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兩個竹馬。
他們自幼將我捧在心尖。
考試周會熬夜替我整理復習資料,生理期會幫我煮紅糖水。
甚至會因為我一通電話推掉百萬合作、缺席頂級賽事。
可我十八歲生日後,他們卻都變得冷漠異常。
不再主動和我講話,甚至抵觸我的肢體接觸。
直到那晚,他們撞見我被同桌表白。
素來冷靜的兩人沉著臉將我堵在牆角,眼神晦暗。
「昭昭,喜歡他不如喜歡我們。」
「二選一。」
「或者兩個都要。」
1
「陸城,今天也不一起回家嗎……」
我磨磨蹭蹭地開口,不自覺捏緊了書包肩帶。
腳步微頓,少年聞言並未轉身。
「不了,我晚上還有訓練。」
「可……」
「都十八了,自己回個家沒問題吧。」
沒等我回答,陸城已經先一步踏出教室。
我望著他沒有絲毫猶豫的背影,心裡空落落的。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脹感漫上眼眶。
自記事起,陸城肩上就有兩個書包,一個粉色,一個黑色。
為了能每天接送我上下學,陸城甚至主動申請留級兩年。
原因隻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回家。
從前我總嫌他太操心管太多,什麼事情都要陪著我。
如今他主動給了我空間,我卻反而像是驟然戒煙的癮君子。
抓心撓肺的不習慣。
但成人禮後。
他卻像是刻意在躲我似得,連眼神都不願意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
走出校門,灰蒙蒙的天忽然飄起了雨。
平時都是陸城給我打傘,所以我書包裡沒有備雨具。
以往這個時候,商祈年的卡宴一定會適時出現。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抵抗力一直不好。
因此無論公司多忙,商祈年都會留心天氣。
確保我不會淋雨不會受寒以免引發高燒。
但今天,我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他。
就連他的助理都沒出現。
他們最近都是怎麼了?
煩躁的情緒上湧,我跺跺腳將書包舉過頭頂。
預備衝進雨幕的前一秒,我的手肘被輕輕拉住。
一把雨傘同時將我攏住。
「商……」
我驚喜地轉頭,話卻在見到同桌陳巖的那一刻卡在喉嚨。
「今天你怎麼一個人走?我送你到路口吧。」
「好,那謝謝你了。」
看著愈演愈烈的雨勢,我沒拒絕。
落差感卻如洪水衝垮堤壩,呼嘯而來。
因為心裡一直糾結著他們反常的態度,我沒留意到疾馳而來的汽車。
車輪駛過積水,一下子濺起大片水汙。
陳巖眼疾手快地拉了我一把,將我往裡側拽。
腳步趔趄,我猝不及防失去平衡。
下意識攀住了陳巖的小臂,我整個人幾乎倒進了他懷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剛沒看路。」
我趕忙站直,道歉。
陳巖卻漲紅了臉,磕磕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氣氛變得凝固。
我一僵,遲鈍地意識到了什麼。
「那個……也快到了,那我先走了。」
「宋昭昭,我喜歡你。」
攔住我的去路,陳巖心一橫大聲道。
這些年陸城和商祈年可以說是無時無刻都在我身邊,那些情書和告白都被他們一應擋下。
缺乏獨自應對追求者的經驗。
我隻好禮貌地說了聲抱歉。
然後拔腿就走。
2
公寓。
我剛關上門。
「昭昭。」
「宋昭昭。」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在我身後響起。
商祈年一身深棕色的翻領西裝大衣,仰靠在沙發上。
他眼底沒什麼情緒,隻是抿著唇,但我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他也隻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叫我宋昭昭。
陸城煩躁般猛地扯下拉鏈,脫掉紅黑的賽車服扔到桌上。
動作很大,衣服砸出很重的聲響。
「你讓他抱你了?」
皺眉逼近,陸城緩緩彎下腰與我對視。
「你在瞎說什麼?」
壓迫感太強,我不自主想要後撤。
剛抬腳,我的後背就撫上一雙微涼的大手。
商祈年從身後控住我的肩,嗓音冰冷。
「他和你表白了,你答應了?」
「我沒有。」
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們一定是誤會了。
我搖著頭否認。
剛想解釋,我看著他們陰沉的面色卻又覺得委屈窩火。
明明是他們先莫名其妙不理我的。
現在又不分青紅皂白懷疑我。
憑什麼?
我一向是個能忍的,但在他們面前我的脾氣總會失控。
「你們不是都不理我嗎?現在又來管我幹嘛?」
「我和誰走,我和誰在一起,輪不到你們問。」
「走開,這是我家。請你們出去。」
空氣靜了一瞬。
下一秒。
素來淡漠的兩人將我堵在牆角,眼神晦暗。
「昭昭,喜歡他不如喜歡我們。」
「二選一。」
「或者兩個都要。」
「你們瘋了嗎?」
我怔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
3
室內安靜到詭異。
他們望著我,在等一個答復。
可我偏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像是氣壓驟變,我感到呼吸困難。
「昭昭,你在家嗎?你鑰匙扣掉地上了,我來還給你。」
門外陳巖氣喘籲籲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方才離開的時候我確實聽到了他的呼喊。
但我以為是他想要繼續糾纏,所以沒理睬反而加快了腳步。
「好,謝謝。」
我正欲開門,整個人就被商祈年帶著向後倒在了門板上。
商祈年的後背貼著門,我的後背在慣性作用下緊緊貼著商祈年的胸膛。
他離得太近,溫熱的呼吸灑在脖頸,泛起細細密密的痒。
「昭昭,你確定要讓你的同學看到……」
「我,我不開門,我不見他了。」
血液上湧,我慌張地抬手捂住他的嘴。
「陳巖,你放門口吧,我待會出來拿。」
我心裡祈禱著陳巖趕緊離開,誰知他又繼續道。
「你是被我剛剛的話嚇到了?但是昭昭,我真的喜歡你。」
簡直是火上澆油。
我欲哭無淚地閉了閉眼,清晰感受到自己心髒在狂跳。
商祈年偏頭盯著我,語氣更冷。
「誰讓他叫你昭昭了?」
「是快瘋了。」
陸沉低笑一聲,慢半拍地回答著我兩分鍾前的疑問。
他靠近一步將我壓在身前,黑眸沉沉。
「昭昭,回答他,你有喜歡的人了。」
我磕磕巴巴地開口。
「我,我有喜歡的人,請你不要再打擾我。」
「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我不信。」
陳巖不依不饒的架勢讓陸城罕見地惱火。
像是誘哄,陸城柔聲道。
「昭昭,告訴他,你喜歡誰。」
商祈年輕笑著,嗓音低啞蠱人。
「好昭昭,我也想知道我和陸城,你喜歡誰。」
4
第二天,我坐在課桌前崩潰地捂住臉。
什麼書都看不進去,眼前總是浮現出商祈年那張矜貴冷欲的臉。
想寫作業,草稿紙上的方程式寫著寫著就變成了陸城的名字。
他們真是瘋了。
5
我是宋家的養女,從孤兒院裡領回來給宋傾羽當移動器官庫的。
宋家的大小姐患有血癌,需要匹配的幹細胞來續命。
於是我八歲那年,向來條件苛刻不把孩子當人的院長,突然良心發現般給所有孩子安排了一次體檢。
體檢結果出來的當天,我就被帶回宋家。
當時的我什麼都不懂,隻是本能地渴望著親情。
我以為我終於有了家,沒想到自己連養父母的面都沒見到就被送上了手術臺。
接二連三的骨髓穿刺和細胞移植手術讓我住了一年多的院。
宋夫人隻來看過我一次。
當時我忍著劇痛從病床上爬起來,朝她笑。
她隻是淡淡點頭,問我:「醫生說你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接下去……」
「不,夫人,我可以的。我可以繼續幫宋小姐治病的。」
宋夫人不允許我叫宋傾羽姐姐,也不允許我叫她媽媽。
她說我不配。
我害怕回到那個陰暗潮湿的孤兒院。
可更多的,是我仍舊祈求著虛無縹緲的母愛。
「夫人,手術順利的話,您能抱抱我嗎?」
「嗯。」
那是宋夫人第一次對我露出滿意的表情,我於是義無反顧。
可那場手術後,我因為身體透支徹夜高燒驚厥。
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
我神志不清地求護士給宋夫人打電話。
那時我感覺我快死了,臨死前我隻想擁有一個媽媽的擁抱。
那通電話響了很久很久,都沒人接。
第二天我才知道,那晚宋夫人包下了 A 市最大的遊樂園慶祝宋傾羽手術成功。
她壓根不記得,我也上了手術臺。
而我隻是想要一個擁抱。
渾渾噩噩之際,我卸下了懂事的偽裝哭得天昏地暗。
隔壁病房的商祈年蹙著眉,敲了敲門。
「能安靜一點嗎,我媽媽需要休息。麻煩家長管一下你們家孩子。」
他語氣很差,卻在開門見到我的那一刻怔住了。
「就你一個人?」
「是。」
我哭得岔氣,斷斷續續和他說對不起。
商祈年或許看我太過可憐,沒再和我計較,反而遞給我一顆奶糖。
再後來,宋夫人陪宋傾羽移民海外,享受更先進的醫療條件,將企業重心也轉移到了 M 國,很多年沒再回來。
失去利用價值的我理所當然被拋下,獨自在 A 市生活。
我十歲那年,十三歲的陸城在小區裡偷開他爸爸的跑車,結果撞壞了宋家別墅的大門。
陸城沒被稀巴爛的車禍現場嚇到,卻被我摔跤的樣子嚇得不輕。
用他的原話就是「瘦得像個小貓似得,感覺走兩步就散架」。
商祈年就住在隔壁,聞聲匆匆趕來揍了陸城一頓。
那是以斯文守禮聞名的商家繼承人第一次公然動手。
也一向無法無天的陸家少爺頭一次沒還手。
那次之後,陸城三天兩頭就往宋家跑。
美其名曰賠罪。
商祈年開始寸步不離跟在我身邊。
美其名曰防賊。
原本壓抑無光的生活,在他們的陪伴下變得有盼頭。
我雖然是宋家的養女,但實際上卻更像是商祈年和陸城拉扯大的。
他們寵著我,凡是以我為先。
第一次來姨媽,是陸城紅著耳尖給我去買衛生巾,商祈年面不改色地給我洗褲子。
在學校被小太妹排擠霸凌,是商祈年直接從談判桌上走人連夜回國給我撐腰。
被宋夫人要求捐腎,是陸城缺席國際賽事從訓練基地一路飆車到機場帶我走。
十幾年的青梅竹馬,我對他們有著很深的感情。
我無法割舍。
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角色的突然轉變。
我總以為他們將我當作妹妹照顧。
卻沒想過他們是……喜歡我。
5
見我呆滯太久,陳巖試探著拍了拍我。
「宋昭昭,我昨天那樣就確實太突然了,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煩請讓讓。」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陸城冷著臉打斷。
毫不客氣地將一摞書重重放下,陸城語氣囂張。
「你什麼意思,這是我的座位。」
「現在是我的了。」
陸城笑了下,居高臨下地睨著陳巖。
「還有啊,以後離我家昭昭遠一點。」
「沒必要這樣,我已經和他講清楚了……」
我扯了扯陸城的衣角,小聲勸。