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至於哪些不知道在哪個山頭盤踞了百年千年的老妖怪,靈氣枯竭的時代,動手殺人也是浪費修為,因此和管理部門達成了一定的默契。
而現在……這種默契打破了。
因為靈氣復蘇的時代到來了,佔山為王,重新成為了一種既有價值又有可能的事情。
杜易和沒有像之前幾次一樣躲開老妖的攻擊,而是選擇硬吃下一擊,咬牙搶出片刻餘裕,斬了側方眼看就要殺死隊友的狼妖。
唔,肋骨骨折了……這樣下去,可不太妙。
但是呼叫了一圈,離得最近的左閣主都說還要一刻鍾才能趕到。他們,能撐住一刻鍾嗎?
他忍痛調息,餘光瞥到側後方正準備偷襲的狼妖露出的森森獠牙,但是他這一斬劍勢已盡,再變招回護……怕是不可能了。
完球。
正當杜易和心生絕望之時,面前老妖得意的表情一僵,隨即面帶驚恐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
黑色的槍尖,露出胸口。
那柄長槍收回,鮮血噴湧,老妖的身體緩緩倒下,化作一頭皮毛灰白的老狼。
杜易和這才看見那個突兀地出現在戰場正中心的人。
長長的高馬尾在夜風吹拂下晃動,一身黑紅配色的勁裝,衣擺被掀起的氣勁吹動。
粘血的槍尖在月光下反著寒光,照亮了戰場的一角。
那副古代裝束,這位一看就是隱世的修士。杜易和松了口氣。
這個晚上,出世幫忙的修士很多。通訊頻道裡聽什麼第十隊遇到了剛從龍虎山上下來的耳背老道士,第七隊遇到禪杖舞得虎虎生風的僧人,嫉妒死他了!
總算被他第十二隊遇上大佬了!
“都殺了,還是抓起來?”來人微微偏過頭看他,月光照亮了他臉上戴著的玉制面具。
白玉的面具上裝飾著紅紋,仿佛鳥羽和鳥喙,神秘而威嚴。
照道理應該走流程,抓起來審問之後再判刑處置......眾人面面相覷,這位前輩的提問,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杜易和連忙接話:“非常時期,格殺勿論。”
這麼通人性的前輩少見啊!杜易和熱淚盈眶。
群龍無首的狼妖見大勢已去,立馬在死亡的威脅下紛紛求饒。杜易和連忙指揮著隊員一個個拷上。
那位神秘的前輩對他微微一頷首,隨即往山下走去,杜易和的目光緊張地追隨著他,不少看似乖巧等待被拷的狼妖也把目光投了過去。
隻見那位前輩站定在破土而出的虬結藤蔓前,指尖輕捻,火焰衝天而起,攔路的植物轉瞬化為灰燼。
前輩滿意地點了點頭。杜易和收回了震驚的目光,面前剛剛他正準備拷上的狼妖……已經尿湿了尾巴。
......那是什麼火焰啊?
料定這群狼妖現在隻敢乖乖夾緊尾巴,不敢造次,杜易和把指揮的職責交給副隊長,飛身下山去。
“前輩等等!”杜易和截住人,小心翼翼地詢問,“我們是......政府,也就是官家的人。敢問前輩怎麼稱呼?”
走到了這個距離,他才能看見面具之下的,那雙赤紅的眼眸。
前輩收起長槍,頷首道:
“寧長空。”
靈氣復蘇元年,2月17日周一,龍淵書院。
開學第一節課,教室裡的氣氛有些沉悶。顧明輝和溫慶生、燕曉靈還是找了熟悉的座位坐下。
隻不過留出了一個顯眼的空位。
“哎喲好久不見啊!幾位早上好!”剛剛走進教室的小陳樂呵呵地和他們三個打招呼。
燕曉靈勉強地對他笑了笑,剩餘兩人隻是點了點頭,依然沒什麼表情。
小陳以為是他們仨把他給忘了,連忙自我介紹道:“是我,小陳啊!上學期期中考被你們救下來的那個小陳!”
“哎,靈氣復蘇的事都聽說了嗎?”他自來熟地繼續講了下去:“這世道可真亂啊,第一食堂早上那個賣生煎的窗口都不開了,說是原來那個食堂阿姨被困在現世,沒法來上班了……”
不是所有人都住在異處局傳送陣附近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夠的修為,可以在路上保護自己順利到達傳送陣的。
龍淵書院最近已經開始研究怎麼給困在現世的學生上網課了,這可難煞了一幫隻知道修行的老古董。
“估計有不少學生也沒法按時來上學,看看今天上課能不能來2/3的人……我看林同學就沒來,他是還在靈篆院嗎?還是人還在現世,沒法過來?”小陳的目光投向那個空蕩的座位。
總是屬於林錦松的,被小團體簇擁在中間的座位。
溫慶生以一種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燕曉靈別過頭去。
顧明輝開了口,語氣平淡:“他去世了。”
小陳驚慌地瞪大眼睛:“抱歉,我不知道,我——”
“沒事的。馬上就要上課了,你先找個位置坐下吧。”顧明輝禮貌地點點頭。
目送小陳充滿歉意地拖著腳步離開,溫慶生忍不住開口,低聲道:“現在還不能下定論,還沒有找到——”
“屍體”這兩個字卡在喉嚨裡,他終究是沒有主動說出來,隻是倔強地抿著嘴。
顧明輝以一種異質的冷靜反駁道:“共鳴靈璧破碎;左閣主親口確認,目擊到警戒術法熄滅;現場留下了很大一攤血跡,推測出血量不小……就現有的線索而言,林錦松兇多吉少。”
他沒說的是,在剛剛靈氣復蘇的這個關頭,恐怕異處局抽不出太多人手幫忙搜查林錦松的下落。
溫慶生因這冷酷的事實而瑟縮了一下,心中無名火起,正要拍案而起、怒斥顧明輝冷血的時候,燕曉靈開口截住了他:
“要上課了。”
溫慶生深吸口氣,怒火被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平息了下來。
……無論如何,生活還是要繼續。
上課的鈴聲響了。
靈氣復蘇元年,2月26日21:19,現世·楚清歌的公寓。
臥室裡,一截木頭突兀地懸在半空,它“面前”的電腦鍵盤和鼠標無風自動。
近看的話,可以看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遠程會議界面,此時鼠標點擊開麥鍵,清冷的女聲從木頭處傳出:“這個地方的設計就先這樣定下來……”
浴室的門被刷的一聲拉開,剛洗完澡的寧長空拖著腳步,把自己摔進軟和的沙發圈椅裡。
他用心音說:“姐,我衣服又打壞了。”
楚清歌:“……我還在開會!”
寧長空疲憊地嘆了口氣,泄憤似的狠狠撕開桌上的快餐袋子。剛剛回公寓時買的快餐已經有點冷了。
畢竟買完快餐的路上突然有異處局的傳訊符喊他去上班,他惋惜地把軟掉的薯條往嘴裡塞。
這兩周他活得堪比勞模,每天的生活大抵是:A城來傳音符——跑去打怪救人——給A城的異處局留新的傳音符——B城來傳音符——.........如此循環往復。
他感受了一下口袋裡的帝江羽毛。帝江執掌空間的權能,激活黎博篆刻的銘文,隻要留有目的地的氣息,就可以進行傳送。
剛剛拿到手的時候,他還覺得多了個傳送的技能,開馬甲就輕松多了。
現在隻覺得,這讓異處局壓榨他壓榨得更順手了。
靈氣爆發後的那一周,他拿著帝江羽毛滿華夏亂飛,燒毀礙事的綠植,鎮壓攔路的怪物。
不僅讓“寧長空”這個名字在修行者之間打響了名氣,還讓異處局篤定他手裡有空間相關的法寶,哪個犄角旮旯裡的異處局戰鬥人員都敢喊他救急。
剛開始他給杜易和送傳音符的時候,杜易和又驚又喜,險些給他磕了一個。現在異處局的這幫人已經進化到了自己準備一打傳音符,看到他出現就讓他給符注入靈氣。
嘖,考慮到這批傳音符還是從天工科技那裡訂的,怎麼不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楚清歌插了一句:“別吃太多,你的腸胃剛修好沒多久。”
寧長空悻悻地放下吃了一小半的快餐,開始收拾桌面。
他一天就晚上能抽出時間覓食,還吃不下多少。好在現在他這具半死不活的身體不挑能量來源,光吸收靈氣、一天隻吃半頓也能維持運轉。
真是的,就算是存心想讓他失去行動能力,菲尼克斯幹嘛下這麼重的手,往他肚子上來一腳啊?
把沒吃完的快餐扔進垃圾桶,寧長空邊洗手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鏡子裡自己的臉。
看了半個月還是沒看習慣,這張接受鳳凰的力量之後,大變樣的臉。
楚清歌補充道:“根據機器檢測,和林錦松還是有三成像的。”
林錦松的長相如竹般俊秀,而這張臉……則更多了幾分令人難以移開視線的豔麗。
他的眼型,從之前的圓潤柔和,變成了更為狹長而上挑的鳳眼,眼角微微挑起,帶著幾分神秘與高貴,仿佛能勾人心魄。
身材更加修長挺拔,從營養不良的少年體格,一下變成青年的軀體,短發也一夜變得長及腰部。
為了保下這條命,楚清歌用了些技術手段,操縱靈力,把那塊封存鳳凰心髒的寶石和殘存的人類心髒強行接駁在了一起。
楚清歌總結:“手術不算成功,後遺症很明顯,但是活下來就不錯了,不要追求太多。”
寧長空一樂:“真是閻王爺手裡搶人,能活就成。”
普通的人類□□無法承載鳳凰的靈力,更不要說當時重傷的林錦松了。那部分鳳凰心髒蠻橫地重塑了他的肉身,改變他的容貌,注入了鳳凰的血脈。
從存在形態上來說,現在的他應該更接近江雲簫那樣的混血種。
他撐著洗手臺,一隻手無意識地捂上心口。
這處在心跳時有節奏的刺痛,讓他有時恍惚,是不是那日穿心而過的印象太過劇烈,以至於傷口愈合後還感到幻痛?
然而並不是,這就是暴力修復心髒的後遺症。心髒一日不停止,疼痛一日不停止。要是調動鳳凰靈力,心髒處還會加劇的絞痛。
而且這種疼痛還沒有辦法屏蔽。這具軀體是被鳳凰靈力吊住命的垂死之軀,是持續不斷的痛楚維持著“我還活著”的認知,讓意識緊緊附著於軀體之上。
還是那句話,痛苦是活著的實感。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他拖著腳步回到臥室,準備看看壞掉的衣服要怎麼補。
針線在空中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