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果他想黎娜想得實在受不了,就會去冒充路人在黎娜的Instagram下面留言,一般都是和她發的內容相關,比如做飯視頻,就問牛奶放多少克,需要烤多久……
一般這樣的問題,黎娜都會耐心回復,他會看著她回復的消息高興很久很久,還會在她的評論區當守護神,凡是那些發曖昧信息的男性,他反手就是一個舉報,事實上黎娜從來沒有理會過那些男的。
就這樣,沈知逸又熬過了一年。
之前黎娜貼在牆上的身高線都快不夠用了,最高到一米七零。
黎父經常帶著他現在的家人過來吃飯,也許是因為年紀到了,更喜歡一家人團圓的感覺。
以前那個小寶寶也長大了不少,會走路了,還會奶聲奶氣地喊他哥哥,伸手要抱抱。
沈知逸就把他抱起來轉圈圈,小家伙笑個不停,口水都甩出來了。
黎父看著他們,一臉滿足。
張阿姨和營養師在廚房裡,討論如何能把飯做得更香更好吃,最後做出來都是沈知逸喜歡吃的。
她之前聽黎父說過沈知逸的身世,無父無母,露宿街頭,從小從垃圾桶裡撿衣服穿,撿垃圾吃……是個很可憐的孩子,明明這麼乖的小孩,怎麼會被父母拋棄呢?
張阿姨越想越難受,不禁紅了眼眶。
日子就這麼過著,很快又是新的一年,沈知逸要升高中了。
黎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給黎娜打電話。
沈知逸坐在旁邊,復原被小寶寶打亂的魔方,之前不出十分鍾就能弄好,今天怎麼也拼不好,心思全在黎父的電話上。
黎父:“今年回來吧?”
黎父:“不回來?”
黎父:“行,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如果每兩年見一面的話,我們還能見十次面。”
通話終止。
沈知逸放下魔方,轉身離開客廳。
張阿姨喊他:“小知逸,馬上要吃飯了!”
沈知逸沒回頭,往樓上臥室的方向走,語氣如常:“嗯,張阿姨,我很快就下來。”
“诶,好!”
沈知逸打開房門,走進去,迅速關上,後背靠著門板,胸腔開始顫抖,他眼淚憋了很久,此刻在黑暗的房間裡,可以卸下所有的偽裝,將心裡那個脆弱敏感的自己釋放出來。
地板上全是眼淚。
沈知逸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把臉洗幹淨。
他趴在洗手臺上,看著鏡子裡自己,眼睛裡布滿血絲,紅得嚇人,鼻尖也是紅的,短時間之內消不下去,他因為自己短暫的失控而手足無措起來,馬上就要吃飯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黎叔叔和張阿姨解釋。
張阿姨在樓下喊他吃飯。
他隻能硬著頭皮出去,一直低著腦袋。
餐桌上,張阿姨總是往他臉上看。
黎父說:“小知逸,你前面頭發是不是太長了,我看總擋著眼睛,別哪天走街上撞到樹了。”
沈知逸輕聲說:“不會的。”
吃完飯後,他迅速溜回房間。
走得太急,手機還忘在沙發上,他又從樓上下來,看到黎父和張阿姨在廚房裡,似乎發生了爭執,兩個人說話語氣都比平時要重,但聲音壓得很低。
張阿姨:“小知逸肯定喜歡娜娜的,你剛才吃飯的時候沒看到嗎,他眼睛都紅了,肯定是上樓的時候哭了,因為娜娜今年又不回來。”
黎父:“你想太多了,知逸和娜娜是姐弟,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感情!隻要他一天在家裡,他就永遠是我兒子,跟娜娜不可能的!我不能接受他們在一起!太荒唐了!”
張阿姨:“怎麼不可能!他們又沒有血緣關系,小知逸那麼喜歡娜娜,你肯定早就看出來了吧,但你就是不願意相信。我覺得這兩個孩子都很好,很般配,相差十一歲怎麼了,你不還大我十五歲!”
黎父:“我不能接受,娜娜和知逸是姐弟,在一個戶口本上姐弟!你怎麼會想讓他們在一起的,那不是亂倫?”
張阿姨:“怎麼會是亂倫,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啊!”
黎父:“是沒有血緣關系,但我一直拿知逸當親兒子疼愛的,在我眼裡他們就是姐弟,不可能再有其它的關系!”
張阿姨抹眼淚:“知逸這孩子太可憐了,我每次看到他,心裡都難受。”
黎父嘆了口氣,上前抱住她,輕拍她的後背。
“知逸是這個家裡唯一一個跟你和我都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所以我們應該更加偏愛他,但是其餘的我就沒有辦法了。”
沈知逸拿完手機,脫掉鞋子拎在手裡,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跑上樓回到臥室,輕輕地關上門。
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失控。
本以為黎叔叔這麼喜歡自己,萬一將來他真的跟姐姐在一起了,黎叔叔也是不會反對的。但沒想到,黎叔叔的態度竟然如此堅決。
現在姐姐不回來,黎叔叔不接受他。
沈知逸順著門板滑坐到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腿,臉埋在膝蓋上,極力壓抑著哭泣的聲音,壓抑到渾身都在顫抖,呼吸不上來。
他手指用力掐在脖子上,似乎大腦感知到了他的身體無法承受此刻的痛苦,從而剝奪了他對身體的控制權,試圖以終結他生命的方式來終結他此刻的痛苦。
他眼珠上翻,指節用力到泛白,手背上鼓起青筋,張大嘴巴拼命汲取空氣,但掐在脖子上的手指一直在用力。
“咚咚咚——”
身後有人在敲門。
【作者有話說】
黎父和張阿姨都是特別好的家長,對小狗非常疼愛,每次寫都覺得好溫馨好治愈。
第48章 公狗覺醒
◎小狗去美國。◎
張阿姨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過來。
“小知逸,我和你黎叔叔先回家了,你早點睡覺啊!”
一般這個時候,沈知逸肯定會開門出來,特別乖巧地說“好的,阿姨再見”,但是現在臥室裡沒有一點聲音。
想到剛才吃飯時他那雙哭紅的眼睛,張阿姨心裡七上八下的。
“小知逸,你在裡面幹什麼呢!”
張阿姨耳朵貼到門板上,聽到一陣特別粗重的,帶著哭泣的呼吸聲,距離很近,似乎就在門後面。
“小知逸!”
張阿姨喊了他好幾聲,都沒有回應,又朝樓下喊:“老公,你快上來,小知逸好像出事了!”
黎父大步上樓:“怎麼回事!”
張阿姨轉了幾下門:“不知道,有沒有備用鑰匙,門打不開!快一點,小知逸好像在哭!”
黎父說:“你起來。”
張阿姨立刻靠邊,就看到黎父退後一步,抬腿用力朝門上一踹,門板就直直地朝前面倒下去了,壓在了一個什麼東西上面,前端翹起,放眼望去房間裡沒有沈知逸的身影。
張阿姨尖叫一聲:“快把門挪開!小知逸被壓在下面了!”
黎父上前抬著門,張阿姨過去搭把手,一起把門挪到不礙事的地方,就看到沈知逸側躺在地上,雙手掐在脖子上,臉色漲紅,睫毛和眼睛上全是水跡,鼻尖紅紅的。
黎父把他抱起來。
張阿姨把手指放到他鼻子下面,激動道:“有呼吸!”
沈知逸雙手滑落下去,脖子上布滿了紅色的指痕。黎父和張阿姨的目光落在上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送沈知逸到醫院,黎父站在病床前,聽醫生匯報情況。
“身體沒有問題,因情緒太激動加上哭泣,引起的缺氧昏迷,休息一下就好了,很快就能醒過來。”
張阿姨掀開被子,想把沈知逸露在外面的手放進去。
她觸碰到沈知逸手腕瞬間,整個人都頓住了。
指腹下的觸感很粗糙。
她將沈知逸的手腕翻過來,看到很多結痂的劃痕,把袖子往上撸,那些劃痕一直蔓延到肘部,密密麻麻地交錯在一起,如同秋天掉落在地上的枯樹枝。
另一個手臂也是如此。
她輕聲道:“老公,你快過來。”
黎父和醫生走過來,看到沈知逸兩條手臂上的劃痕,皆是一愣。
黎父眉心緊皺,滿面愁雲。
醫生扶了下眼鏡:“脖子上傷也是他自己弄的吧,這個最好去心理咨詢室看一下。”
黎父:“嗯,我知道。”
窗外月亮如燈。
沈知逸睜開眼睛,看了一圈,對周圍的環境感到陌生,隻記得自己在房間裡面哭,後來失去意識,聽到有人在喊自己。
腦袋有些昏沉,他短暫地清醒了幾秒鍾,又扛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外面天已經亮了,腦袋沒有那麼難受了,沈知*逸手撐著床,慢慢坐起身來。
張阿姨拎著保溫桶走進來,看到沈知逸醒了,步伐加快,在他坐起來後,迅速在他背後放了個枕頭墊著。
“你醒啦,睡得好嗎?”
沈知逸點頭,脖子有些痛。
張阿姨架起病床上的折疊桌,把保溫桶放上去,打開蓋子,一股飯香味飄出來。
“先去刷牙洗臉吧,洗完過來吃飯。”
沈知逸“嗯”了一聲,跳下床去衛生間,用一次性洗漱用品簡單洗漱了一下,回到病床上,張阿姨已經給他擺好碗筷了。
沈知逸坐到床上:“謝謝阿姨。”
他拿起筷子嘗了一口,是張阿姨手藝的味道,牆壁上時鍾指向七點半,張阿姨肯定一大早就去給他做飯了。
沈知逸眼眶有些酸澀。
吃完飯後,黎父過來了。
想到昨晚黎叔叔和張阿姨的那些話,沈知逸垂下眸子,輕輕地說了聲“黎叔叔,早上好”,就低下頭摳自己的手指頭。
黎叔叔笑容慈祥:“早上好,小知逸,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沈知逸搖頭,不能確定他們知道他昨晚多少事情,現在氣氛怪怪的,他很不安。
黎叔叔說:“等會我和張阿姨帶你去跟醫生聊聊天。”
兩個大人站在他旁邊,來到一個辦公室前,上面掛著牌子,寫著:心理咨詢室。
沈知逸腳步微頓,用力摳手指。
黎父虛摟著他的肩膀,鼓勵他:“別害怕,不管是什麼病都不丟人的,我和張阿姨會陪著你。”
沈知逸眼前有些模糊,輕輕地點了點頭。
黎父和張阿姨在外面等著。
沈知逸走進去,坐到醫生對面。
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卷發女人,沒化妝,面容素淨,聲音很溫柔,跟哄小寶寶睡覺一樣,讓沈知逸填了張表格。
沈知逸填完表格交給她。
她一邊看表,一邊問了沈知逸很多問題,比如身體會不會有階段性的不舒服,壞情緒是不是無法控制,睡眠怎麼樣……最後問到他脖子上的傷痕還有手臂上的劃痕,他就低頭不說話了。
女醫生就讓他出去了,叫黎父和張阿姨進來。
張阿姨坐下,黎父站在她旁邊。
女醫生說:“心理沒有太大問題,有些抑鬱情緒,需要你們家長平時多關心孩子,你們平時是不是很忙,沒有時間照顧小孩?”
張阿姨說:“還好,我老公比較忙,我經常陪著小孩。”
黎父問:“心理真的沒有問題嗎?我看他會掐自己的脖子,拿東西劃傷自己,是不是得抑鬱症了,現在的孩子心理普遍比較敏感,很容易患上心理疾病。”
醫生微笑:“抑鬱症,它裡面有個‘症’字,就說明這是一種病,生病的時候身體往往會出現一些不能自控的軀體化反應,比如手抖,心悸,胃痛,失眠……你家小孩沒有軀體化反應,所以它是一種抑鬱情緒,當身體無法承受這些情緒的時候,就需要用疼痛來緩解。”
張阿姨眉頭越皺越緊:“那就隻能多開導他,讓他保持好心情,是嗎?”
醫生點頭:“是的,在生活中家人一定要進行幹預,不能放任他不管,不然以後有極大概率會發展成抑鬱症,到時候很難治好。”
黎父說:“謝謝你,我們知道了。”
醫生:“不客氣的。”
從醫院回來後,生活發生了一些變化。
黎叔叔和張阿姨來得更頻繁了,幾乎每天晚上都要過來陪他吃飯。
張阿姨會像他的親生母親一樣,問他在學校裡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都會乖巧耐心地回應。
隻是有時候,他會從張阿姨眼中捕捉到一抹揮之不去的悲傷,他就會特別地自責,覺得都是因為自己害張阿姨那麼難過,可是他也好難過,很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辦。
黎娜不回來,他總會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晚上經常夢到黎娜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或者是參加黎娜的婚禮,他會哭著醒過來,擔驚受怕好幾天,要每隔十分鍾就要看一眼黎娜的社交賬號。
有時候學校舉辦活動,邀請家長來觀看,沈知逸就會表演自己最拿手的鋼琴演奏,黎父和張阿姨就當他的頭號粉絲,給他舉牌子,演奏結束後,還跟他說:“我們知逸是最棒的!從來沒有哪個人彈鋼琴,能彈得比我們知逸還要好!”
沈知逸啞然失笑:“哪有,世界上有那麼多有名的鋼琴家,我又不算什麼……”
張阿姨就會一臉嚴肅地說:“你就是最棒的。”
沈知逸從來沒有缺席過學校舉辦的鋼琴活動,而且每次都能獲獎,得到獎金,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三萬多塊錢了,他會默默記下黎叔叔和張阿姨的生日,給他們送生日禮物。
到高一下學期,音樂老師喊他到琴房。
“這個月,學校會送出去一批學生到國外參加鋼琴比賽,如果能獲獎的話,對將來報名國外大學會非常有幫助。”
沈知逸說:“我要參加。”
音樂老師笑了:“你以為是誰都能去參加的嗎?那可是國際比賽,要學校裡的領導經過開會討論挑選優秀學生去參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