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紹十二歲就去了邊疆，對京中地形遠沒有我熟悉。

我們一行人經過奮力突圍，終於來到了我家。

我爹早就按照我的吩咐將院子守得水泄不通，大門也都落了鎖。

見我帶著陸紹一行人渾身是血地從圍牆上翻進來，我爹差點沒被我嚇死。

29

等聽我們說完外面的情況，我爹娘人都傻了。

我爹還不相信地翻牆去看了下，看了一會兒就臉色慘白地下來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

我抹了把臉上的血。

這肉屍不死不滅，砍斷手腳仍然能活動。

隻有砍掉頭，才會徹底失去行動力。

剛才殺了一路，我的劍都砍斷了。

「我們不能在這死守著，府裡好幾百口人，糧食很快就會吃完的。」

陸紹發狠握住手中的劍：

「守屋子肯定不行，但可以守住京城。」

「京西有糧倉，眼下京中的人死了大半，剩下的糧食省吃儉用足夠其餘人過上幾年。」

「到時候可以將一半地開墾出來種田，」

「我再帶人挨家挨戶搜糧，京中大戶多，不愁弄不到吃的。」

陸紹身邊的精兵強將很多，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

再加上他制作精良的武器，砍起肉屍就和切西瓜一樣。

這些肉屍雖然不怕流血不怕疼，不知疲倦，但是和野獸一樣，甚至智力還比不上野獸。

所以對陸紹來說，並不難對付。

到時候守城和種地都需要人手，所以我們當務之急就是要去救人，多多益善。

30

公主府的圍牆高，大門也特別結實。

我跟著陸紹殺進去關門打狗，費了一天時間，終於將府內所有肉屍都清理了。

其間，我還抽空跑了一趟楊府，囑咐公婆他們好好守住大門，千萬別給其他人開門。

清完楊府的第二天，我們就開始全城搜人。

找到沒被肉屍咬過的人，就往公主府裡塞。

就這麼搜了好幾天，公主府依然寬敞。

我從沒想過一個公主府居然可以住下那麼多人。

這應該得有上千人了吧？

「帝王無德，天降屍災。」

京城裡開始湧現出了統一的說法。

而九王爺陸紹，則成了救世主，成了大夏王朝最後的希望。

「明帝失德，天罰降世。」

我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帝王犯錯，百姓何辜？」

不眠不休地全城搜救了七天，居然隻救出來不足萬人。

京城可是有百萬人口居住的！

陸紹嘆了口氣，挨著我坐下。

我們如今也算是並肩作戰生死相依的戰友了。

對於我，他總算是不像對其他女人一樣排斥了。

「駱雲禾，我不會讓大夏就這麼亡了。」

「也不會讓百姓全部死於這一場屍災，這錯，本不該由他們來承擔。」

31

我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

陸紹瘦了很多，英挺的五官出落得更加俊美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陸紹咬了咬牙：

「一城一城地救，先守住京城。」

「等守住京城，讓百姓可以恢復日常生活了，我再帶兵去天津衛，去長安，去洛陽。」

「肉屍雖然傳染厲害，可是總有一天我能將他們全部殺盡。」

我嘆了口氣：

「到時候，也不知道整個大夏還有多少活人。」

這次救回來的人，多數是身強體壯的男人，老弱婦孺幾乎看不到幾個。

想到以後的事情，我就覺得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

「駱雲禾，你會幫我的吧？」陸紹突然側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世家們在商量立我為帝了，我封你當個國師如何？」

「既然你是我的國師了，先拿出一部分糧食來救濟百姓不過分吧？」

我黑著臉一把扒拉開陸紹，起身就走。

當時我去參加長公主宴會之前，已經派人去京郊的田莊拉了好多糧食回府。

現在滿京城除了國庫，就是我手裡糧食最多了。

陸紹還跟在身後拼命喊：

「國師不滿意嗎？」

「皇後，皇後行不行？」

「太後，太皇太後也可以啊！隻要你肯給糧，這皇帝給你當都行！」

32

京城的肉屍總算是被清理一空了。

但是剩下的人也少得可憐。

京城太大了，每個城門都需要有人看守。

城裡還要有人幹活，要收拾屋子，燒掉肉屍，照顧傷患……

怎麼分，人都還是不夠用。

最後，連主城門都隻剩下了三千人守衛。

深夜，我和陸紹都睡不著，兩人不約而同都來到了城牆上。

「我想了想，反正早晚要給你糧，那我就勉強當個太皇太後吧。」

「乖孫子，先叫一聲奶奶來聽聽。」

陸紹走上前，從背後勒住了我的脖子：

「駱雲禾，我看你是要上天！」

「哎呀，你這不肖子孫，疼疼疼~」

兩人打鬧了一會兒，心情都輕松了不少。

我雙手扶著城牆朝外遠眺：

「咱們連守城門都隻有區區三千人，要怎麼去打天津衛啊？」

陸紹嘆了口氣：

「一步一步來唄，我相信其他城裡肯定還是有不少幸存者的。」

「打城裡難，咱們還可以先打村莊嘛，反正就是要不斷擴大隊伍。」

「終有一日，大夏會恢復它往日的榮光。」

33

陸紹喊完口號，還張開了雙臂，好像一隻展翅欲飛的雄鷹。

我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陸紹和其他王公貴族還是不一樣的。

他和手底下的兵同吃同住，作戰時永遠衝在第一個。

他把老百姓當人看，也把百姓的苦難放在心上。

除了救人，他還會花很多時間安排百姓們的衣食住行，確保活下來的人都能夠吃飽穿暖。

陸紹他，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皇帝。

「駱雲禾！」

陸紹收回雙臂，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趴出了城牆。

他的嗓音清冷中帶著絲顫抖：

「駱雲禾，你過來。」

我走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沒大沒小，叫奶奶。」

陸紹沒有反應，他的臉色很難看，甚至帶著一絲絕望。

「你看到了嗎？」

我眯了眯眼，順著陸紹伸出的手臂朝下一看。

隻見黑夜中，遠處有片暗色的黑影正朝城門快速湧來。

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潮水。

我的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那是什麼？」

陸紹深吸了一口氣：

「是屍潮。」

34

寂靜的夜突然就喧哗了起來。

陸紹吹響號角，我奮力擊打著傳令鼓，很快就驚醒了滿城的人。

陸紹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人員。

我站在城牆上，一顆心直直地往谷底墜去。

太多了，肉屍實在是太多了。

屍潮已經湧到了城牆下。

而遠處的黑影，卻是一眼望不到邊際。

隨著肉屍越擠越多，城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這樣不行，再讓他們這樣擠下去，別說是城門，就是城牆都要塌。」

陸紹緊緊握著拳頭：

「上火藥和火油吧。」

一桶桶火油澆了下去，這要是活人攻城早就被打退了。

但是肉屍不同，他們不懼怕疼痛，不懼怕流血，更不懼怕死亡，因為他們本就是死人。

前面的肉屍身上燃起火焰，後面很快就撲過來更多的肉屍，硬是將火給堆滅了。

「陸紹，是我的錯覺嗎？」

我白著臉抬起頭，

陸紹滿臉的汗, 他扶著我的手臂，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不是你的錯覺，這城牆, 在晃動。」

35

「王爺，城門、城門要守不住了！」

陸紹的親衛慘白著臉衝上城牆，我和陸紹對視一眼，朝城下跑去。

城內僅有的婦孺孩童已經在公主府藏好, 其餘的人正奮力用身體抵住城門。

厚重的城門中間緩慢地裂開了一條縫，無數隻髒汙的手從門縫中伸出。

我和陸紹帶著其他人緩慢朝後退去。

街道上是我們早已布置好的重重陷阱。

「我數到三，所有人都跑到邊上的房子裡, 關好房門！」

「一！」

「二！」

「三！」

抵住城門的人訓練有素地跑了個幹淨。

結實的木頭門嘎吱嘎吱叫了幾聲以後，轟然落地。

我和陸紹站在人群最前側。

看著眼前黑壓壓望不到盡頭的屍群，陸紹悽然一笑：

「駱雲禾，你不是想當太皇太後嗎？我就封你當了這個太皇太後吧。」

「眾將聽命, 從今天起, 駱雲禾就是我大夏王朝的太皇太後了！」

「封號為誅妖太後！」

豬妖？

豬妖太後？？？

我差點氣歪了鼻子,

「陸紹, 這個太皇太後我不當了！」

36

屍群嘶吼著如潮水般向城門湧來，離我們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絕望在所有人心頭蔓延。

我和陸紹握緊了手中的劍，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就在這時，一團白色的光亮從遠處升起。

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漫步在屍群中，分水破浪地朝我們緩步走來。

「仙, 仙人？」

陸紹他們喃喃低語, 更有一些將士扔掉手中的劍, 低頭跪拜。

我揉了揉眼睛, 喊道：

「天殺的沈靈素！」

「你怎麼才來啊？啊啊啊啊啊！」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十年, 整整十年！」

沈靈素走到哪兒，屍潮就倒到哪兒。

她走到我面前，用力拍了下我的頭：

「小丫頭沒大沒小, 你應該喊我聲師父。」

沈靈素帶著我們走上城牆。

隻見她張手結印, 嘴裡不停地念著咒語。

城牆外的肉屍們就像稻草人一樣挨個倒了下去。

但是在王公貴族中，納妾實在是太稀松平常了。

「【天」37

沈靈素說, 幸存者比我們預想中要多很多。

這些肉屍的煞氣已經全部被她抽幹，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屍體。

陸紹派人將屍體全部拖去京郊掩埋。

屍體太多，人太少，一個個累了好幾天，才將這些屍體都處理幹淨。

「這套抽煞氣的法子你好好學, 我要去別的地方看看。」

沈靈素摸了摸我的臉：

「小丫頭長那麼大了, 這本書你拿著。」

「陸紹是天生帝星, 你做他的國師就很不錯。」

「去吧，還有許多人等著你們去解救呢。」

我依依不舍地送別她，陸紹已經騎著馬在城外等我了。

「走吧, 誅妖太後，你的子民還在等著你呢。」

「豬你個頭！你才是豬妖！」

「陸紹，你給我站住！！！」

陸紹哈哈大笑，騎著馬朝前狂奔。

「駕！」

我揮舞著馬鞭奮力追趕。

此時天色尚早, 城東的山頭正隱隱露出一片霞光。

片刻以後，一輪紅日躍然而出。

天，亮了。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