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概是發現我心不在焉,又接了一句:「在想些什麼?」
「想你。」
片刻的停頓之後,宣燁眸光閃動,忍不住伸手放在我的臉側輕輕磨搓。
「我就在夫人眼前,夫人不必想,做便好。」
他溫柔極了,還帶著戲謔的笑意,似乎勾引著我對他做些什麼。
「要不要朕給愛卿找間屋子?」嬴惑站在樓梯盡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
明明說的是調侃的話,卻被我品出了兩分不悅。
宣燁自若地牽著我向上走:「謝陛下美意,還是臣府中自在。」
嬴惑嗤笑一聲讓開半個位子,宣燁將我安置到一旁,推了些點心過來,便與嬴惑站去了一處。
他們未曾避諱我,但我還真是沒聽明白。
「陛下何事如此開心?」
「喲,首輔大人猜不到?」嬴惑挑著眉笑,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還是不想接受?」
宣燁面色一寸寸冷掉,若不是對面的人是皇上,我真懷疑他要動手。
「殺了他。」
「朕給過你一次機會了!」嬴惑終於收起了笑,顯出帝王威儀。
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看得我也跟著緊張起來,視線忍不住飄了飄,停在了嬴惑腰間的玉佩上。
正是我剛剛閃過的記憶中那枚桂花繞月玉佩。
他是玉佩的主人?他,救了我?
再也沒注意他們說了什麼,我細細打量起嬴惑。
貌若好女,豔麗毒辣,卻又隱隱約約透出一股熟悉。
所以是他嗎?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過炙熱,引得嬴惑察覺。
他下意識地瞟了我一眼,又面無表情地收回,好像我隻是無關痛痒的人。
也是,畢竟是他救的我,又不是我救的他。
可為何我會在宮中受難?
5、
他們好像沒聊出什麼結果,宣燁帶我回去的時候情緒一直不太高。
玉雕似的臉上籠罩著一層鬱氣。
「你想殺了誰?」
宣燁聞言頓住,緊緊盯著我,瞧了很久之後翹了翹唇角。
明明還是那副溫潤模樣,卻讓我覺得比在乘雲橋上的時候還要狠。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他說得雲淡風輕,卻一字一句皆是厭惡。
我垂下眸子點了點頭。
夜不能眠,我一直在思考玉佩的事,總覺得自己有一種洶湧的情緒藏在那裡。
藏在嬴惑的腰間。
踩起繡鞋走出院子,竹影掩映間,我看見宣燁走出了大門,朝左拐消失了去。
心念一動,我走了出去,制止了詢問的守衛,朝左看去,卻不見任何人影。
去朱雀長街,正好向左。
冥冥中有指引,我覺得宣燁去了乘雲橋下的風月樓。
好奇和詭異感籠罩著我,我攏了攏領口,抬步往那處走去。
夜很深了,月色朦朧,映著朱雀長街的花燈,顯得曖昧不已。
風月樓前,寶馬香車雕滿路。
風月樓後,芳樹無人花自落。
木門掩映著,我屏氣推開,順著鵝卵石小道朝裡走,便看見了宣燁。
他踩在滿地鮮血裡,彎腰用刀戳著鮮紅的爛肉塞進那個斷臂女人的嘴裡。
可女人早就死了。
我心髒驟停,臉色慘白,惡心感泛上來,彎腰摁住胃,卻手腳無力癱坐在地,坐進了塵土裡。
響聲驚動了宣燁,他側頭看了過來,漆黑的眸子裡是不可忽視的驚慌,他薄唇微張,卻什麼也沒能解釋出口,那本就玉白的臉更不見半點血色。
他急忙扔掉匕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拉我。
我看著他沾滿鮮血的手,頓住了。
宣燁的視線隨著我一起停在了自己的手上,他後知後覺地收回手打算在錦衣上擦一擦。
雖然自打醒來後記憶混亂,可我仍對他愛潔這件事印象深刻。
遞出純白的錦帕,宣燁看著我動作頓住,最後蹲下身子,接了過去,擦手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紅了。
這眼神,我讀懂了,卻不敢相信。
因為,是委屈。
他將錦帕揣進懷裡,重新伸手給我,我搭了進去,被他拉起。
「她是誰?」
那個女人,面目全非,分明是被刀劃爛後又用火燒,右臂斷臂處十分齊整,又在這風月樓裡……
「永嘉長公主。」宣燁攙著我慢悠悠地走著,玄色錦衣的衣角浸滿了鮮血,拖出一路刺目的血花,顯得格外詭異。
一股鑽心的刺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我眼前一黑,被宣燁焦急地扶住。
等到視線恢復,我已經被他打橫抱起,急急地走出了很遠。
我看著他流暢的下顎線條,心中的懼怕完全熄滅:「所以,是因為我嗎?」
因為我才要這樣對待永嘉長公主?
宣燁薄唇緊抿,垂眸看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審判。
我輕輕點了點他突起的喉結,很漂亮,很誘人:「先帝在時,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給了我諸多磨搓,可到底為何,既然已經忘記,我便不想再回憶了。」
他克制著被我觸碰敏感處的緊張,耳尖泛紅,卻並沒有讓開,聲音沙啞,染著重重疊疊的欲望:「好,不想。」
我衝他笑了笑,垂下眼睫。
宣燁並不想要我想起全部的過去。
或許太苦了,而我自己也下意識排斥,如今既然一切已經落幕,那便活在當下吧。
反正忘記的人已經忘記。
反正沒有人會在意。
6、
燭火被吹滅,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永嘉長公主被宣燁割肉的畫面。
我嚇得冷汗連連,猛地坐起,縮在了床頭。
破碎的記憶緩緩拼織出。
永嘉長公主宣我入宮談心,彼時宣燁恰好領命離開京城。
我在她的鳳鳶宮外迎著烈日站得幾乎快要昏過去,才被喊進去。
她在殿中鋪了火炭,炭上放了一層薄薄的銅板叫我跪上去。
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肯,轉頭就要離開,卻被壓了回去。
掙扎著,忍耐著,我不明白這位極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殿下為什麼那麼恨我。
明明我們從未見過,隻一次,她就要走了我半條命。
當我以為自己快死的時候,被人打橫抱起,記憶混亂一片,我再也看不清來人,也不知後續。
但我知道,永嘉對我的折磨才剛剛開始。
門被叩響,我被從回憶中拉回,滿臉冷汗,勉強半支起身子:「是誰?」
「是我。」宣燁清冽的聲音傳來,一點點熨平我心中的恐慌。
我急匆匆跑去開門,他背著月光就這麼站在我面前,好看到叫人呼吸停滯。
宣燁難得換了一身白衣,被身後的青竹襯得好似從月下而來的神仙,讓人無法和一個時辰前玄衣濺血的惡鬼聯想到一起。
我讓開身子叫他進來,還沒問緣由,宣燁長眉就微微蹙起:「怎麼不穿鞋?小心著涼。」
言罷,不待我反應就將我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自然地拿起一旁的巾子蹲在我腳邊給我擦拭。
我有些不適應地抽回,卻被他握住腳踝:「別動。」
大概是覺得語氣有些僵硬,他又補了一句,柔柔的,叫人臉熱:「乖一點。」
「這麼晚,夫君過來做什麼?」見他站起來,我抬頭看他,試探地問道。
宣燁將巾子搭上架子後淨手,偏頭看了我一眼:「恐夫人今夜憂心難眠。」
我還真怕得睡不著,可罪魁禍首站在我面前,偏偏讓我安定了下來。
他之所以換成一身白衣,也是怕引起我的聯想吧。
我朝床榻裡面縮了縮:「那你……上來吧。」
雖然還沒有準備好,可宣燁畢竟是一片好心,我也不能不識抬舉,將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趕回去。
哪曉得宣燁聞言卻頓住了,神色出現了片刻的怔愣,旋即溫柔像水一樣從他的眸子中緩緩地流出來:「無礙,我在旁邊守著便好。」
「可你明日還要早朝,怎可……」
話還沒說完,宣燁冰涼修長的手就搭在了我的臉側,拇指輕輕地摩擦著我的唇。
他漆黑的眼睛裡欲望洶湧而濃烈,聲音也變啞,同夜色相襯:「舒兒如此,我會以為你在邀請我。」
我一下子被噎住了,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拉起錦被,引得他一陣輕笑。
「睡吧,我陪你。」宣燁說罷便轉身走到桌前,支著腦袋看著我。
他明明沒有笑,卻在眼睛裡寫滿了笑意,叫人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7、
自打那天晚上開始,我和宣燁之間的氣氛就變曖昧了。
特別是,今天。
他教我雕玉,我雕壞了七八塊終於給他做出了一頂玉冠。
實在是太興奮了,我捧著精美的玉冠急匆匆地往他房裡跑,連門都沒敲就衝了進去。
然而眼前的一幕實在是,生命所不能承受的美景。
宣燁剛沐浴完,身上還沾了水。
一切發生得那麼迅速,他隻來得及抓著中衣勉勉強強擋住一些。
我的視線不受控制地粘在了他身上。
好像我就是那滑落的水珠,從他突起的喉結鑽進精致的鎖骨,然後曖昧地從精瘦的腰肢繞到肌理分明的小腹,最後消失在中衣後,又或者順著他修長有力的腿落在地上。
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我……我……」我捧起玉冠妄圖解釋自己的無禮。
而宣燁卻目光發沉,聲音啞得好像下一刻就要伏在我頸間解渴:「不出去嗎?」
聽他這麼問,我後知後覺地害羞起來轉身就要跑,卻被屏風絆住。
害怕手中好不容易雕好的玉冠碎裂,我隻能死死護住它。
誰料身後起了一陣風,宣燁摟住我的腰翻了個身,給我當了肉墊。
我重重地摔在他身上,玉冠硌到他下巴,起了一片紅。
他大概疼得狠了,悶哼了一聲,卻意外的性感。
嚇得我扶住他的腰半跪著就要爬起來,卻被他一把扣住:「別亂動。」
看見他波瀾的眸色,我瞬間頓悟,臉也跟著紅了起來。
宣燁輕笑一聲,抽走我手中的玉冠,放在一邊:「禮物我很喜歡,但是什麼都沒有你重要,嗯?」
「嗯。」心間莫名一燙,還不等我細細去想,宣燁就伸手覆住了我的眼睛。
他扶著我和我一道站起,將我輕輕撥動著轉了個個兒,靠在我耳邊,曖昧又勾引:「舒兒最好不要轉身。」
仿佛隻要我轉身,就會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細碎的穿衣聲消失,我還是不敢轉身,直到他彎腰撿起玉冠,笑道:「別怕,舒兒幫我戴好不好?」
我這才轉身看他。
他好像是故意的,衣領並沒有規矩地整好,白皙而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叫人心痒難耐。
宣燁坐下,長腿微屈,不太端正,更顯風流。
衣襟風光乍現,我接過玉冠放在一邊,順手給他整好領口,抬頭就撞進他含笑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