明忽暗,已經看不清他的面龐了。但那雙不聚焦的鳳眸映在黎博眼中,還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我明白,你是個會見風使舵的好孩子。”黎博嘆息著站起身,隨手開啟備用的防御陣法,擋住越靜亭和白闲的攻擊。“要是不制造點必死的絕境,你是不願意和我走的。”
為了尊主,他不介意再花點心思,把林錦松“帶回正軌”。
突然,那股曾經無數次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的直覺,在他腦海中瘋狂警報——危險正在逼近。
黎博臉色一變,心念一轉,就要啟用早就準備好的善後陣法。
……咦,爆炸沒有開始?
他的腳踝,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
寧長空抬著臉。鳳凰的頭發已經亂了,額前的碎發被冷汗粘在臉上,本就蒼白的面容現在更是毫無血色。
唯一鮮明的色彩,是那雙明亮如火的赤色虹膜,以及唇間與下巴上觸目驚心的血色。
殘留著血跡的嘴角緩緩勾起,綻放出一個不搭調的喜悅笑容。
上次在廢棄礦脈讓你把礦洞炸了,上上次在玉清坊讓你把千石錢行毀屍滅跡了。
你當我傻啊,再讓你把這個地方也炸了?
要不是要分心破解這道陣法,他也不至於傷成這樣。
話音剛落,牆壁在一道霸道絕倫的劍光下轟然裂開。
煙霧被殘留的劍氣劈散,池昭銘從容地,沿著被劈開的洞口走了進來。
他臉上露出個又猙獰又喜悅的笑容:
“喲,老黎,好久不見。”
靈氣復蘇元年,5月3日17:07,“天演”修行學校·練武場。
結果兩人沒交幾招,就讓黎博這廝跑了,池昭銘的劍隻來得及砍下條自爆的胳膊。
白闲焦急地扶著寧長空起身,寧長空則死死地盯著池昭銘,眼睛裡寫著幾個大字:“又是你放走的?”
池昭銘正檢查著越靜亭的狀態。他沉著臉,輕微地搖了搖頭。
唉,客場作戰,還在把基地武裝到牙齒的瘋狂科學家的大本營作戰。
但是換作是他,把牆壁幹穿之後一句廢話都不會說,下一招就直指黎博面門,恨不得把掀起的煙霧都利用個十成十。
寧長空失血過多,完全靠白闲支撐著身體。他咳了兩聲,前襟又沾上些血跡,惜字如金道:“惡意宣傳,還有靈力武器,搜得仔細些。”
白闲臭著臉替他告辭,要帶自家小主人回去療傷。
越靜亭掙開池昭銘的手,張口就要把人喊住,衣襟染血的鳳凰卻先開了口,啞著嗓子囑咐了句:
“地上,鳳凰血。好東西,別浪費了。”
那聲音弱得輕不可聞,還帶著些咳喘。越靜亭頓時說不出話了,他盯著地上那灘紅得晃眼的血,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靈氣復蘇元年,5月3日17:35,金梧苑。
寧長空狀態很差。
客觀來講他傷得並不重。他還殘留的理智分析著。隻是反復壓下出手的招式,臨時切成防護罩導致的氣血阻滯,能量衝擊造成的內傷,還有可以忽略的皮外傷。
但是,寧長空挫敗地放任身體顫抖著,放任體溫不斷升高。
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差了。
白闲見過這個人大股大股地放血,但從沒見過他大口大口地嘔血,倒在他懷裡面色慘白地打著冷顫。
他顫聲道:“我們回翎煌府——回家,好嗎?回家好好養傷。”
剛剛到金梧苑,寧長空就扯著他,要他送自己回臥房,不要回蓬萊。
“不要。”寧長空從發顫的牙關裡擠出幾個字,“我昨天,剛被刺殺過,現在讓他們知道,我傷成這樣……”
鳳凰沒說完話就徹底沒了力氣,小聲地咳著血,被趕來治療的青耕扶著躺下。
該死,該死。白闲雙目赤紅,牙關咬得咯吱作響。
道理他哪裡不懂?但是他怎麼敢——怎麼敢傷成這樣,還在想他的工作?
第50章 犟種一個
靈氣復蘇元年,5月6日7:58,金梧苑·主臥。
白闲端著早飯,冷著臉看著床上剛退燒的人抖著手整理衣服。
寧長空明知道他在看,還是在一板一眼地穿著衣服。
高燒是昨天退的,內傷早就被青耕一連幾個回春術穩住了,剩下的就是臥床靜養,補補氣血。
顯然他並不期待這具軀體的恢復能力,臥床靜養什麼的,隻是浪費時間。
寧長空勉強在半坐的姿勢下換好褲子,餘光瞥了眼白闲的臭臉,故意撐著床就要站起來。
白闲果然大步上前,把他按回了被子裡:“吃好早飯再起來,先歇著。”
乖乖坐回床上,接過粥碗,寧長空有些費力地吞咽著撒著肉松的白粥。知道今天有場硬仗要打,他準備努力往胃袋裡多塞點東西。
還是白闲眼疾手快地把碗端走,終止了馬上演變成自虐的進食過程:“就吃這麼多,再吃又要難受。”
寧長空優雅地抹了抹嘴,清清嗓子,懶懶地抬眼看他:“想說什麼就說吧。”
白闲磨著牙:“你應該繼續躺著,而不是爬起來去開什麼勞什子會!”
那雙半眯著的赤紅鳳眸驀地睜大,少見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就這些?”
“還有的是!”白闲沒好氣地說,“你先養養精神,到了出門的時間我來叫你。”
在端著碗筷出門前,白闲還是無法無視背後粘著的目光,低聲道:“先別耗神,等你好點兒了,我再來問你別的事。”
“……他當時說他認定我了,”寧長空在腦海裡奇道,“這麼死心塌地啊?證據塞到他鼻子跟前也能閉眼不信啊?”
“看起來的確是徹底歸心了。”楚清歌分析道,“白闲還有神話時代留下來的一腔赤忱,而你……大概表現出來,像個有抱負的好人吧。”
“有抱負對,好人就算了。”寧長空低笑道,“算了,我還是先頭痛越靜亭的事吧。”
靈氣復蘇元年,5月6日11:47,異處局總部。
會開得還算順利。寧長空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異處局這邊已經開始對天演修行學校的相關人士進行徹底搜查,的確有不少學生被黎博洗腦得徹底,最極端的情況就是蘇韻堯和燕曉靈所見的那對厲鬼母子。
根據異處局對現場的重新調查,初步斷定為完全相信修行者和普通人本質不同的孩子和母親發生爭執。母親認為自己的孩子被鬼怪上身,不讓孩子再去修行學校,要按照網上的說法為孩子驅鬼。
一心渴望修行得道的孩子憤怒地認定身為普通人的母親油鹽不進,失手打死母親後,在“殺死普通人不算殺人”和“我殺死了唯一的親人”的思想矛盾之中選擇自盡。
最後,在母親繪制的不完整驅鬼符箓的影響下,母子二人雙雙化身厲鬼,被禁錮在兩人發生爭執的房間裡,直到燕曉靈和蘇韻堯闖入。
一個悲傷的故事,但有了這份情報之後,他們能夠在更多悲劇發生之前進行介入與制止。
至於查封天演修行學校的戰利品,好歹是寧長空拼著重傷把黎博的研究成果給保了下來,他成功給妖族要到了相當一部分戰利品的所有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