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人進了青耕的辦公室。青耕很快就叫了人把東西送來,寧長空一邊和他確認藥材是否有儲備,一邊按照楚清歌的提示,快速提筆寫下藥方。
“好了。”寧長空把墨跡未幹的藥方塞到青耕手裡,“接下來麻煩兩位先出去一下……”
“我們不是傻子,孩子。”白闲抱著臂,語帶無奈。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有主動想賣這個慘。
寧長空沒接話,隻是卷起袖子。指尖靈力化刃,割開手腕,汩汩的鮮血流入碗中。
“哎,這……”青耕被嚇了一跳,轉頭去看白闲。
白闲臉色不變,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直到那個碗幾乎盛滿,楚清歌提示量已足夠。寧長空才長出一口氣,施了個回春術讓傷口愈合,放下袖子。
“以此為藥引,配成藥湯,應當可以治愈重症的病人。如果數量不夠,個別病人我可以一一幫助化解邪氣。”
青耕鄭重地彎腰作揖:“青耕代靈鵲齋謝過少主。我馬上派人將補氣血的藥材送到翎煌府。”
翎煌府乃是鳳凰在羽鄉的住處,這是扎扎實實地認了他這個少主。
生死不明的風清梧仍是百鳥之主,寧長空現在的身份是風清梧的後代,隻能當當少主。
寧長空擺擺手:“我這邊不著急,你們救治好入邪的妖之後,有了空餘的人手,再送藥材吧。”
送走青耕,白闲扶住他:“翎煌府尚未收拾好,我們先回翔雲殿坐坐,你在那兒歇一會兒,好嗎?”
“收治入邪的妖怪,治標不治本。”那雙赤紅的眼眸直直看著白闲,“我在人間未曾見過如此密集的邪氣入體的情形。敢問白前輩——”
“——可否帶我去邪氣源頭,一瞧究竟?”
靈氣復蘇元年,2月27日12:32,蓬萊·蓬萊山腳。
白闲帶著他走入山中,拾級而下。
“蓬萊是整個東方修行界最大的半位面。維持這麼大的半位面,需要一些……代價。”
寧長空和楚清歌聊天:“你覺得是啥?”
楚清歌悠悠道:“壓在蓬萊山下,或者說背著蓬萊山,應當是鰲。”
《列子·湯問》有曰:“帝恐流於西極,失群仙聖之居,乃命禺彊使巨鰲十五舉首而戴之。”講的就是巨鰲背負仙山的故事。
寧長空反駁:“也可以是赑屃吧?”
赑屃,龍之九子之六子。外形似龜,善馱重物,多用以馱負碑礎。
楚清歌總結道:“總之都是大王八。”
“蓬萊山由妖界幾大族輪流值守,百年一換,今年輪到百鳥族。”
越往下,空氣越壓抑凝固,靈氣濃度高到寧長空能在石縫間看到結晶的靈氣,或者說靈石礦脈的雛形。
而其中混雜著,隱隱的邪氣。
“看一眼就回去。”白闲扶著他的手臂,輕聲道,“邪氣太重,你又剛放過血,身體吃不消。”
白闲內力深厚,寧長空又放出鳳凰靈力護著他們兩人。饒是如此,也能感到前行時隱隱的阻力。
臺階上篆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陣法向臺階之上爬去留下的痕跡。
楚清歌輕聲說:“的確是維系半位面穩定的陣法,能量來源於陣眼。”
在臺階的終點,在陣法的中心,仿佛連時間都在此處凝固。
巨大的鎖鏈一端深深嵌入山石之中,刻滿了古老的符文的鎖鏈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強大的邪氣附著其上。
而在鎖鏈的另一端,被緊緊約束纏繞的、已經喪失神志的身軀,從陰影中顯露真容。
“......玄武?”
第24章 起陣
靈氣復蘇元年,2月27日12:45,蓬萊·蓬萊山下。
一介神獸,為何會在這裡以自己的身軀和力量,維系著整個半位面的穩定?又是為什麼會被邪氣侵蝕至此?
寧長空訝異地看向白闲:“為什麼會是玄武閣下在此?又為什麼會有這麼重的邪氣?”
見識過神話時代末期的白闲看著玄武這般模樣,心下悲涼:“靈氣復蘇那晚,這裡便突如其來出現了高濃度的邪氣。”
“雖然花了不少力氣將其鎮壓於此,不再向外蔓延,但此處邪氣剛剛爆發時,還是有不少族人邪氣入體。”
白闲深深嘆了口氣,然後牽著他:“走吧,剩下的我們出去再說。”
寧長空站定。
來都來了,那就把事情解決了。
楚清歌插話:“鳳凰血入墨,在原本的陣法基礎之上繪制闢邪陣法,應當能暫且壓制,邪氣就不會幹擾”
寧長空輕輕掙開白闲:“我有辦法暫時壓制這股邪氣,讓我試試吧。”
白闲臉色一變:“什麼方法?你還要放血?”
寧長空沒反駁,隻是直直地看著白闲:“我應了這聲少主,就得為你們做點什麼。”
那是雙孩童般清澈的、沒被塵世侵染過的眼睛。
白闲回憶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大笑著拂去他頭上的雞毛,邀他同行的少年。
白闲嘆息一聲:“好,我為你護法。”
他這輩子就搭在這種人……這種鳳凰身上了。
靈氣復蘇元年,2月27日12:51,蓬萊·蓬萊山下。
楚清歌毫無感情地說:“好感度和信任值都上升了,恭喜。”
“其實我最想說的是,預訂我的血的人很多,擇日不如撞日,一起放了得了。”寧長空面不改色地再次割開手腕,看得一旁的白闲心驚肉跳的。
而且萬一這邪氣又出來作怪,又有鳥妖被放倒,他不還是得再放血?
剛剛放了大半碗血,人瞧著就有些疲色。這會兒越放,唇色越發白,雙眼微閉,顯出幾分虛弱之意。
楚清歌提示他放血放夠之後,寧長空遲了一拍才控制傷口愈合。
楚清歌關了他的暈眩感,但失血過多的缺氧感讓他感覺大腦有些轉不動,連心髒的刺痛好像都遠去了。他用力眨眨眼,眼前發花,自己流出的血卻紅得刺眼。
所幸還有楚清歌這個外置大腦,寧長空幹脆把眼一閉,把靈力和身體完全交給她來操控。
於是在白闲眼裡,就看到面色蒼白的鳳凰雙眼緊閉,雙手在空中輕盈地舞動。
純淨祥和的靈力在指尖流轉,血墨在空氣中劃過一道道軌跡,勾勒出復雜而精細的紋路。
這些紋路交織在一起,逐漸匯聚成一個保護的屏障。玄武被闢邪的屏障所包圍,混亂的氣息漸漸寧靜下來,空氣中也不再蕩漾著玄武力量外泄引起的隱隱水波。
陣成。寧長空張了張嘴,想說:接下來就可等候玄武自己回復理智。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試圖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得如同灌鉛。雙腳如踩了棉花般站立不穩,在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失去了平衡。
啊,身體到極限了。
沒關系,總算能睡個好覺了。
靈氣復蘇元年,2月27日13:46,蓬萊·羽鄉·翎煌府。
被火急火燎地從靈鵲齋拉到翎煌府的青耕皺著眉把著脈,翻來覆去診了兩三遍。
榻上的人雙目緊閉,如墨的長發潑散,更襯得面色愈發霜白。
穿著勁裝時不顯,幫人換上睡衣時,卻覺得瘦弱得太過。
“怎麼診了這麼久?”白闲輕聲問。
青耕也眉頭緊鎖,總算是輕輕放下寧長空的手,把那隻手妥帖地塞回被子裡。
“脈象很亂。”他斟酌著開口。
自然是楚清歌的手筆。寧長空心脈處的異常不能被發現。
“我細細查探,的確是氣血兩虛、勞累過度的脈象,隻是……少主的生機為何這般弱?”
鳳凰乃是神獸,就算是幼年的鳳凰,也應當生機強健才對。
“混血,有人的血脈。”白闲低聲提示。
青耕的眉頭並未舒展,“就算以人的生機而言,少主的外觀不過二三十,生機也應比這旺盛得多。”
為何竟弱得如風燭殘年,顯出幾分垂死之兆?
守在榻邊的朱寰和白闲交換了個眼神。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也診不出是什麼緣由。”青耕嘆息,起了身,“我寫個補氣養血的藥方,先好生養個幾日吧。”
朱寰引著他出去,囑咐青耕定要將此事保密的話音漸漸遠去。白闲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為他掖了掖被角。
靈氣復蘇元年,2月27日17:37,蓬萊·羽鄉·翔雲殿地下密室。
白闲推開門,走了進來。
“怎麼樣?”朱寰正在擦拭百鳥靈鑑的鏡面。
百鳥族珍寶,百鳥靈鑑。隻要注入靈力,中心鏡面能夠顯現出鳥妖的血脈圖譜。
白闲帶寧長空回妖族,正是為此而來。
“我剛剛看了眼,還在睡。”白闲抱臂說道。
“我趁他昏睡,又檢查了一遍,是鳳凰氣息沒錯。他畫陣時用的血墨,和給那幫醫師的藥引,也是實打實的鳳凰血功效。”
朱寰慢悠悠地開口:“認得鳳凰靈力的妖怪還是有的,這才半日的功夫,有關新生鳳凰的傳聞已經在各族悄悄傳開了。”
“好手段。”白闲刺了一句,直接挑破,“哪怕不是主人的孩子,你也希望借勢讓他變成百鳥族的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