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知逸坐在門邊看著窗外，忽然感知到黎娜的目光，立馬回過頭來，在後視鏡裡與黎娜對上了視線。
幾秒鍾過後，沈知逸挪到中間位置，探頭到前面看她。
“姐姐，你怎麼了？”
黎娜收回視線：“沒怎麼，你坐好。”
啊……
要是沈知逸沒在車上就好了。
她可以大大咧咧地從包裡拿出幾張紙巾疊到一起，手直接伸進褲子裡把紙巾墊好，勉強可以先撐一會。
現在離家還有三公裡，開快點差不多五分鍾就到了，去找廁所不知道要不要繞路，還要找地方停車，最關鍵的是她包裡沒有衛生棉條，總不能叫沈知逸去買吧。
黎娜用力踩油門，把時間壓縮到三分鍾，將車駛進小區裡，一個神龍擺尾就把車停好了。
沈知逸從右後門下車，繞了大半圈跑到主駕駛位，給黎娜打開門。
黎娜稍微抬起點屁股，看了眼車座子，上面果然有一塊殷紅，她怕沈知逸看見，迅速拿包蓋住了，兩條腿微微夾在一起，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下了車。
沈知逸拼命壓住上揚的嘴角，不行，快壓不住了，他不停地催眠自己：我現在好難過，我一點都不想笑，真的真的很難過……
他把自己經歷過的所有難過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沒有笑出來。
黎娜站直身體，又一股熱流湧出來，小腹也開始隱隱作痛，她扶著車門，臉比剛才更白了。
沈知逸不再因為她怪異的姿勢而感到好笑，他察覺到黎娜不太對勁，一下子緊張起來了，很不安地看著她。
“你是不是不舒服？”
黎娜溫柔微笑：“沒有。”
她正要關車門，沈知逸突然鑽進車裡，拿起車座子上的包。
“你的包還沒有拿……”
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看到車座子上的血跡，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回頭看向黎娜，聲音有些顫抖。
“你流血了……”
黎娜扶額。
跟一個小男孩解釋月經這種東西，有一丟丟難為情呢。要不說她得痔瘡了，還是算了吧。
黎娜故作鎮定：“我每個月都會流血，沒事的。”
沈知逸不敢相信：“那為什麼我沒有流血？！你是不是生病了，你、你——”
沈知逸眼眶發紅：“你會不會死……”
黎娜不得不佩服這個十三歲小男孩的想象力，真的太他媽的豐富了！
黎娜深吸口氣，把沈知逸從車上拽下來，往家裡走。
“別胡思亂想了，我沒有生病！這是生理期，一種自然規律，每個女人都有生理期，不會死的！”
沈知逸目光失焦，喃喃自語：“你在騙我吧，怎麼可能……”
黎娜想扇他：“沒有騙你！”
她懶得搭理沈知逸了，扭頭就往家裡走，又想到自己褲子後面有血，而且沈知逸到現在還沒跟上來，肯定在盯著她的褲子看。
她回頭，捕捉到沈知逸落在她褲子上的視線，一下子就惱了，指著沈知逸說：“你給我走到前面去！”
沈知逸發覺她現在脾氣特別暴躁，不敢不從，乖乖地走到前面去，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黎娜。
黎娜瞪著他，把拳頭捏得發出聲音，嚇得沈知逸都不敢再回頭看她了。
營養師在廚房裡準備晚飯，見沈知逸進來了，跟他問了一聲好。
沈知逸說：“她生病了。”
營養師問：“她是誰？”
沈知逸：“姐姐……她流血了。”
營養師嚇了一跳，趕緊關掉火，出去找黎娜，邊找邊問沈知逸：“哪裡流血了？”
沈知逸跟在營養師後面，也不知道是哪裡流血了，就說：“屁股後面有血。”
回到家的黎娜都聽見了，對上營養師探究的視線，扯了扯嘴角。
“我生理期到了。”
營養師恍然大悟：“哦！我說呢，哪有人屁股流血的，我還以為你痔瘡破了！”
黎娜：“……”
不是，她痔瘡怎麼破了？
等等！她根本沒有痔瘡啊啊啊啊！
黎娜想解釋，營養師卻一頭扎進廚房裡：“我給你煮個紅棗桂圓湯吧，去去寒氣。”
黎娜千萬句話匯聚到嘴裡，就憋出了一個字：“行。”然後去衛生間換髒衣服了。
沈知逸看她們都不當一回事，很不放心：“她真的沒事嗎？”
營養師笑得肩膀發顫：“沒事兒，你是小男孩兒你不知道，每個女人都有生理期，以後你上學了就知道了。”
沈知逸若有所思地點頭。
到吃飯時間，餐桌上隻有沈知逸一個人。
黎娜躺在沙發上，蓋著毯子玩手機。
營養師喊她：“娜娜，快過來吃飯吧！”
黎娜煩躁地皺眉：“我不吃了，疼得我一直想吐，止痛藥給我拿一粒過來。”
營養師拿來溫水和止痛藥，黎娜吃完藥就把手機關上，閉著眼睛縮在毯子裡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上忽然落下來一道重量，她睜開眼睛，發現身上多蓋了一張毯子，沈知逸蹲在她面前，烏黑的眼睛望著她。
“肚子還疼嗎？”
黎娜閉上眼：“不疼了。”
“要不要回房間睡？”
黎娜皺眉：“我不想動。”
沈知逸想了一會：“那我和營養師阿姨抱你回房間？”
黎娜耐心耗盡，用被子蒙住自己，一陣亂踢。
“哎呀！沈知逸你別煩我了行不行！滾回你房間睡覺去！”
她亂揮的手腳差點打到沈知逸。
沈知逸後退躲避，重心不穩，後背撞到了堅硬的大理石茶幾上，發出一道尖銳刺耳聲響，他痛得要命，愣是一聲沒吭，怕吵到黎娜惹來厭煩，落寞地垂下視線。
營養師從廚房裡探出腦袋：“小知逸，別打擾你姐姐了，讓她自己待著吧。”
“好。”
沈知逸站起來，拖著兩條發麻的雙腿回到房間，看著樓下沙發上縮成一團的身影，輕輕地關上門。
客廳裡終於恢復的安靜，黎娜閉上眼睛，緊皺的眉心松開。
“嗡——”
口袋裡手機振動。
黎娜拿出來一看，是溫琳。
她不情不願地按下接通鍵。
溫琳充滿活力的聲音傳了過來。
“娜娜，你生日快到了呦。”
黎娜“嗯”了一聲。
“這次想在哪裡慶祝？”
“在我墳頭慶祝吧。”
黎娜掛斷電話。
【作者有話說】
話說誰能懂我的點啊，就是小狗和姐姐在後視鏡裡對視的時候，小狗會先忍不住湊過來靠近她，真的像現實中小狗和主人對視，小狗會先低著頭過來蹭主人一樣，好可愛嗚嗚嗚嗚。
第19章 仰望神明
◎姐姐好，歡迎回家。◎
回到房間，沈知逸在衛生間裡刷牙洗臉。
剛來到黎娜這裡的時候，每天晚上黎娜都會跟他一起刷牙洗臉，告訴他牙齒要怎麼刷，臉要怎麼洗，洗完要擦面霜，還有洗澡要一天一次，牙齒和臉要一天兩次，平時吃完東西要記得漱口。
沈知逸每天都按照她說的做，逐漸養成習慣，現在他整個人都幹幹淨淨的，身上沒有虱子了，也沒有垃圾桶的酸臭味了，肚子裡的寄生蟲也在住院的時候清除幹淨了。隨著天氣變暖，他手腳上的凍瘡都結成痂，快掉幹淨了。
他一直在慢慢變好，都是黎娜在督促他，這說明黎娜是很在意他的。
想到這裡，沈知逸嘴角翹起，連剛才被黎娜兇了一頓而產生的鬱悶情緒都消散了。黎娜隻是身體不舒服，不是因為不喜歡他才兇他的，以後他要多體諒她，不能像今天這樣再惹她生氣了。
沈知逸洗完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湿漉漉的，睫毛和眉毛上都掛著水珠。
他眼睛大大的，鼻子精致秀氣，嘴唇水潤透著淡粉色，皮膚嫩得像剝了殼的雞蛋，一頭特別好rua的小卷毛，在燈光下泛著輕金色。
其實……他長得也不算難看吧。
真的很想讓黎娜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想快點長大，長高，要比黎娜還要高，要長得好看一點，這樣黎娜就會注意到他了吧，而不是總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兒來看待。
沈知逸去樓下拿英語書。
沙發上已經空了，隻留下兩條毯子。
沈知逸坐進沙發裡，把黎娜蓋過的毯子蓋到自己身上，毛茸茸的很舒服，上面還殘留著一絲屬於黎娜的溫度。
他低下頭，臉埋進毯子裡，聞到一股甜甜的花香味。
他閉上眼睛，像撲進了黎娜懷裡。
“知逸……”
沈知逸立刻睜開眼睛，放下毯子，看到打掃衛生的鍾點工站在他面前。
鍾點工說：“回房間睡覺吧，在這邊睡不行的，會感冒的。”
沈知逸松了口氣，還以為被發現了。
“我拿英語書回去背一下單詞。”
鍾點工很欣慰：“好哇，別背太晚，十點前要睡覺哦。”
沈知逸點頭，拿起茶幾上的英語書，回房間。
鍾點工叫住他：“哦，對了，知逸啊，你姐姐生日快到了，你想好送她什麼生日禮物了沒有？”
“生日禮物？”
“對呀，你不知道你姐姐生日快到了？她沒跟你說？”
沈知逸搖頭。
鍾點工說：“你姐姐的生日是六月二十三號，記住了啊？”
沈知逸在心裡默念一遍：“嗯，我記住了。”
鍾點工問：“那小知逸，你生日是什麼時候呀？”
沈知逸垂下眸子：“我也不知道……”
鍾點工知道他的來歷，卻沒想到他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不清楚，可見這是個從來沒有被爸媽疼愛過的可憐孩子。
她說：“不知道沒關系的，以後你跟你姐姐一起過生日，一起吃生日蛋糕，好不好呀？”
沈知逸受寵若驚：“好。”
從來沒有人給他過生日。
他也沒有吃過生日蛋糕。
因為黎娜，他又得到了一個寶貴的東西，那就是他的生日。
沈知逸沒有過生日的經驗，不知道該送什麼禮物。
他用平板查了一下，送女生都是包和化妝品，價格都是幾千往上，他沒有零花錢，偶爾在家裡一些角落裡翻出幾枚硬幣，都放到玄關那裡了，黎娜說過他可以用。
黎娜這幾天沒在家，去外省參加藝術展了。
上午，營養師要去購物中心進貨，沈知逸帶上玄關的硬幣和她一起去，坐在她電瓶車後面的那個小座位上。
營養師買了一些沈知逸愛吃的蔬菜和肉類，就去文具區找他。
他手裡拿著幾個小袋子，一份賀卡和信封，還有幾張圖案可愛的小貼紙，正乖巧地站在文具區入口處，營養師一眼就看見他了。
到收銀臺，營養師叫沈知逸把東西拿上來一起付款。
沈知逸說：“這個我自己付。”
他跑到另一個空著的收銀臺，把東西放上去，用那些硬幣付了錢。
回到家，差不多該準備午飯了，營養師看到沈知逸趴在沙發上，一筆一劃地在卡紙上寫著什麼，特別認真的樣子。
營養師好奇去看，被沈知逸發現了，立刻用手擋住藏起來，不悅地說：“這是給姐姐看的……”
營養師捂住眼睛：“好好好，我不看。”
營養師偷偷張開指縫，目光透出來，正好對上了沈知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