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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盡處

第3章

春山盡處 4410 2024-12-23 13:41:10

這些都是她在京市從未體會過的善意。


她再次抬頭正視面前的佛像,過了許久才再次低頭頷首。


走出寺廟,她不由再次停駐回望,莊嚴肅穆的廟堂身處繁華深處,卻又終究不沾繁華半分,看著屋頂四角翹起的飛檐,她不禁又走了進去。


她在進寺廟的時候,就看到這裡有供奉香火的地方,隻是她這個人從不信這些,都說拜佛拜佛,拜得都不過是自己心底的欲望。


而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在她看來,求神不如求己。


有空在佛前點燈,不如多鞭策一下自己。


可是在剛才和佛像對視的時候,她突然覺得人能有一個信仰也挺好的,至少在苦求無果的時候,還能在心靈上有一個寄託。


她徑直向請燈的地方走去。


守在請燈處依舊是一個老婆婆,她看著陳列在桌上的長明燈、蓮花燈,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最高最大的那盞上面。


請燈的婆婆向她解釋道:“這個是在菩薩面前供奉一年份的,可以在這個祈福的紙上寫下供奉之人的名字,求小孩就選學業進步,你求自己就選事業高升。”


“那要是年齡比較大的呢?”蘇清意抬頭問道。


“那就求平安健康,長命百歲,”老婆婆隨口問道:“是要給你家裡老人請嗎?”


“不是。”蘇清意搖了搖頭,如果是她爺爺的話,比起在這供燈,還不如給他現金合適。


她在京市的時候沒欠過人。


但是曾受過人的恩惠,對那個人而言她或許和其他的木匠沒什麼區別,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可是如果沒有那個人請她幹活的話,她可能一輩子都還不清六千萬的債務。


那個人是她遇見過最好的甲方。


隻要是敲定了圖紙就不會改,哪怕最後做出來的成品不如他意,也不會讓人改,而是直接花錢再讓人重新做。


絲毫不計較成本。


人人都知道京市二環是什麼樣的地方,而他在那裡不僅有地,甚至拆了原價值上億的老房子,直接重新搭了一座徽派建築。


門外出去就是京市最繁華的路段,而院子裡卻安靜的聽不到一絲喧鬧。


各種透過竹林照在圍牆的層層光影,清淨的仿佛另一個世界。


那是蘇清意第一次覺得金絲楠木那麼不值錢,成堆成堆壘砌在院子裡,跟批發市場似的,她從前一直以為她接觸的圈子已經是京圈的TOP,直到那一刻才知道,能代表京圈的人根本就不在富豪榜上。


雖然她從來沒接觸過這位先生,但是能從他裝修的風格和平時的喜好,能感覺到是一位嚴肅卻和善的老者。


他從不苛刻給他幹活的人,甚至給出的價格比市場價還要高出十倍。


讓正在做這件事的人都能心無旁騖。


蘇清意由衷的希望這個人可以長命百歲,百歲無憂。


也知道她所處的位置,哪怕隻是拜訪,也是一種冒失的打擾。


所以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感謝也挺好的。


蘇清意選好長明燈以後,一旁的師父拿起手邊的福紙道:“那請問你要寫得名字是?”


蘇清意臉上有剎那的遲疑。


但很快恢復?如常:“陸景成。”


寫名字的師父拿著毛筆輕不可聞的應了一聲。


蘇清意也在全神貫注的看著他。


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正常。


可是原本若無其事她身旁走過的年輕男人,聽到她這句話卻忽然回過了頭,蘇清意也不禁抬眸看去。


這一眼。


驚為天人。


她見過許多被稱為人間絕色的人,可是在這個人面前也黯然失色,清冷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一雙眼睛無悲亦無喜,渾身彌漫著遊離在人群之外的漠然。


可是這人又偏偏生了一副深邃濃鬱的皮囊。


刀鑿斧刻的骨相和他眉眼間的淡漠,形成了極致的反差,明明是那麼野心勃勃的一張臉,卻又最是澹泊無求。


蘇清意足足愣了兩秒鍾才回過神,隨即禮貌性的牽起唇角對他笑了一下,而他依舊是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不知在想什麼。


蘇清意正想詢問的時候,一旁寫名字的師父開口問道:“具體是哪兩個字?”


蘇清意聞聲收回視線:“景色的景,成功的成。”


其實具體是哪兩個字,她也不太清楚,但是他那個年齡應該大差不差,等再度抬起頭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走了。


蘇清意不禁回頭凝望。


他長得比周圍大多數人的都要高,挺拔清瘦的身形走在人群中有一種鶴立雞群的醒目,襯著跟在他身後的小師父都落了俗。


蘇清意的視線不禁落在盤在他手腕的多串佛珠,應該有一百零八顆,松松垮垮伏在他冷白的手背,懸在他修長的指端。


這一看,蘇清意心都碎了。


不用問了,這一看就是到寺廟裡出家的,也不知道這麼年輕的小帥哥有什麼想不通的,非要出家才能解決。


蘇清意短暫的心碎了幾秒。


隨即便打起精神,將那盞近一米高的長明燈放在她之前停駐過的大殿裡,出來的時候,壓在雲後的陽光隱隱顯出輪廓,在雲層渲染上金邊,她不由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等再度睜開,不遠處的七葉樹下多出一個人。


澹泊寡欲的男人穿著黑色的棉麻盤扣襯衫,稜角分明的下顎微微抬起,系在樹上的祈福紅帶隨著風輕舞,那一刻,蘇清意不知是風動還是心動。


仿佛看到了大殿那尊佛像的具象化。


他肅穆的神色間滿是悲天憫人的慈悲。


俯視眾生的同時,又在聆聽眾生。


蘇清意生出一種這個人很好說話的錯覺,就算他不喜歡,但是他的善良也不會讓他拒絕。


可是——


蘇清意看著他盤在手裡的多串佛珠,頓時又心碎了一遍。


蘇清意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移開視線的時候,隻見一隻


小貓順著樹幹緩緩爬了出來,望著相距兩米的地面發出喵嗚的叫聲。


他依舊是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


卻抬起手,輕託著小貓的腹部,將它放回到了地面。


第4章 高 臺 倒 “哥哥,你這家就一定非出……


蘇清意看著他彎下的腰,閉著眼睛暗自深吸了口氣。


別看了別看了,這


種男人再看下去也隻是徒惹傷悲罷了。


而站在七葉樹下的人顯然感覺到了什麼,猝不及防回頭向她看來。


蘇清意讀書的時候,不是沒喜歡過人,可是這種看了兩眼就這麼喜歡的還是前所未有。


蘇清意故作鎮定的移開目光。


拿著請燈時送她的線香往殿前的石雕香爐走去。


香爐旁邊是插放蠟燭的燭臺,蘇清意在線香上沾了油,正在蠟燭上點得時候,忽然感覺一道陰影從身後投了下來,穿著黑色盤扣襯衫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站在她的身後,手裡拿著和她一樣的線香。


他依舊是沒有那張表情的臉。


濃密的睫毛自然垂下,寬薄的眼睑遮住些許瞳仁,鼻梁高挺自然,宛如雕塑般俊美分明。


他也在打量著她。


隻是不同於她的心碎,他深邃的眼睛裡多了一絲審視的意味,蘇清意心跳的賊快,但面上不動聲色,見自己的香半天點不著,默默移到一旁,“你先來吧。”


“不用,你慢慢來。”他的聲音像他的人一樣,清冷,溫和,像是佛殿裡的磬聲,讓人不自覺就放下了心底了浮躁。


蘇清意掃過他手裡的線香。


和她一樣,似乎也是寺廟贈送的。


蘇清意嘴唇微動,正要說話的時候,一個小孩突然笑著從大殿裡跑了出來,結果沒注意到前面的燭臺,一頭撞在了上面的鋼架上,小孩當即被撞得坐在了地上,而插滿蠟燭的三角燭臺也開始搖搖晃晃,向著蘇清意站得方向傾斜。


蘇清意回神迅速意識到了不對勁,但是為時已晚,隻能直直望著燭臺倒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結實用力的手臂抓住燭臺的中間,將倒塌的燭臺撐在距離她一臂之外的地方。


蘇清意清晰的看著燭臺上的火燭跌落墜毀。


紅色融化的蠟油也悉數滴落在那人黑色的衣衫和冷白的手背上,形成一個個鮮明圓點。


蘇清意詫異的看著眼前替她撐著燭臺的男人,男人眉頭微蹙,意識到這個燭臺比他想象中還要沉,徑直收回撐著燭臺的手,用肩背擋撐著傾塌的燭臺,將她護在了自己懷裡。


這一刻,雪松夾雜著鈴蘭的味道撲面向她湧來,宛如一場北國的初雪。


蘇清意眉眼發怔,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啊——”周遭傳來驚呼的聲音,回過神的廟裡的僧人和香客紛紛上前將鐵制的燭臺抬起,籠罩在蘇清意頭頂的陰影也隨之一淡。


蘇清意看到他寬厚的肩頭全是殘留的鐵漬,不由擔憂的問道:“你沒事吧?”


他松開緊促的眉頭,輕輕搖了搖頭。


似乎真的沒什麼事。


蘇清意沒忍住抓著他胸前的衣襟道:“哥哥,你這家就一定非出不可嗎?”


別的不說,就他這張臉她是真喜歡。


看一眼就淪陷一次的程度。


男人似乎也被她的話驚到了,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解的困惑。


而讓他更困惑的時候 ,顯然是她拉著自己的手,他低頭看了一眼,隨即又抬起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說出“女施主,請你自重”的話。


蘇清意舍了又舍,才念念不舍的松開了手。


他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唇,最終無奈的倒吸了口氣,越過她徑直往一旁的小孩走去。


詢問而來的小沙彌心急如焚,脫口而出道:“這燭臺在廟裡幾十年了,從來沒有晃過,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有過工作經驗的人都能看出原因,就是年久失修,平時沒出事的時候就覺得沒事,等出事了才知道著急。


蘇清意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唇,而未等她多言,隻聽單手抱起小孩往外走去的男人神色嚴肅的開口道:“出問題就解決問題,不要一上來就想著怎麼推卸責任。”


小沙彌被說的臉紅,隻是連連點頭。


蘇清意頓時又心碎了一遍,難怪世界上沒好男人呢,好男人都出家普度眾生了,但是他就算出家,以後也一定是一個優秀的住持。


年輕男人淡淡掃過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加快著步伐離開了。


小孩的家長也隨之跟了出去。


蘇清意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正是心碎的時候,王珍鳳忽然拉著江月竄了出來,對著蘇清意狠狠啐了一個:“你不是說你年紀大,受不了那種酷刑嗎?那你拉著江哥幹什麼?”


“什麼江哥?”蘇清意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剛才拉著的不就是江哥嗎?”王珍鳳一想到摯友剛才的表情,頓時著急白臉的吼了起來,“你知道小藍姐姐都要被你氣哭了嗎?她暗戀江哥都要一年了,連話都沒和他說過,結果你倒好,上來就……你個心機婊,死綠茶!”


蘇清意對她所有的形容詞都不在意,隻抓著問題的核心道:“你說剛才那個人是江景野?”


“不然呢?”


“怎麼可能?”蘇清意不是沒見過江景野,就算長大以後再怎麼基因突變,也不可能會是那種級別的帥哥。


她在看著他的時候,真的能感覺到那種“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的悲憫,整個人會不自覺平靜下來,仿佛走到了平蕪盡處,處處都是象徵著美好和新生的春山。


豈止江景野那個非主流的裝逼犯能比的?


“那他不是江景野,還能誰是?”王珍鳳都要被她氣死了,“你的意思是我們所有人都認錯了,就你看出他不是?”


蘇清意:“……”


短暫的沉默後,蘇清意漸漸冷靜了下來,不得不說,在剛剛得知那個帥哥是江景野的時候,她的確有點兒破防了。


難怪他剛才一直看她呢


曾經對他不屑一顧的女同學,而今對著他各種犯花痴,可不得給他爽死?而這對蘇清意而言,就跟社會性死亡差不多了。


“可他和以前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好嗎?”蘇清意依舊不肯接受江景野變成超級大帥哥的事實,努力做著最後的掙扎。


“就允許女大十八變,不允許我們江哥長大十八變啊?我告訴你,你給我離江哥遠點兒,你要是再敢把小藍姐姐惹哭,我饒不了你!”


“王珍鳳。”蘇清意對她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


“王朝顏!”王珍鳳也給她一聲“王珍鳳 ”給幹破防了,著急白臉喊了回去。


蘇清意此刻也沒心情慣著她,“你信不信我把你剛才說的話告你媽?”


一聽要告訴蘇玉,王珍鳳頓時老實了一半,沒敢和她吼了,但依舊一臉不服氣。


“還有你想改名字的事,要不要我告訴你爸?”


王珍鳳這才徹底老實了,松開牽著江月的手,好聲好氣道:“怎麼了,表姐?”


“找個地方吃飯,然後把你江哥的情況仔細和我說說。”


……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王珍鳳知道的一點都不比她多,江景野之前一直跟著父母在國外生活,近兩年才回古城的,而且每天不知道在忙什麼,經常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人,隻有在菩薩誕辰的時候,偶爾能在寺廟裡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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