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越靜亭機械地晾著新的一勺粥。
“我不說什麼才能不重要,什麼優秀不重要……唉,我自己都不信。”
“起碼在我這裡,”越靜亭總算抬起頭,和林錦松對視,“你不需要做個好孩子,錦松。”
小孩愣愣地看著他。
“知識學不會也沒關系,事情做不到也沒關系,不開心、想抱怨也沒關系。”他很認真地一件件數著,“身體不舒服……那就說不舒服,不要瞞著人,不要瞞著我。”
林錦松喝了口粥。越靜亭放下碗,小心地、輕柔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小孩抖了一下,但沒躲開。
“以後不拜師,不回靈篆院,去了其他地方……都沒關系,還可以來找我。”
燕宜安跑了這麼多年,學術會議上見面了,吵架了,結束了不還是可以一起吃頓飯?
第二天早飯,他不還是要假裝無意地在師父面前匯報小師妹的近況,再看老頭假裝不在意?
越靜亭向來是一個很珍惜緣分,很擅長維護緣分的人。
“做你自己就很好了,錦松。”
他盡可能模仿著回憶裡那個人的語氣,卻怎麼也不能說得那般溫和。
小孩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嗚咽著撲進他懷裡,哭得脊背一顫一顫的。
越靜亭有些別扭地把人攬進懷裡,心裡大石落地,又有些感慨。
當年對他說這段話的人走了,他也總算能把這段話說給別人聽了。
第16章 生日
靈氣復蘇零年,12月21日,靈篆院·林錦松的小院。
寧長空被越靜亭拘在床上躺了一周,三餐都有人盯著,晚上睡覺也有人守著,隻能發消息和江雲簫、燕宜安他們聯系。
唉,這回實在是損失慘重。
楚清歌吐槽:“你能靠他自己腦補把邏輯圓回來就不錯了,還指望什麼?”
寧長空發燒發到昏迷的時候,她在旁邊圍觀越靜亭和燕宜安聊天,看了一晚上的樂子。
寧長空手上活計不停:“倒也不是沒有收獲嘛。”
黎博,靈篆院大師兄,十年前叛出師門,自此銷聲匿跡。
根據越靜亭對他的印象,起碼曾經是個挺溫柔的人。
靈篆院對這個人閉口不談,修行界的信息又不能在網絡上找,寧長空和楚清歌隻能靠搜集舊報紙來收集情報。
“十年前這個時間點……”楚清歌開口,“未免發生的事有點太多了吧?”
目前已知的情報有:玉虛劍閣上一任閣主去世,黎博銷聲匿跡,池昭銘接任異處局執行部部長。
這些都是公開的情報,怎麼藏都藏不住。
至於能藏住的……
“純靠紙媒,還是太容易抹去不想公開的信息了。”寧長空感嘆道。
要是在互聯網時代,隻有壓下去的熱度,沒有刪得完的消息來源。
越靜亭推開門,在他床頭坐下:“今天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他極自然地試了下林錦松額頭的溫度。
嗯,沒有發燒。
“一切都好,要是師兄你願意讓我下床就更好。”寧長空嘆了口氣。
說到互聯網時代,靈氣復蘇之後,他一定要逼迫修行界各大機構都搞個門戶網站,把聯系方式都列清楚。
這都什麼年代了,他還淪落到要靠寫信來傳遞消息。
越靜亭鐵面無私:“不行,你身體還沒好。”
“可是我很無聊嘛。”寧長空繼續在手裡的物件上篆刻符文。
越靜亭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指尖飛舞的羽毛上。
自打林錦松養病以來,他沒少見他擺弄這東西。
“你可以玩手機和電腦,看一點書,或者做點小東西。”越靜亭想了想,“你要是願意,喊朋友來玩也可以。”
他又補了句:“喊左閣主的學生也可以,我幫你找她。”
寧長空眼睛一亮,要的就是這句。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一旁的抽屜裡抽出一封信,塞進越靜亭手裡。
“師兄,那你能幫我把這封信交給左閣主嗎?”
林錦松用希冀的眼神看著他。
“......啊?”
靈氣復蘇零年,12月30日,昆侖墟·玉虛劍閣·雪山山頂。
半位面的天氣變化由復雜的法術和陣法控制。
蓬萊是妖族休養生息的地方,有奢侈的四季變化。河洛秘陣谷隨著山谷上篆刻的護院秘陣自然推演,演繹出各色天氣,暴雨大霧等極端天氣也不少見。
而玉虛劍閣執掌的昆侖墟,則是毫無變化的冷。
好吧,或許還有晴天和雪天的變化。寧長空搓了搓戴著手套的雙手,他在來之前特意把自己裹得厚厚的,結果還是有點冷。
這幫劍修天天在雪山待著,身體真好。寧長空御著劍,慢慢悠悠地飛到溫慶生練劍的地方。
山頂,左朗凝正在和溫慶生對練。溫慶生看見他,眼前一亮:“林錦松!”
早就察覺到他靠近的左朗凝也是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你們繼續打!我就看看!”寧長空沒靠太近就停下,遠遠地喊道。
得虧半位面不怕雪崩。
林錦松一來觀戰,溫慶生跟打了雞血一樣,誓要打出風採。但越急越亂,好幾次,左朗凝的劍就要劃破他的衣衫。
寧長空不由失笑。小孩心性,沉不住氣。
他雙手在嘴邊拱作喇叭狀:“溫慶生——往左邊打!別挑!刺!”
背後有高人指點,溫慶生重新沉下氣,招招穩健,威脅性陡然上升。左朗凝暗暗贊許。
林錦松不愧他天才之名,戰鬥意識相當出色,這麼快就看出溫慶生的缺點,和她戰鬥的風格。
分明也沒聽說過他練過劍啊。
她想到上次異處局開會,丘浩雲堂堂丘院主,在開會之前在那裡使勁吹自家新收的學生多可愛,天賦多高。
老道的嘴角都咧得快和耳朵肩並肩,就差把人誇成前世的小情人,今生的小棉袄。
局長聽得忍無可忍,硬是等最後的虎女到了就開始,提前了五分鍾開會。
惹得虎女僵著尾巴反思了五分鍾自己又捅了什麼簍子,最後實在想不出來,莫名其妙地連連看她:局長今天什麼毛病?
左朗凝故意不和她對視,避免兜不住笑意。
對練完畢,溫慶生坐在地上紅著臉喘氣,左朗凝瀟灑收劍:“今天就練到這裡吧。”
溫慶生又驚又喜地看著她,林錦松笑眯眯地湊過來行禮,隨即和溫慶生熱切地聊了起來。
林錦松像是哄小朋友一樣給溫慶生挽了個劍花。左朗凝站在旁邊看了會兒。丘浩雲怎麼不把他家小棉袄再養胖點?
她胡思亂想著。這孩子瞧著學劍的根骨也不錯,要是到了我門下......
不,我才沒有嫌棄小溫太冷淡,想換件小棉袄......
左朗凝被林錦松輕輕的咳嗽聲喚回了思緒,她開口打斷溫慶生過度緊張的應激反應:“早些下山,上頭冷,別著涼了。”
她也該下山了,還有些準備要做。
左朗凝從懷裡掏出因為快遞電話震動了半天的手機。
兩個人沒御劍飛行,而是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林錦松哈了口氣:“走著走著就熱了。”
溫慶生沒吭聲。
見面能說的話還是比線上聊天多。
他們聊昆侖墟這山看著海拔沒幾米怎麼成天這麼冷,聊是玉虛劍閣的飯好吃還是靈篆院的飯好吃,聊新理論出來後今年符咒入門的期末考到底怎麼考……
溫慶生希望這段路能走得再遠些。
這樣想著,他推開大廳的門。
“生日快樂!”
熟悉或陌生的師兄弟齊聚一堂,聲量有大有小,還有些不齊。
林錦松推著溫慶生往人群裡走:“去啊。”
壽桃和長壽面中間,擺著盤剛從現世火急火燎地拎回來的生日蛋糕。
穿著道袍的年輕人拍著手唱不成調的生日歌,左朗凝不忍直視地撇過臉,嘴角卻止不住地上揚。
林錦松一邊笑著一邊拿手機拍視頻,顯然是早有準備。閣主入鏡時對他挑眉,壽星入鏡時紅著臉掰他的手。他隻好放過這對師徒,去拍生日歌跑調現場。
唱完生日歌,閣主大人一揮手,大廳的燈光盡熄。
插得有點歪的蠟燭成了唯一的光源。
好像去年的生日,父母也買了這麼大的蛋糕,慶祝他的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