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音樂老師：“你之前練習過這樣彈嗎？”
沈知逸搖頭：“沒有。”
音樂老師沉沉地吐出口氣，想到演奏結束時，評委席上Eason的那抹笑容，她臉色緩和了一些：“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業內傳聞Easom性格極其古怪，有人說他溫文爾雅，內向腼腆，有人說他冰冷刻板，不近人情，總之沒有人能摸透他的想法，也很難在他臉上看到真情流露，更別提他笑了。
剛才沈知逸演奏結束，Eason露出的那抹笑容，簡直聞所未聞，前所未見。
當天比賽結束，時間到了下午，音樂老師帶著學生們回酒店吃完午飯，給每人發了一張藝術展的門票。
音樂老師：“好不容易有機會來到這裡，不能總悶在酒店裡虛度光陰，等會我們去藝術展看看，在街上四處走走。”
同學們欣喜若狂。
沈知逸看著手裡那張充滿了藝術氣息的門票，翻到背面，有介紹展覽的作品和創作者。
在最顯眼的位置，他看到了一個名字，呼吸瞬間亂了。
Lena。
門票上有這個Lena作品，看起來很眼熟，沈知逸打開手機，進入黎娜的Instagram的賬號，往下翻，找到了門票上的這個作品，他反反復復確認了很多遍，真的是姐姐！
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沈知逸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要飛起來了，特別開心。
他終於有了關於黎娜的消息。
在跟著老師去藝術展的途中，他又不免擔憂起來，姐姐一直很忙，會不會沒空去藝術展，雖然感覺姐姐有極大概率會去，但還是怕那一點點的小概率。
到達國際會展中心，檢完票，沈知逸走進去，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外國人，其中有幾個亞洲面孔，他沒看清就會特別緊張，仿佛那個人就是黎娜，等看清了臉，他又開始失落。
藝術展裡除了畫作，還有精美的工藝品，音樂老師和同學們對工藝品比較感興趣，隻有沈知逸在看畫。
有一片區域，在畫作的右下角有一串飄逸優美的英文字母：Lena。
沈知逸立刻停下來，抬頭看著上面富有層次感的油畫筆觸，那麼細膩，一筆一劃，都是姐姐用手畫出來的。
心裡有種很微妙的感覺，他沒有看到姐姐，但是看到了姐姐的作品，頗有一種見畫如見人的感覺。
沈知逸拿出手機，把黎娜的畫作都拍下來了，拍得特別認真，然後意有所指地發到朋友圈，配文：【藝術展裡最好看的畫。】
在沈知逸發布出去的瞬間，黎娜走到屬於自己的這片區域，看到前面有一個穿著白襯衫，淺藍色寬松牛仔褲的男生，正垂眸盯著手機，嘴角有淺淺的笑意。
這個男生的側臉……
黎娜眯起眼睛，看清之後，轉身就走。
她穿的高跟鞋，走路有聲音。
早在她走過來的時候，沈知逸就注意到了這個節奏熟悉的腳步聲，他立刻抬眸望過去，隻看到女人線條漂亮的側臉，還有轉身時飄起的黑色卷發。
沈知逸瞬間瞪大雙眼，心跳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頻率快速搏動，他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捂著單肩包大步追上去。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黎娜倒也不著急，依然不急不緩地朝前走著，但每一步都跨得特別大。
沈知逸握住她的手臂，不讓她再往前走，同時往前邁了一大步，伸出雙臂擋在她前面。
黎娜冰冷的視線落到他身上，仿佛不認識他。
沈知逸看著她的臉，激動到說不出話，連身體都在發抖，眼眶急速發紅。
“姐姐，真的是你……”
這聲“姐姐”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沈知逸變聲了，以前喊她姐姐總有一種撒嬌的感覺，特別可愛。現在沈知逸沒有那種可愛的感覺了，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
黎娜溫柔微笑：“好久不見。”
她笑得大方得體，親密卻暗含疏離。
沈知逸受不了她這幅樣子，不自覺往前挪了一點，無意間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黎娜察覺到他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些。
沈知逸失落地垂下眸子：“好久是多久？”
黎娜想了一會，語氣很隨意：“三年吧。”
連分開了多久都記不清楚，沈知逸委屈得要命：“你三年不回家，你都不想我嗎？”
黎娜笑而不語。
沈知逸看她一直在笑，心裡又難過又生氣，慢慢朝她走過去，再次把距離拉近。
黎娜不再往後退，因為這樣就好像是她怕了，她不想讓自己落於下風，於是抬頭挺胸地站在原地，挺拔而有力量如同一棵雪松。
他們之間的距離還剩下半米，黎娜往後挪了一分，鞋跟碾壓地面發出輕微的刺耳聲音。
沈知逸停下來，把手放在頭頂，在她身上比劃了一下，臉上雨過天晴，抬眸望著她笑，有點得意的樣子。
“如果姐姐你現在不穿高跟鞋的話，我就跟你一樣高了。”
黎娜眉心微皺：“幼稚。”
沈知逸笑容消失，仿佛被這兩個字刺痛了，他明明都長得這麼高了，可是在姐姐面前，怎麼還是跟以前那個小孩一樣，他真的不小了啊！
沈知逸不悅地嘟囔著：“我都十七歲了，再過一年我就成年了……”
黎娜“嗯”了一聲，並不在意。
沈知逸退回原來的位置，把黎娜從頭到腳都看了一遍，還是那麼好看，本來就長得高身材也好，現在穿著膚色的絲綢長裙和細高跟鞋，身體曲線曼妙有致，濃密的卷發垂在胸前，胸口皮膚很白，隱約看到一顆紅色的小痣。
沈知逸的臉瞬間紅了。
黎娜意識到他剛才在看什麼，一下子就惱了，把領口往上提。
沈知逸看到她的動作，耳朵和脖子也紅了，那張臉更是紅得幾乎要滴血。
黎娜剜他一眼：“就你一個人來的？”
沈知逸開口正要說話，走出去很遠的音樂老師回頭一看，發現他竟然落下那麼遠，大聲喊他。
“沈知逸，快跟上來，別走丟了！”
“好的，老師，我馬上過來！”
沈知逸說完，轉回身來，重新看向黎娜，剛才還亮晶晶的眼睛現在黯淡下去，很不舍得地看著她，像一個想要吃糖果，卻被家長叫走的小孩，可憐兮兮的，讓人心疼。
黎娜移開視線：“回去吧。”
沈知逸跑走了。
黎娜愣住，垂眸笑了一下，感覺他跑出去很遠了，這才回頭看向他，結果就看到他跟老師指著她的方向在說些什麼，然後老師點頭，好像囑咐了他一些事情，他就又跑回來了。
沈知逸再次來到她面前，笑得特別開心，像一隻小柴犬。
“我跟老師說了，我想跟姐姐待一會，她給了我半個小時的時間。”
黎娜雙手環胸：“我沒空管你。”
沈知逸毫不在意：“沒關系啊，我不用你照顧我的，我就想跟你待會兒，可以嗎，姐姐？”
黎娜不置可否，徑自在展覽裡逛了起來，偶爾有能吸引到她的作品，她就停下來，看得特別認真。
沈知逸也看得特別認真，不過是在看黎娜，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不打擾她，默默跟在她身後。
能看到她，對於沈知逸來說就已經很幸福了。
這種幸福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展覽裡就響起“砰”的一聲，有點像老式鞭炮爆炸的聲音，震耳欲聾，緊接著又響了好幾聲，距離越來越近。
沈知逸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他垂在身側的手就被人緊緊握住，很柔軟細膩的觸感，他垂眸看去，眼睛微微睜大，不可置信地看向黎娜。
“姐姐……”
黎娜面色嚴肅，拉著他的手找地方躲避。
“這是槍聲，不要亂跑。”
沈知逸立刻握緊她的手，變得警惕起來，小聲問：“是真槍嗎？”
黎娜：“嗯，打到要害會死，你要跟緊我，我知道哪裡安全。”
沈知逸“哦”了一聲，看著黎娜冷靜的側臉，仔細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嘴角上翹。
槍聲停止，黎娜松了口氣。
“沒事了，應該被警察抓——”
她話還沒說完，前方拐彎處出現了一個金發男人。
看到黎娜，他雙手合十，用英語說了句“上帝會救贖你”，便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槍，漆黑的槍口指向黎娜。
黎娜瞪大雙眼。
“砰！”
在火光乍現的剎那之間，黎娜腰間一緊，整個人從後面被緊緊抱住，眼前事物飛速旋轉，她鼻尖充斥著一股洗衣液的香味，腦袋被人用手嚴嚴實實地捂住，她從指縫中看到了沈知逸清澈的眼睛。
“砰！”
又是一聲槍響。
沈知逸左邊手臂劇烈震顫了一下，有鮮血噴濺出來。
黎娜看到了，瞳孔縮成一個小點，緊接著捂在她腦袋上的手垂落下去，她臉貼著沈知逸的胸膛，聽到他倒吸冷氣的聲音，臉色瞬間慘白。
“沈知逸……”
沈知逸深吸口氣：“我沒事。”
黎娜看向濺到牆壁上的血。
“那是你的血。”
“嗯，但是我一點都不疼。”
黎娜不知怎麼的，忽然笑出來，眼前一臉模糊。
“騙人，怎麼可能不疼。”
“真的不疼啊，姐姐。”
沈知逸嘴唇發白，單手抱緊她，那條手臂脫力地垂在那裡，血一直在往下滴，止不住。
警察拿著槍跑過來，在金發男人再次開槍之前，就幹淨利落地把他射殺了。
黎娜打電話叫救護車，把裙子撕下來一塊，給沈知逸包扎止血。
音樂老師也過來了，看到沈知逸滲血的手臂，發出一聲尖叫。
“天哪！沈知逸，你手臂中槍了嗎！我剛收到你進入決賽的消息！”
【作者有話說】
感覺娜娜有點動心了诶，小狗被老師叫走的時候，娜娜愣了一下，其實心裡也有點舍不得他走。
第51章 公狗覺醒
◎不要哭啊，姐姐。◎
救護車裡。
黎娜和音樂老師坐在旁邊，陪著沈知逸。
醫護人員在沈知逸身上貼了一些五顏六色的線，監護儀上出現了一些數據。
黎娜看向醫護人員：“他手臂上那塊布是我隨便綁的，你最好幫他再處理一下傷口。”
畢竟她不是專業的。
帶著口罩的醫護人員說：“這樣就很好，沒問題的。”
黎娜不太放心，對音樂老師說：“你還有學生也在展覽裡吧，你跟過來了，他們沒事嗎？”
音樂老師放下手機：“沒事，我跟我同事說了，他們把那些學生帶回去。”
黎娜點頭，輕輕地吐出口氣。
沈知逸躺在單人床上，手臂滲出的血染紅了那塊布料，他用那個沒受傷的手，慢慢靠近黎娜，直到指尖碰到黎娜的手背上，才停住不動了。
黎娜手指一顫，垂眸看向他。
他咧著嘴朝她笑，眼睛失去了神採，如同一顆磨砂的黑玻璃珠，虛虛地望著她，臉色似乎更白了一點，但嘴角笑意依然不減。
黎娜凝視著他，眼睛深處有某種東西被撕碎，有新的東西掙脫出來又被理智束縛回去。她撇開臉，睫毛垂下，再抬眼時，已恢復到往常的平靜。
“笑什麼，不疼嗎？”
沈知逸見她手還放在那裡，沒有躲開他的觸碰，便開始得寸進尺，手指往下移，陷入她的指縫裡，輕輕地勾住她的手指頭。
“真的不疼，我很能忍疼的。”
黎娜手指往回縮。
沈知逸看著她的手，睫毛根根分明，又黑又濃，跟個黑羽毛扇子一樣，眸光有些渙散。
“我小時候一直都在痛……”
“餓得肚子疼，凍得手疼腳疼，生病的時候沒有藥吃，隻能硬抗過去，還有那個害我被警察抓走的壞人，他總是打我，還搶我吃的……”
是啊，沈知逸以前受了那麼多的苦。
她還把沈知逸推下樓，用車門不停砸他的後背，扇他的臉……
黎娜抬眸看向窗外，臉側過去，被卷發蓋住。
沈知逸從她卷發的縫隙裡，看到她眼睛裡有液體匯聚起來，掛在眼睑處晃動著，車子一震，便滾落下來劃過臉頰，她抬起手撩頭發的瞬間，迅速用手背擦去，嘴角顫抖往下撇。
沈知逸握緊她的手。
“不要哭啊，姐姐。”
黎娜身形一頓，輕輕吸氣。
沈知逸笑著說：“其實我挺開心的，因為我也能保護你了，沒有讓你受傷，我真的特別有成就感。”
黎娜眼淚再度失控，看著窗外，聲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